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香港回歸25年間,港劇是内地觀衆探知香港文化的視窗,香港演員便是窗邊的講述者。戲中,他們以角色動情演繹香港變遷,向内地娓娓道來香港故事;生活中,他們也親身感受着國家的日新月異,用心懷抱内地。
滄海浮沉随浪,戲中盡攬;今朝韶華共賞,此情依舊。香港回歸25周年之際,新京報獨家策劃專訪14位香港演員,他們中有些人如今依然堅守在電視業一線,有些人則過上了低調平凡的生活。但他們都是香港回歸的重要幕前見證者。通過他們的動人講述,我們試圖重溫香港電視劇最珍貴的黃金年代,喚起兩地血脈相通的情感共鳴。
很多人都在讀書時代迷戀過溫兆倫,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他主演的港劇《我本善良》中的齊浩男一角,是不少人的美好回憶。經過人生的高低起伏,如今的溫兆倫更願意向外界展示自己此刻的笃信。
溫兆倫說,出道這麼多年,那些名利對他而言隻是虛名而已。 新京報記者 郭延冰 攝
他說自己做演員做歌手,從來不是因為要收獲多少名利。對他來說,一切努力皆因喜歡,“我入行,不是為了成名。唱歌是因為喜歡,演戲更是,因為喜歡有了機會,有了機會,抓住了付出了,也就得到了。總有人說起,你是不是紅了?你又是不是過氣了?為什麼這一切都要别人來告訴你?地球一直在轉動,人也在轉,不可能永遠停在一個位置上。是以,這些虛名重要嗎?”
等不到的寶麗金
蹩腳的發音,讓唱片公司老闆也很尴尬
熟悉溫兆倫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和他演的很多角色相似,都是有情有義之人。他一直秉承着樂觀的生活态度,堅持住、試試看,用盡方法消解一切愁苦,打起精神過日子。是以習慣把事情想得簡單的他,堅信“隻要喜歡就去做”的道理。小時候,他就是音樂發燒友,中學時期參加了很多歌唱比賽,也獲得過榮譽。1982年,他參加了TVB舉辦的第一屆新秀歌唱大賽,那一年強者如雲,摘得冠軍的是梅豔芳,止步15名的溫兆倫也不是一無所獲,他被香港電台電視部制作人相中,邀請其主持少兒節目《香蕉船》。
那之後,他曾去寶麗金唱片公司試唱,他笑侃那一次自己差點兒“毀了”寶麗金,“我進了錄音棚後,寶麗金的老闆就在外面看着我。我想着那首《龍的傳人》如果唱好了,就能出唱片了。音樂一起,我一唱,緊張得不得了。唱了幾句,停了兩次,他們說,我的國語發音太不準了。老闆當時的表情,真是難以形容。後來從業人員告訴我,‘有消息會跟你聯系’,但這個消息我到今天都沒有等到(笑)。”三年後,溫兆倫與同僚介紹給他的一家唱片公司簽了約,出了專輯,銷量還不錯,并拿了獎,“這一切都有了,卻等不來寶麗金(笑)”。
港劇《義不容情》中,溫兆倫飾演反派丁有康。(右為商天娥)
音樂方面的突出表現,讓溫兆倫順利進入影視行業。上世紀80年代末,一部港劇《義不容情》讓劇中反派丁有康的飾演者溫兆倫一夜爆紅,他将外形與心性的強烈反差發揮到極緻,觀衆聽到丁有康這個名字都恨得牙癢癢。
從沒因為紅而飄過
追捧如同水龍頭,能開,也能關
1995年,TVB台慶評選出十大最受觀衆歡迎的港劇,溫兆倫一人就占了三部:《義不容情》《我本善良》《今生無悔》。接下來,他出演的《灰網》《火玫瑰》《第三類法庭》《流金歲月》也都是熱門作品。再加上能演會唱,整個上世紀90年代,他無疑成了一顆最璀璨的新星。“也沒有你們說得那麼誇張。從歌手角度來說,就出席了一些活動,多了很多榮譽,覺得付出有回報挺開心的,也不存在因為‘紅’了有多飄。那個年代的人都非常單純,不像現在的娛樂環境比較浮誇,一旦紅了,曝光、名利、流量、熱搜就蜂擁而至。那時我很木讷,隻懂得踏踏實實工作,不太相信周圍的浮雲。”對于大紅大紫,溫兆倫想得極為透徹,他覺得受追捧這件事就像水龍頭開關一樣,打開後會一發不可收拾,但也有關上的時候。
港劇《我本善良》中,曾江(左)與溫兆倫飾演一對父子。
港劇《今生無悔》。
他清楚作為藝人,最重要的還是要精進自己的業務。他從不缺努力,為了把事情做好可以豁出一切。年輕時在TVB拍戲,他說,就像置身于工廠,沒日沒夜地拍,甚至四天三夜都合不上眼,“幾天沒睡覺後,看着停車場裡自己的車,根本沒有力氣和時間開車回家,就隻剩點兒力氣跑到車裡拿洗漱用品,在洗手間洗漱完,在車的後排小睡一下。那時會覺得,怎麼睡覺的時間這麼短?還沒睡着就又到開工的時間了。是以,那時我就有了一個法寶,我的包,你大概想不到我的包裡會有什麼東西。到現在,這個包已經改良了十幾代了。”溫兆倫笑着“炫耀”自己的百寶箱,感冒藥、急救用品和日用品樣樣具備,“拍戲條件艱辛,有時我就是劇組裡的随行醫生,在外景地如果有同伴不适,我可以及時幫助他們。這是演員在前線拍戲的必要保障啊,這個習慣我留到現在,再小的包都可以給你塞滿(大笑)。”
努力才會快樂
因為較真,一個字唱了八個小時
在溫兆倫的認知中,做藝人忙碌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上世紀90年代初,他開始将事業重心轉移到台灣,那時他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人喜歡他。他開始馬不停蹄地推國語專輯,拍電視劇、電影。回想當時,他說每一步都要靠自己蹚、自己熬。“每天都被‘運輸’到不同的地方忙碌,人都是蒙的,幾乎處于半昏迷狀态,上一秒還在拍戲,下一秒唱片公司的人就說‘溫哥,幾點到?要開始錄音了’。錄完音又要去片場趕夜戲。”極度的忙碌讓他整個人處于精神崩潰邊緣,好在做的是自己喜歡的事。
在那些日子裡,良師益友成了他共渡難關的戰友,至今他都充滿感激,“錄唱片時,因為拍夜戲嗓子都被‘熬’壞了,再加上當時我的國語沒有那麼标準,那時也沒有現在的音樂技術,能給你修音、調整,都是實打實的。好在有制作人徐嘉良老師給我寫了很多好歌,他陪着我,很耐心地唱了一遍又一遍,比如《還能愛我多久》中的那個‘久’字,唱來唱去都覺得不太理想,我們兩個人就很固執,光這個‘久’字就唱了八個小時。不了解我們的人大概會說‘有必要這麼較真嗎?’但我們至今都覺得很值得。是挺傻的,但那段努力的經曆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溫兆倫專輯《還能愛我多久》。
45歲“退休論”
不想再被安排,隻想聽從内心的聲音
作為公衆人物,誰都免不了被外界讨論。溫兆倫也曾因為一些子虛烏有的輿論而困擾。但想通了以後,他又覺得這一切皆是虛無缥缈的。“年紀小的時候,我也想不通,當時也比較沖動,很多時候會‘中計’,不僅自己生氣,還給家人帶來了困擾。後來成熟了,想通了就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我在與不在,都會遇上類似的事情,于是,就想着把經曆困擾當作一種慈善、公益,不要太看重别人對你不實的想法,總有人說你不好,你也沒辦法清除,不是嗎?”
二十多年前,溫兆倫選擇移居北京,正式成了一名“北漂”。他說,自己從小的心願就是到北京生活,“我小時候看了很多關于北京的圖檔,曲折的胡同,屋檐上蓋着厚厚的一層雪。我來的那會兒隻有一号航站樓,後來二号航站樓蓋了起來,再後來有了三号(航站樓),每次想着這些畫面更疊就會感慨‘變化太大了’。”
30歲的時候,溫兆倫就已經想好到了45歲就“退休”。 受訪者供圖
在溫兆倫30歲的時候,就已經給自己的未來做好了規劃,“三十剛出頭時,我就跟一個比我大十歲的藝人說打算‘45歲就退休’,他吓了一跳,說‘你現在就在想這個事情?’我解釋說,這個計劃是指45歲以後要進入我說了算的年代。以前有太多事情都是被安排的,我希望今後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是有選擇性的,聽從自己内心的聲音。”他說,自己這麼多年都在努力脫離圈子裡的浮躁,“這就是一份工作,工作完了就該回家,沒必要給自己排滿應酬,想着怎麼去争、怎麼去搶。業務做好了,我既是存在,這種存在,也是永恒的。”
同題問答
新京報:作為香港演員,你心中的港劇是什麼樣的?
溫兆倫:有溫度、有味道,充滿了多樣性。
新京報:在你看來,哪個角色最能代表港人精神?
溫兆倫:電視劇《義不容情》中的丁有健(黃日華飾)。他為人正直,凡事以家庭為中心,非常孝順養母、疼愛弟弟,忠孝節義,很能代表港人精神。
港劇《義不容情》中,黃日華(右)飾演丁有健。(左為周海媚)
新京報:今年是香港回歸25周年,你個人在生活上和事業上最明顯的變化是什麼?
溫兆倫:生活上最大的變化就是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和小朋友,需要承擔的責任更多了;事業方面則是進入了一個更加多元化的平台,嘗試了更多新鮮的事物。
新京報:你覺得在内地生活(或往來于香港與内地之間),最深刻的體會是?
溫兆倫:舒服、便利,尤其是手機支付,我現在出門隻需要帶一部手機就夠了。
新京報:學說國語的過程中,有沒有印象最深刻的詞?
溫兆倫:兒化音,我覺得兒化音非常有意思,但到現在我還是不太能厘清什麼樣的詞後面可以加兒化音(笑)。
新京報:來内地發展後,掌握了哪項新技能?
溫兆倫:掌握不敢說,這幾年電商的發展非常迅速,是以我一直在學習和摸索中。
新京報:作為很多人的“回憶殺”,最想和當年的劇迷說什麼?
溫兆倫:謝謝你們那麼多年的支援和厚愛,未來希望會有新的驚喜帶給你們。
新京報:用一句話形容你現在的生活狀态?
溫兆倫:妻女相伴、安居樂業。
新京報記者 周慧曉婉
首席編輯 吳冬妮
校對 劉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