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清華大學公共安全研究院孫占輝：未來須加強韌性社群建設

10月13日是第34個國際減災日，主題是“共同打造有韌性的未來”。近年來，國内韌性城市建設的腳步加快，不少城市都提出了韌性城市建設的目标。怎樣的城市才算有“韌性”？國内韌性城市建設還需朝哪些方向努力？在國際減災日到來之際，新京報記者專訪了清華大學公共安全研究院副研究員孫占輝。

清華大學公共安全研究院副研究員孫占輝。受訪者供圖

國内韌性城市建設尚處于起步階段

新京報：第34個國際減災日的主題是“共同打造有韌性的未來”，“韌性城市”起源于何處？什麼樣的城市才算有“韌性”？

孫占輝：“韌性”是從實體學演化而來的概念，起源于拉丁語“resilio”，本意是“恢複到原始狀态”。上世紀70年代初，這一概念被用于生态系統研究中，後來逐漸擴充到社會生态系統等領域。本世紀初，韌性的理念被用于城市複雜系統，随之産生了韌性城市的概念。大約在2012年，大陸學術界開始關注韌性城市，随着研究工作不斷深入，韌性概念的含義也日益豐富。

韌性在整個防災系統中處于最頂端的位置，代表最進階别的安全。通常，韌性城市指城市能夠化解和抵禦外界的沖擊，保持其主要特征和功能不受明顯影響的能力。換句話說，當災害發生時，韌性城市能承受沖擊，快速應對、恢複，保持城市功能正常運作，并通過适應來更好地應對未來的災害風險。一般認為韌性城市及城市規劃、建設、改造、管理、文化等多個方面，要達到穩健性、多樣性、備援性、恢複性和适應性五大特征。

新京報：國内“韌性城市”建設情況如何？面臨哪些挑戰？

孫占輝：北京市是全國首個将城市韌性這一概念寫入總體規劃的城市，《北京城市總體規劃（2016-2035）》明确提出了“加強城市防災減災能力，提高城市韌性”。2021年，北京市委市政府印發《關于加快推進韌性城市建設的指導意見》，從統籌拓展城市空間韌性、有效強化城市工程韌性、全面提升城市管理韌性和積極培育城市社會韌性4個方面，提出了推進韌性城市建設的主要措施，明确提出到2025年，韌性城市評價名額體系和标準體系基本形成，建成50個韌性社群、韌性街區或韌性項目，形成可推廣、可複制的韌性城市建設典型經驗。

上海韌性城市建設聚焦城市生态安全和運作安全，《上海市城市總體規劃（2017-2035）》提出，要建設“更可持續的韌性生态之城”，從生态、環境保護和城市防災減災三個次元提出了韌性城市建設舉措。

總體而言，大陸韌性城市建設尚處于起步階段，體系尚未形成，韌性城市建設面臨的挑戰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韌性和發展需要統一規劃、通盤考慮。随着城鎮化持續推進，人口、建築、生産、财富的聚集也對各種災害風險産生放大效應，各類“城市病”引發的綜合性風險日益增加。在優化城市功能、提升城市治理效能的同時，防範化解城市運作中的風險，提高城市的韌性日益重要和迫切。

其次，城市防災減災救災仍然存在薄弱環節。時下自然災害易發高發，多災種集聚和災害鍊特征日益突出。然而，大陸在統籌協調機制、抗災設防水準、救援救災能力等方面仍存在不足，亟待補短闆、強弱項。

再次，城市基礎設施韌性建設仍存在不足。城市人口規模龐大，水、電、氣、熱等各類城市基礎設施負荷壓力大，城市基礎設施一旦受損，将嚴重影響社會運作秩序和經濟發展。目前，城市基礎設施運作的基礎情況和底數尚未完全掌握，基礎設施安全運作監測預警仍存在不足。

此外，基層基礎工作亟待加強。基層是社會治理的“最後一公裡”，也是應急時處理突發性事件的“最先一公裡”。大陸基層社群分布廣，災害種類多、隐患大，災害事故突發、多發、頻發，基層面臨人員傷亡和财産損失的現實危害。

未來須加強韌性社群建設

新京報：建設“韌性城市”對于人的生命财産安全、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有怎樣的重要作用？

孫占輝：随着近年來各種極端天氣的出現，各種自然災害的沖擊給我們的城建工作帶來反思，這些都讓我們對建設韌性城市有了更感性的認識和更迫切的要求。

韌性城市成為将來全國城市建設的又一發展目标，是為了提高城市的全方位抗險功能，韌性城市将具備“百折不撓”的品質，讓城市人民獲得更多的安全感、幸福感。通過建設韌性城市，有助于促進城市發展與安全治理的統籌建設。深入建構全方位、多尺度、立體化的韌性城市，重點發展城市公共安全保障關鍵技術，解決城市安全運作狀态動态監測、安全風險評估、風險預警防控、協同組織架構等問題。

韌性城市持續深入推進，有助于新興資訊技術、公共安全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等多技術發展，持續促進前沿基礎研究和關鍵技術突破，強化前沿基礎研究成果應用。另外，韌性城市建設有助于發展城市安全文化教育體系，将安全文化教育教育訓練納入國民教育、幹部教育教育訓練和公德心建設體系，開展全方位、常态化的公共安全教育。

新京報：國内“韌性城市”建設需要朝着哪些方向前進和努力？

孫占輝：首先，發展韌性城市建設層次縱深。社群/街道是城市的最小有機單元，是城市安全文化和韌性理念發展的沃土，進一步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韌性城市和提高城市韌性水準，必須發動基層群衆的力量和借鑒其自主管理能動性。對此，未來須加強韌性社群建設，提升社群和居民的風險意識，提高韌性理念的社會普及率，增強社群防災減災能力。

其次，築牢韌性城市風險感覺底座。依托傳感器技術、數字技術、智能技術等，加快城市瓦斯、消防、水務、森林火災、地質災害等領域災害要素監測，彙聚地理資訊資料、重要防護目标資料、應急能力資料、承災載體資料、監測視訊等重要資料，打造全災種、多源資料融合的資料管理平台，深化災害機理模型、大資料、人工智能等融合研究，突破災害風險的超早期識别技術，提升防範城市災害隐患能力。加強各行業、各領域、各主體協同合作，共同推進城市系統全領域全方面的風險感覺體系建設，實作城市管理降本、增效和韌性。

最後，加強韌性理念文化向基層延展。建構安全文化教育體系、完善公共安全保障網，已經成為大陸目前的一項重要國策。要完善公民安全教育體系，推動安全宣傳進企業、進農村、進社群、進學校、進家庭，培育安全文化，築牢防災減災救災的人民防線。未來，實作基層韌性治理高品質發展，需要加強發展韌性城市理念，踐行韌性治理工作，弘揚韌性文化，逐漸形成人人主動提升個體韌性、自覺踐行韌性城市理念、積極參與韌性城市建設的良好氛圍。

新傳感技術的引入提升了城市運作情況監測的實時性

新京報：目前，北京市懷柔區韌性城市項目正在建設中，取得了哪些成就？北京在推進韌性城市上，需要在哪些方面着重發力？

孫占輝：懷柔區圍繞城市空間、工程、管理和社會等領域治理的痛點難點問題，明确了韌性城市建設的關聯機制、總體思路，積極推進韌性城市在監測預警、防災減災、應急救援、城市管理、生态環境等方面的應用場景建設。

選取了需求最迫切、技術疊代成效顯著的瓦斯安全運作監測專項、電動自行車消防安全專項、韌性城市綜合運作監測中心和技術疊代平台作為一期工程建設内容，并建成了韌性城市綜合運作監測中心，中心配備7*24小時值班值守人員，負責瓦斯、消防、森林防火、災害監測系統值守工作，滿足韌性城市運作監測統一管理需求，滿足各韌性城市專項場景的建設範圍及業務管理要求。

懷柔韌性城市建設“3+3+N”總體思路：第一個“3”是“1個中心-韌性城市運作管理和監測指揮中心”“1平台-韌性城市業務平台”“1張網-全要素立體化的智能感覺網”。第二個“3”是建設1支高水準、專業的韌性城市運作服務和決策支撐服務隊伍；聚合物聯感覺領域高端研發資源，打造1個擁有核心技術核心的疊代技術平台；建構1個良性循環的産業發展生态體系。“N”是瓦斯安全、消防、地質災害、森林防火、積水内澇和生态環境檢測等韌性城市應用場景專項。

懷柔韌性城市下一步應用場景建設推進重點包括瓦斯安全、地災監測、消防安全、洪水預警、公安警務等專項。在我看來，北京市需要從全域感覺、智能感覺、全場景覆寫、公共服務能力提升等方面推進韌性城市建設。

新京報：近年來，科技賦能加速了韌性城市建設，能否舉幾個例子？

孫占輝：新傳感技術的引入，使得對城市運作情況監測的準确性、可靠性、實時性極大提升，能夠更好了解城市的運作狀況，使得動态分析城市韌性水準成為可能，如雷射甲烷瓦斯傳感器、量子點環境品質監測傳感器、超高清超廣角視訊監控系統等；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對各種傳感器監測資料進行智能分析，提高韌性城市監測預警的精度，降低誤報率，同時可以減少人工工作，提升效能；地理資訊系統和三維系統提供了多種工具，可以極大提升韌性城市規劃工作。

新京報記者 展聖潔

編輯 樊一婧 校對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