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随着台灣女作家蔡怡的一本《忘了我是誰》的親情散文大火,在被其至純父女之情感動之餘,一段隐匿在台灣老兵蔡國棟身後的故事,也出現在視野之下。
白頭相伴金婚夫妻,竟得知丈夫還有一個苦等他50年的原配。現任變小三?原配的堅守成笑話?丈夫成負心漢?
替父尋親,驚知原配
這個事情發生在台灣東縣的大鵬村,大鵬村是國民黨為了安置大陸到台灣的軍官,及其家屬的集中居住地之一。
蔡國棟因是空軍教官生活在這裡,在女兒蔡怡的童年記憶裡,生活在大鵬村的雖然艱苦,條件簡陋,用竹子和茅草搭的房子,在夏季還算清涼,但是當台風來臨的時候就苦不堪言,房子瞬間被淹沒,卷入大海,一切回歸自然。
但是蔡怡的童年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有鄰居的湖南辣子,四川的爆炒,江蘇的甜口,東北的炖菜。四鄰團結,除了自己的親媽媽,她們在這裡還有許多“媽媽”,那是她少有的快樂的童年記憶
任空軍教官,年輕英俊的蔡國棟,在青島邂逅了滿腹才情漂亮的現任,于1948年夏天,蔡國棟與現任妻子結婚,兩個人組成了美滿的家庭。
自蔣介石戰敗後,就跟随他來到台灣,一待就是50年,随着蔡國棟的年紀增長,思鄉之情就愈發強烈。
而身為女兒的蔡怡又怎麼可能不懂父親的憂思與鄉愁,蔡怡不忍看着父親日漸消沉,就開始着手尋找父親的家人。
平靜生活被打破
皇天不負有心人,幾經周轉蔡怡托内地的朋友,在父親的祖籍山東聊城刊登尋人啟事。半年以後家鄉就來信,說爺爺奶奶健在,可是已經90多,信末尾還添了一句“你的妻子劉金娥在家等着你”。
得知這個消息的蔡怡當時呆愣一滞,這就說明父親在娶母親之前就已經在老家結過婚,蔡怡還不知道這個事情她的母親是否知道,拿不準之下,她把信交給父親。
在她的印象中父親一直都是嚴肅,面無表情的樣子,頭一次在蔡怡面前淚流滿面,第一次這麼脆弱的樣子,她也不知父親的眼淚是羞愧還是什麼。
無論家裡面怎麼瞞着,妻子還是知道了,本就患有狂暴症的她愈發的暴躁,家裡面的點點小事都能引得妻子大怒,往日美滿和諧的家庭一去不複返,家裡布滿陰霾,破鏡再難重圓。在這破碎的小家裡,誰也沒有精力去關心劉金娥這個更為苦命的女人。
這種日子一直持續半年後,1979改革開放,大陸放開政策,海峽兩地隔絕的狀态打破,十萬探親申請書一搶而空。
蔡國棟和他的家人踏上闊别已久的大陸,那段時隔50年的往事在此揭開,苦等50年的農村婦女劉金娥,與台灣抗日老兵之間的塵封往事被拉開。
獨自求學,離家抛妻
年輕的蔡保光就萌生了參軍報國的理念,父母在人人自危,國将不國,家将不家的現狀,也是非常支援兒子的抱負,但是他們也秉持着先成家後立業的觀念,堅持讓蔡保光成家。
此時,老實本分,女大三抱金磚的劉金娥入了二老的眼,在門當戶對之下農村的環境中,這段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婚姻順利進行了,盡管并不是蔡保光心甘情願的,或者說是他所中意的。
但是對于這個淳樸的年輕女孩,嫁給了她的丈夫,被冠以蔡劉氏,夫家從此以後就是她的家,蔡保光就是她的歸屬和依靠。
18歲這一年的為實作自己的理想,蔡保光為自己改名為蔡國棟,他獨自遠離家鄉,離開了那個或許他不滿意,他也不愛但相伴三年的妻子,沒留下血脈。奔赴在戰場的蔡國棟,可能心懷對父母的挂念,可能甚少有對妻子的牽念。
而受過教育的蔡國棟,有膽量和見識,很快就從一名岌岌無名的小兵,成為蔣介石麾下的一名大将。時光匆匆,10年彈指,當時年輕氣盛,意氣風發的蔡國棟在外闖蕩,可以說是功成名就。
部隊的幾經周轉,戰事的焦灼之下,蔡國棟就很少挂念着家裡面的事情,家書一封封減少。老話說:離家之人,無論走多遠,隻要有挂念,就像風筝一樣,飛得再遠,線永遠在他所挂念的人手上。家中除了雙親就沒有了蔡國棟牽挂的人,他就自然像那個風筝越飛越遠。
年輕的蔡國棟從始至終根本沒有愛上過劉金娥,或許他一直覺得,劉金娥沒有文化學識,與他沒有共同語言,是以她根本不是蔡國棟預設共度一生的人。
更何況,蔡國棟與劉金娥也沒留下血脈,是以蔡保光在變成蔡國棟之後,在決定與現任妻子結婚時,便一而再而三的瞞下來了。
他心裡面或許想着10年之久,劉金娥也早已改嫁,不必再守着他這個或許已經戰死沙場的丈夫,亦或許是蔡國棟過于珍視現任妻子,不想自己的過往被揭露。種種考量之下,蔡國棟瞞下來了,一封家書也沒有寄回。
而這個老實本分,忠貞的女人,受封建思想束縛的劉金娥,一直在家侍奉着蔡家二老,期盼着在戰場歸家的男人,她作為賢内助要替離家的丈夫守好蔡家,唯一的悔恨和覺得自責的是,沒有給老蔡家留下傳宗接代的血脈。
在這種情感的牽動之下,劉金娥就更加盡心的侍奉老人,打理内務,屋内屋外井井有條。直到傳來了丈夫戰死沙場的消息,悲痛之下的劉金娥,為蔡國棟立下衣冠冢。
有人勸她改嫁,但是她看了看年邁的二老,她拒絕了。然而,這個重情重義的女人,雖然赢得了老蔡家贊許,卻獨守50年空房。
在天命之年,被告知自己丈夫沒死,而且還重組了一個美滿的家庭,她的堅守成了一個笑話,最後成為累贅,讓人唏噓不已啊!
物是人非,欲語淚先流
1988年, 耄耋之年的蔡國棟攜妻子、女兒、兒子一大家子人,回到昔日長大的小鄉村,村裡面都趕過來湊熱鬧。
50年半個世紀,帶走了許多熟悉的,留下的都是陌生的面孔,離家之時還是風度翩翩的少年郎,現在已是頭發花白。
幾個小時玩伴告知蔡國棟,家中二老已離去,隻剩劉金娥和小妹還在,蔡國棟終究還是沒趕上父母的最後一面,沒盡過一份兒子的義務,他跑到父母的墳頭大哭。蔡怡和她的兄弟姐妹們也從未看過父親如此失态難過,也跟着一起流淚。
而在蔡國棟一家悲情流淚時,還有躲在人群裡默默注視着蔡國棟一家人的劉金娥。
或許她的淚已經在得知丈夫戰死沙場,自己無兒無女注定孤苦一身,亦或是獨自一人送走了慢慢送走親人時,劉金娥的淚就已經流幹了,心裡的淚早已在50年的日日夜夜流得徹徹底底,是以隐藏在人群裡面無表情的劉金娥沒有被發現。
已經回到了故土的蔡國棟不可能不回家,也不得不回家。當他回到少時的家,心中千愁萬感,裹着他的心髒,絲絲縷縷纏着,讓他難受。
特别是一進門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劉金娥,穿着粗布麻衣,與穿着得體旗袍的妻子,相比之下的滄桑,肉眼可看。那一刻,蔡國棟對劉金娥的愧疚之情達到頂峰。
在村裡人隻認可劉金娥是老蔡家媳婦,現任妻子在村子裡人的評頭論足下,也尴尬到無地自容,她本不想來的,但是再怎麼說也是丈夫的父母,不能不祭拜。
但是她自己也無法面對丈夫的原配,要論的話,人家畢竟也是自己丈夫父母認同的。自己雖然是合法地位,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小三”,但是面對原配50年的堅守,她又沒有任何立場去責怪任何人。
其他人見此情景,都有眼色的退避,連也是受害者的現任妻子,也把空間留給二人。
走進屋内的蔡國棟和劉金娥相顧無言,一時語塞,雖然蔡國棟最先開腔,但是多年再見,缺少的那幾十年,兩人亦如陌生人一樣,連最簡單的寒暄“這些年過的怎樣?”在此刻都顯得十分多餘。
這些年怎樣?兩人的近況一目了然,孰好孰壞也不必多言。在兩人是夫妻的那段時光本就沒有共同語言,是以到最後,兩個老人靜坐了一個小時,沒有任何言語。
蔡國棟走了,他們也想留下了物質彌補,彌補自己50年的空缺,彌補她50年辛勞地照顧持家。但是,劉金娥沒有接受,她一言不發,用行動拒絕,這個沉默是多麼的振聾發聩。
蔡國棟也彌補不了,任何的歉意與愧疚在50年的洪流中都非常渺少,50年啊,小樹苗都能長成參天大樹。蔡國棟隻好帶着妻子與兒女,匆忙離開。
其實在劉金娥心中,他還是希望蔡國棟能留下,或者帶她走。可惜,她也知道無論何種都實作不了,最終劉金娥也沒有強求。
剛結婚時,在等待丈夫愛上她;結婚後,她在等丈夫歸來;年老時,她在等丈夫,給她一個名分。這個可憐的女人,一生在等待,一生也束縛在必須等待的思想上。
蔡國棟回家探親之後,無兒無女的劉金娥還一直默默守護着蔡家祖宅,與其說是守着,倒不如說她無處可去,她無可依靠,既無丈夫依靠,也無子女傍身。
2007年,蔡怡和她的哥哥們代替父親掃墓時,看到了在爺爺奶奶墳堆的小角落裡,添了一座新墳,矮矮小小的。一打聽,原來是劉金娥埋身之地。
在蔡國棟回台灣的十年裡,劉金娥便走了,在她臨終之時,劉金娥把蔡國棟的小妹喊到床邊,把一件還算新的棉襖交給小妹手中,而在那件棉襖的衣裡還藏着幾塊錢和幾枚銅錢,這是劉金娥的這輩子積蓄,而後墓牌上仍然寫着蔡劉氏。
當她們兄妹三人知道此事後,充滿了深深地感動,他們趴在劉金娥墳前痛哭。
可能在十年前,他們一起回來時,認為劉金娥是一個麻煩、累贅,他們原本美滿的家現在被一個多餘人物攪得烏煙瘴氣,現在的他們,真正被劉金娥一生奉獻給蔡家的苦心所感動。
結語:命運弄人,時代誤人
這很難不說是一個悲劇,有人覺得是蔡國棟的錯,明明已經娶妻但還是瞞下來,沒有給前任寫一封信說明情況,也沒有給現任講。
也有人覺得是劉金娥的錯,錯在一開始沒有希望還要等下去,在老蔡家做保姆,苦等一個不愛她的人,是以造成了今天這樣慘淡的結局。
但是我其實想說,這是時代的錯誤,如果沒有包辦婚姻,将兩個明明不相愛的人捆綁在一起,沒有給女子灌輸必須忠貞持家,老實本分的思想。
那麼,劉金娥可能不會有長達50年的堅守,把自己束縛在社會環境所制成的繭中,她可以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生活,不是以夫為天。
錯就錯在,蔡國棟接受了新式教育,兩人的婚姻觀念不同,他不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講究自由戀愛,是以他在認識現任妻子時,才會忘記或者害怕那段他所不喜歡的婚姻。
也錯在那個動蕩落後的年代,戰火紛争與技術原因,讓那個時代聯系十分不便。如果換作現在,僅僅是需要一個電話,一封信,就能把情況說明,蔡國棟也能告知劉金娥讓她不要再等下去了,也不會置現任妻子于如此境地。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幸與不幸,我們也隻能帶着遺憾走入下一個時代,去彌補,去淡忘。時光不重流,時光隻會催人老,珍惜當下,是我們能做到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