你可聞過麥田裡麥穗的清香,你可曾見過那一個憂郁的麥田守望者。隻有麥田在風中像大海一樣泛起綠色的浪花的時候,他的臉上才露出微笑。他有一個兄弟,兄弟很久之前離開去遠方了,他也有同樣憂郁的眼睛。
麥田不遠處有一座座灰色的工廠,大煙囪是他們的煙卷。兄弟走時留下了一句詩“全世界的兄弟,要在麥田裡擁抱!”守望者一直默默地記誦着這首詩,一直等待着他的兄弟,全世界的兄弟。一天天過去了他的兄弟還沒有回來,守望者的鬓發都白了。
如今的麥田已經不像以往的麥田了,以前當你站在大土丘上遠望,那麥田似乎沒有邊際。它把你的心你的想象都帶到遠方,那麥穗間淡淡的黃花,麥田裡并坐的戀人,和那浮在麥田上的小小的村莊。在每個傍晚或早晨,當霧氣薄薄地蓋在麥田上時,總是有歌聲從遠方飄來。快樂的或是傷心的,似乎和月亮的圓缺有關。
當灰色的工廠的煙囪開始突兀地伸向天空的時候。守望者和他的兄弟開始非常恐懼,那機器的隆隆聲經常幻化成他們夢中惡魔的吼叫。可是時間一長守望者便在沉默中接受了工廠,雖然工廠的存在,使他在遠望麥田時感到不舒服。可是兄弟愈來愈狂躁地咒罵着工廠,咒罵着吞噬了藍天的煙囪和大腹便便的工廠主。兄弟說,他再也呆不下去了,他要去遠方的大海。于是他決定離開,走的時候他把整個頭都埋進麥苗肌膚的深處,使勁嗅了麥苗的清香,讓他心醉得清香。守望者知道他的兄弟再也不會回來了,他曾仰望天空向他的兄弟做了最後的告别。
守望者的兄弟走與不走,都阻止不了工廠像病毒一樣,侵蝕着少女健康肌膚一樣的麥田。守望者很迷茫,難道他們不憐惜這美麗的麥田嗎?難道那群紅紅的眼睛的侵略者,不是食用麥子長大的嗎?難道他們小時候沒有在麥田裡捉過迷藏嗎?可是守望者是無能為力的,他日日夜夜守候在麥田裡,也不能阻止鋼鐵的機器把綠色的麥田踐踏成肮髒的灰色。他想,也許兄弟的選擇是正确的,但他又想,如果他也離開,這最後的麥田也會消失。
他望着“唯一的麥田”,它早已沒有如大海一樣的氣勢了,隻有小小的一片象一潭靜靜地死水。而且麥苗也不是青翠的,而是一種病态的帶着黃色的綠色。麥田四周是高大的工廠,它們重重疊疊的陰影壓在麥田和守望者的身上,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守望者真的老了,甚至連扛起鋤頭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眼睛有了毛病,一旦帶着煙塵的風吹來便流淚不止。他的呼吸變得短促,經常發出令人擔心的咳嗽。他從一個健壯的小夥子變成一個衰老的老人了!也許有一天一陣風便能把他生命的火苗熄滅。這時正有人期盼着這一天呢,這唯一的麥田已經成為了許多人眼中的肥肉,這群可憐的麥子!
當你把你的目光稍微轉向别的地方,再轉回來時,你就發現這唯一的麥田也消失了。一座生産邪惡藍色藥水的工廠占據了肥沃的土地。可是,我們的麥田守望者呢,他又在哪呢?在工廠與工廠高大的牆壁之間,在工廠與工廠層層疊疊的陰影之中。一座新墳微微凸出地面,那兒有個高大的墓碑,墓碑上刻着“麥田守望者”。
當我第二次去看望麥田守望者時,發現在墳的頂部長出了一棵健碩的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