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甫,字鐘麟,原名張鐘麟,又張宗靈,後改名為張靈甫。
張靈甫1903年8月20日出生于陝西省長安縣(今西安市長安區)東大鄉東大村,父親是村裡的一個農民。
張靈甫幼年好學,熟讀經書,喜愛古文,而且特别喜歡書法,經常到西安的孔廟碑林區臨摹唐代名家的書法。張靈甫的書法确實不錯,連民國時期的書法名家于右任也對張靈甫的字頗加贊賞。
1923年,20歲的張靈甫如願考入了北大曆史系——國民黨将領中,張靈甫應該算是學曆最高的将領之一。是以說張靈甫是一位“儒将”并不過分。
但是在那個戰火連天,國家遭受屈辱的年代,很多學生都是不可能再去讀書的。和後來的很多名将一樣,1926年,23歲的張靈甫投筆從戎,報考了黃埔軍校。
張靈甫當時讀的是黃埔四期。黃埔軍校除了一期外,四期也是比較有名的一期。在這一期學生中,共産黨方面出了林彪和劉志丹,國民黨這邊出了謝晉元、胡琏和張靈甫。
從黃埔四期畢業後,張靈甫被編入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一師任步兵排見習官,不久升任排長,開始參加北伐。
和很多黃埔同學一樣,張靈甫的升遷之路還是比較順的。1933年,才30歲的張靈甫,已經成了有“天下第一師”之稱的國民革命軍第一師的上校團長,并成為當時第一師師長胡宗南的心腹。
應該說,文武雙全的張靈甫生逢其時,又有一顆報國之心,等待他的将是一片廣闊天地。
但不久之後,他就被判了死刑。讓張靈甫被判死刑的,是當時轟動一時的“古城殺妻”案。
一身儒雅的張靈甫,正是這起案件的主犯——他将自己的妻子一槍爆頭。
張靈甫在北大讀書期間,家裡給他包辦過一門親事,妻子叫邢鳳英。因為是包辦婚姻,是以張靈甫對妻子并沒有什麼感情,邢鳳英一直在老家照顧張家的老人。
張靈甫從軍後,在四川帶兵與紅軍作戰,朋友給他介紹了另一門親事,女方是四川廣元人吳海蘭。兩人見面後彼此傾心,就于1933年在廣元拜堂成親,第二年,生下了女兒張清芳。
原本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卻在1935年發生了大變故。
那一年,張靈甫随胡宗南的第一軍進駐陝北與紅軍作戰,軍官的家屬都安置在古城西安。那一年除夕,張靈甫休假回家,對妻子吳海蘭說:“我很久沒吃餃子了,你給我包頓餃子吧!”
吳海蘭随即到後院給丈夫割韭菜,張靈甫尾随而至,掏出手槍,對着妻子的後腦就是一槍。擊斃妻子後,張靈甫也不掩埋屍體,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家門。
張靈甫為什麼要如此槍殺自己妻子?一個版本是“通奸說”。
根據張靈甫老上司王耀武曾經的副官吳鸢的說法,張靈甫是懷疑妻子在自己不在時與人通奸,怒火中燒,随即下了殺手。後面的各種“通奸說”殺妻版本,包括妻子是在割韭菜時被槍殺這些細節,基本都緣自吳鸢的說法(《陝西文史資料選輯》第17輯,《我所知道的張靈甫》,吳鸢)。
這個版本受到了張靈甫長子張居禮的質疑。他從生母邢鳳英那裡聽來的版本是:當時張靈甫和吳海蘭就在後院發生了争吵,随即槍響。張居禮特别強調:“當時是冬天,地裡哪來韭菜?”
另一個版本的說法,是“通共說”。
張靈甫說發現妻子拿了自己的軍事檔案,進而懷疑妻子“通共”,是以一槍将她殺死。這個版本出自張靈甫後來的妻子王玉齡之口,但同樣存在疑點:張靈甫生性謹慎,且很少回家,妻子是否可能有機會得到軍事檔案?就算妻子“通共”,在得不到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是否至于将她一槍爆頭?
不管原因如何,張靈甫确實公然槍殺了自己的妻子,此事随即引起轟動。
不肯罷休的吳家人,一紙訴狀遞給了西安婦女協會,婦女協會又将訴狀轉交給了張學良的妻子于鳳至。于鳳至得知後十分氣憤,轉交給了自己的“閨密”——宋美齡。
當時的宋美齡正和蔣介石一起在全國開展“新生活運動”,要求全國老百姓要有“禮義廉恥”的觀念,要有“國民道德”。如今,一名團長在自己家中公然将自己妻子槍殺,這人還是蔣介石自己的黃埔門生,怎能不殺雞儆猴?
蔣介石一紙指令,将張靈甫解至南京(胡宗南原本還試圖保護張靈甫,後來隻能讓他自己前往南京自首),經軍事審判,判處死刑——這也證明了“通共說”有站不住腳的地方:如果妻子吳海蘭有确鑿證據“通共”,張靈甫絕不會受此重判。
當時張靈甫自己也是萬念俱灰,準備等死。但那個時候,他得了瘧疾,在治療期間,一直欣賞張靈甫的典獄長對他百般照顧和鼓勵,是以在病愈之後,張靈甫遞交了申訴書(“通共說”可能由此而出)。最終,張靈甫的申訴被法庭接受,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被改判10年有期徒刑。戰争年代,用人之際,一位有豐富作戰經驗的軍人,是不可能一直坐牢的。
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日本全面侵華,前線吃緊,軍事幹部一下子緊缺起來。南京國民政府傳出指令,所有服刑官兵,除“政治犯”外,一律調服軍役,并保留原來軍銜(但有說法是1937年初張靈甫即獲釋)。
原名張鐘麟的張靈甫投奔了王耀武的五十一師,自此改名“靈甫”,官複原職,踏上了抗日戰場。
張靈甫确實沒有辱沒使命。
1937年8月,慘烈的“淞滬會戰”爆發,國民革命軍五十一師、五十八師編成第七十四軍開赴上海,張靈甫被任命為第七十四軍第五十一師第一五三旅第三〇五團上校團長。在“淞滬會戰”的羅店戰役後期,三〇五團這個新組建的團敢打敢拼,一度還和火力占優的日軍對攻,讓人刮目相看。
在随後的“南京保衛戰”中,張靈甫的三〇五團負責防守淳化鎮,掩護王耀武的五十一師退入南京城。在這場阻擊戰中,三〇五團表現英勇,與日軍第十八師團血戰一晝夜,多次肉搏,張靈甫左臂負傷。
因為在這場戰鬥中表現出色,張靈甫被升為一五三旅副旅長兼三〇五團團長。
真正讓張靈甫聲名大振的,是1938年“武漢會戰”的“萬家嶺大捷”。
在這場可以媲美“台兒莊大捷”的戰役中,張靈甫作為一五三旅副旅長,力排衆議,親率一支敢死隊翻越張古山後山絕壁,取得“德安大捷”,為中國軍隊最後基本全殲日軍一〇六師團做出重要貢獻。當時著名文藝界人士田漢,正擔任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政治部三廳三處少将處長,在得知這場戰事之後,立刻組織編排了話劇《德安大捷》,為群衆和正在長沙開會的軍官們演出。張靈甫以真名真姓在該劇中出現,一時成為全國皆知的抗日英雄。
在此之後,張靈甫随着七十四軍,幾乎出現在了每個抗日戰場的主要戰役中。
1941年3月,張靈甫作為代師長,指揮五十八師參加“上高會戰”,與兄弟部隊取得“上高會戰”大捷,這場大捷被何應欽稱為“開戰以來最精彩之作戰”;
1941年9月,第二次“長沙會戰”,張靈甫率五十八師孤守永安,與日軍第三師團主力血戰,全師傷亡率超過40%;
1941年10月,張靈甫升任第五十八師師長,率軍參與“浙贛會戰”;1943年6月,“鄂西會戰”;1943年11月,“常德會戰”;1944年5月,第四次“長沙會戰”……在這些戰役中,張靈甫雖然不是最高決策層,但作為師一級幹部,堅決執行指令,打仗果敢,身先士卒,成績還是有目共睹的。在這些戰役中,張靈甫因為一直在一線指揮作戰,曾多次負傷。在“上高會戰”中右腿膝蓋被日軍機槍掃中,軍醫診斷後要求截肢。張靈甫當時把手槍交給副官,要求自己昏迷時,如果醫生要截肢,就一槍斃之。後來在休養期間,又因為戰情提前回歸部隊,從此走路一瘸一拐,人稱“跛足将軍”。
1945年4月的“雪峰山會戰”,是中國抗日戰場上的最後一次大會戰,也是張靈甫作為抗日将領的謝幕工作。在這場戰役中,張靈甫指揮七十四軍五十八師在鐵山與日軍主力血戰。“雪峰山會戰”獲勝後,張靈甫獲三等寶鼎勳章。
有人曾議論,張靈甫從抗戰開始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都隻是一個“校”級軍官,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也隻是師長級别,第七十四軍在抗日戰争中如此聲名顯赫,主要是軍長王耀武的功績。張靈甫1945年2月才升的少将,“抗戰名将”稱号有些名不副實。
但是,也有人指出,張靈甫在整個抗日戰争期間的表現可圈可點,謝晉元率400餘名壯士死守四行倉庫的時候(四行倉庫的故事請參看《曆史的溫度》之“一座被死守的倉庫”),也不過是一個代團長身份,“抗戰名将”不應隻以軍銜論,“将”也不應該被狹義地了解為“将軍”軍銜。
無論如何,抗戰結束之後,張靈甫的聲望也達到了頂峰,不僅升任第七十四軍軍長,更是深得蔣介石信任,身兼南京衛戍司令,人稱“禦林軍首領”。
當時的第七十四軍,被稱為“抗日鐵軍”,全美械裝備,已是國民黨的“五大主力”之首,王牌中的王牌。
張靈甫正是接管了這支王牌軍,受命投入了随即而來的國共内戰。
1947年,在進入膠着狀态的内戰中,張靈甫的整編第七十四師成了焦點中的焦點。
七十四軍為何成了“整編七十四師”?那是抗戰後國共雙方考慮到當時國内外形勢,都開始所謂的“裁軍”——不過大家都知道雙方必有一戰。
以國民黨為例。1946年2月的整軍會議之後,蔣介石裁去的都是雜牌以及他不放心的部隊,嫡系部隊反而加強了——張靈甫的七十四軍隻是換了個名字而已,下轄五十一、五十七、五十八三個旅(其實就是原來的師)。
第七十四整編師齊裝滿員32000人,全部美械,火力強勁,遠遠大于一個師的實力,依舊是國民黨軍隊中的王牌。張靈甫也隻是軍長改師長換了個稱呼而已。
1947年,原本擁有絕對優勢的蔣介石在吃了幾次虧後,開始由“全面進攻”改為“重點進攻”,重點進攻的方向,一個是延安,另一個就是山東。
在山東戰場上,集中了國民黨“五大主力”中的“三大主力”——張靈甫的整編七十四師,胡琏的整編十一師,邱清泉的第五軍。其中,以整編七十四師為骨幹組建的第一兵團,又是主力中的主力。
在山東戰場,國民黨的對手是陳毅和粟裕。
無論陳毅還是粟裕,一開始确實有點低估了張靈甫和他的王牌整編七十四師。
陳毅麾下的山東野戰軍和粟裕麾下的華中野戰軍在淮陰、漣水、魯南等戰役中,與張靈甫的整編七十四師全面交火,可以說是負多勝少,吃了很多虧。
在這段時間裡,國民黨的各兵團穩紮穩打,張靈甫的整編七十四師作為全軍團攻擊陣型的中間主力,火力強勁,進退有據,讓解放軍非常頭疼。
但一直以來的大小勝仗,畢竟還是讓戰局雙方的心态産生了一定的變化。
一方面,國民黨軍隊連戰連捷,全軍上下産生了一種樂觀情緒,認為殲滅山東野戰軍和華中野戰軍主力已是闆上釘釘。從第一兵團司令湯恩伯到整編七十四師的張靈甫,都對盡快結束這場戰役抱有樂觀态度。另一方面,解放軍從軍官到士兵,開始對整編七十四師産生了一種強烈的“複仇”情緒。華東野戰軍6縱司令員王必成因為在幾次與張靈甫的交手中吃了點虧而承擔了責任,他當時隻留下一句話:“堅決接受處分,但日後打敵七十四師,絕不要忘了我王必成的六師!”粟裕表示一定記得,并囑人記錄存檔。
1947年5月12日,同樣樂觀的蔣介石在自己的官邸召開軍事會議,要求在山東戰場的第一兵團整編七十四師必須拿下坦埠(今山東省臨沂市蒙陰縣轄鎮)。
這是一道看上去平淡無奇的指令,卻把張靈甫送上了不歸路。
因為就在幾天之前,剛成立不久的解放軍華東野戰軍(山東野戰軍和華中野戰軍整合)副司令員粟裕,醞釀了一個連他的參謀人員都感到震驚的計劃:
把張靈甫的整編七十四師從第一兵團中“掏”出來,全殲。
5月12日,張靈甫按照軍令,率領整編七十四師向坦埠方向攻擊。
與此同時,華野九縱的許世友部隊開始實行梯次阻擊,為兄弟部隊争取時間——整個華東野戰軍都開始了密集調動,目的隻有一個:圍殲整編七十四師。
盡管整個過程經曆了各種陰差陽錯,但對張靈甫部隊的包圍圈還是漸漸形成了——國民黨軍隊一直對此沒有察覺,因為他們絕不可能想到,對手居然會有膽子從自己攻擊陣形的正中間,把自己的絕對王牌部隊“掏”出去全殲。
盡管開戰以來一心想搶頭功而沖在前面,但身經百戰的張靈甫還是嗅出了點味道,尤其是整編七十四師後方的補給點垛莊被解放軍攻下後,他立刻感到了不妙。
攻下垛莊的華東野戰軍部隊,是在兩晝夜強行軍120公裡後,攻占垛莊的。這支部隊,正是當初受處分但要求參戰的王必成的六縱。
5月13日,在第一兵團司令湯恩伯的催促下,張靈甫隻能留下一個警衛團,率全軍渡過汶河,奔襲坦埠。整編七十四師當時接連攻下了馬山、邁逼山、大箭,距離坦埠已隻有6公裡的距離,但張靈甫發現兩翼的友軍并沒有跟上——自己的部隊已經過分突前了。
盡管和友軍之間隻相距幾公裡,張靈甫也不相信解放軍會膽大包天到吃掉整個整編七十四師,但謹慎的他還是立刻下令放棄新占陣地,留部隊警戒,同時向一兵團司令湯恩伯請求撤退。
但是湯恩伯沒有答應,依舊要求整編七十四師在5月14日必須攻占坦埠。
5月13日晚,華東野戰軍經過大規模的運動穿插,已經基本完成了對整編七十四師的包圍。5月14日上午,張靈甫正準備向坦埠發動攻擊,卻得到報告:對面的解放軍搶先發動了進攻,且兵力大增。
這時候,張靈甫終于完全确認了對手要将自己圍殲的意圖,他決定違抗軍令,立即後撤——不然就是“越塔送人頭”了。
但畢竟還是晚了。
眼看與周邊友軍的聯系已經全部被切斷,後路又被堵上,張靈甫立刻決定:把全軍拉上就近的高點孟良崮,固守待援。
孟良崮,海拔575米,是蘆山山區的主峰,山頭面積約1.5平方公裡,位于蒙陰縣垛莊鎮境内。山勢陡峭,草木稀疏,可以說是難守難攻——守軍很難搭建工事以及發揮火炮優勢,攻方也無險可避,隻能強攻。
後人有解讀說,張靈甫選擇上孟良崮是一個緻命錯誤,但以當時的情況來看,作為萬不得已的選擇,張靈甫的決定未必是錯的——以整編七十四師實力之強,守個幾天應該是沒問題的,一旦周圍友軍趕來救援,說不定能全殲華東野戰軍主力。蔣介石也确實看到了這一戰機。
他立即指令整編七十四師死守孟良崮,随後調集張靈甫附近的10個整編師(軍)迅速向孟良崮靠攏。
整個華東戰局,瞬間就在孟良崮這個小小的山岡附近出現了“生死手”:
在包圍圈最裡面,是張靈甫整編七十四師約3萬人;
外面包圍的,是陳毅和粟裕華東野戰軍5個主力縱隊的近15萬人;
在這個包圍圈外圍,還有國民黨軍10個整編師(軍)的近40萬人的更大包圍圈。
粟裕想“黑虎掏心”,張靈甫不甘示弱,要“中心開花”。
整個局勢,忽然就變成生死存亡一線間。
而決定雙方生死的,就是張靈甫的友軍是否給力。
事實證明,華東野戰軍在之前對張靈甫友軍的預料,沒有落空。
華東野戰軍之是以敢啃整編七十四師這塊“硬骨頭”,除了張靈甫冒進,己方人數占絕對優勢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整編七十四師與友軍關系不佳。
張靈甫算是軍人中的知識分子,知識分子有個小問題:向來比較清高。而且張靈甫在整個國民黨軍序列中算是升得很快的了,難免引來各種妒忌和非議,這都導緻整編七十四師與友軍關系不融洽。
對壘陳粟大軍,第一次打漣水時,整編二十八師奉命配合整編七十四師作戰,張靈甫的一句話“二十八師還是等我們把漣水打下來後,接防就是了”,沒來由地惹惱了整編二十八師師長李良榮。是以整編七十四師從漣水退下來之後,整編二十八師冷言冷語:“我們準備去接防啦!你們怎麼沒打下來啊?”
張靈甫在孟良崮被圍,離他最近的是整編八十三師和整編二十五師。整編八十三師師長李天霞,原來也是整編七十四師師長的競争者,但最終敗給了張靈甫。為了安撫李天霞,王耀武把李天霞提拔為第一縱隊司令官,按序列,整編七十四師歸第一縱隊司令官指揮。
李天霞是黃埔三期生,對學弟張靈甫的評價一直不高,認為他是張飛,有勇無謀,打仗隻會沖。又說張靈甫專好附庸風雅,喜騎馬、練字、收藏古董字畫。室内懸挂成吉思汗、拿破侖等人的畫像,俨然要擺出一副儒将的風度。
張靈甫自然對這位學長心存芥蒂。李天霞獲得指揮權後,其實并沒有對整編七十四師有什麼“穿小鞋”的行為,但張靈甫直接向蔣介石報告,認為李天霞能力與職權不符,要求歸整編二十五師的黃百韬指揮。
結果李天霞得知張靈甫在孟良崮被圍,救援行動一直磨磨蹭蹭,不僅不努力靠近,還主動收縮,造成兩支部隊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對此,李天霞的話是:“他張靈甫不是挺有辦法嗎?”
李天霞消極怠戰情緒還影響到了張靈甫的上級——一兵團司令湯恩伯。在蔣介石的嚴厲催促下,湯恩伯在5月15日率軍向孟良崮接近。但是在半路碰到了從孟良崮跑回來的兵團副司令員李延年,李延年說孟良崮局勢非常糟糕,陳粟大軍很可能會掉頭南下。
一聽這話,湯恩伯轉身就傳回了臨沂。
整個外圍的國民黨軍隊包圍圈,就在這種猶豫情緒的主導下,開始救援張靈甫的整編七十四師。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華東野戰軍抱着強烈的複仇決心,在各個阻援戰線上死戰不退,導緻各個增援的國民黨軍隊,居然誤以為自己成了華東野戰軍的主攻方向,反而向張靈甫的整編七十四師發出求援呼叫。
另一支最靠近張靈甫的友軍是黃百韬的整編二十五師。因為整編二十五師和整編七十四師是同一攻擊縱隊,是以黃百韬不敢怠慢,傾盡全力拼死向張靈甫靠攏。但負責阻援的華野一縱即便前線陣地官兵全部死傷殆盡,依舊沒有任何崩潰迹象。黃百韬最終打到離張靈甫5公裡遠的浮山和界牌,但還是和整編七十四師隔了一座天馬山。
5月15日黃昏,整編七十四師的數萬人馬,都被壓縮到了孟良崮東西3公裡、南北兩公裡的一塊狹小地帶,水源斷絕,食物緊缺。
5月16日清晨,張靈甫師部所在的山洞也開始遭到炮擊。上午8點,蔣介石發出急電,嚴令各部必須拼死救援整編七十四師,否則“嚴究論罪不貸”!于是,在湯恩伯的電令下,周邊的整編二十五師、六十五師外加李天霞的整編八十三師,被迫再次發起猛烈進攻。
但為時已晚。
山洞裡的張靈甫,已經開始寫遺書第一封寫給他的第四任妻子,結婚不到兩年的王玉齡:“十餘萬之匪向我猛撲,今日戰況更加惡化,彈盡糧絕,水糧全無。……幼子望養育之,玉玲吾妻今永訣矣!靈甫絕筆,五月十六日孟良崮。”
第二封信,寫給蔣介石。
在信中,他訴說友軍先是贻誤戰機,然後見死不救,尤其點了李天霞的名。并在信中将整編七十四師副師長以下、團長以上的軍官姓名都列了出來,請求蔣介石給予他們家眷以照顧。
在此之前,張靈甫曾給蔣介石寫過這樣一段話:“以國軍表現于戰場者,勇者任其進,怯者聽其裹足,犧牲者犧牲而已,機巧者自為得志。賞難盡明,罰每欠當,彼此多存觀望,難得合作,各自為謀,同床異夢……匪誠無可畏,可畏者我将領意志之不能統一耳。”
這段話,不僅說了國民黨的軍隊,其實也說了蔣介石。
5月16日下午5點,華東野戰軍六縱特務團一營,沖到了張靈甫師部的洞口。
張靈甫的最後時刻,終于來臨。
關于張靈甫陣亡的說法,有三種。
第一種,是被解放軍戰士擊斃。
這種說法,見于新華出版社出版的《陳粟大軍征戰記》,山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孟良崮戰役》《孟良崮戰役資料選》,以及公開發表的原華野将領回憶錄及電影《紅日》等。
按這種說法,當時華東野戰軍包圍了山洞,向洞内掃射,然後進洞搜尋,發現張靈甫已倒在血泊之中。
第二種說法,張靈甫是自殺的。
這是國民黨方面曆來的版本。主要證據有二:一是兩封遺書(也有說法說兩封遺書是王耀武僞造的,但張靈甫遺孀王玉齡認為第一封遺書是真的),二是張靈甫的随從參謀楊占春。據他的回憶,是張靈甫強行指令自己的參謀處副處長劉立梓向自己射擊。國民黨官方的說法是,張靈甫是“把最後一顆子彈留給了自己”(但張靈甫的遺體照片顯示,他是前胸中了好幾槍,是以不可能是自殺)。
第三種說法最有争議,說張靈甫被俘後,被華野一個負責押解的排長為了報連指導員被殺之仇開槍擊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