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編輯:貳玖
“屍臭味滲透進皮膚,搓層皮也洗不掉。”
2017年,一名《殡葬專業—防腐班》的90後女大學生,向大衆揭露了入殓師行業的真實面紗。
它沒有大衆預想中的輕松暴利,反而每天的工作就像是在看驚悚片,縫合分離的軀體,防腐潰爛的皮膚、拼接扭曲的殘骸…
即使再經驗豐富,也會因恐懼而徹夜失眠,更别提家人朋友的疏遠忌諱,導緻許多人都對這一行避之不及。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如今卻有越來越多的青年大學生,選擇就讀殡葬專業。
這是為什麼?是什麼理由讓他們甘願成為“入殓師”?他們後來都怎麼樣了?
“殡儀系—防腐整容班”
2017年,20歲的女孩江涵,是長沙民政職業學院的大二學生,夢想着成為一位優秀的入殓師。
這所學校的殡儀學院,在全國現代殡葬技術中都能名列前排,其涉獵的學科有很多,江涵就是一線防腐整容的高材生。
防腐整容要求學生必須“全才”,不僅要通讀病理學,精通縫合技術,還要兼修書法,雕塑和繪畫,甚至祭文和火化機的使用,確定每一位逝者,都能以最得體的面貌揮别世界。
而這些課程大多是理論和實操并行的,也就是說,要經常和死人打交道。
受不了的學生将會申請轉專業,而留下來的,則“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江涵更是以自己的專業為榮。
可盡管殡儀學院是全校最好的,但其他同學對此仍有很深的誤解。
“殡儀系有一個巨大的福爾馬林池,裡面泡了幾十具遺體”、“學生上課都随便撈一具做實踐”,“一進殡儀學院,手機都沒信号!”……這些都是學校裡關于殡儀學院的奇談。
如此啼笑皆非的謠言,讓殡儀系的學生都很是無奈,因為哪怕澄清了,也無法消除人們對死亡本能的恐懼。
而江涵當初之是以走上這條路,是因為她熱愛這一行的神聖,無論是入殓師專業的模樣,還是殡葬事業的莊嚴肅穆都讓她着迷。
“想做,要做!”江涵想。
于是她不顧父母的反對,偷偷買了去考試的車票,最後順利考進了這一神聖的行業。
然而第一次去太平間實習,江涵就差點萌生退意。
“當時在太平間住了一個月,因為上夜班的原因,規定員工必須住在裡面…”20年來,這是江涵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現實沖破濾鏡,打碎了影視劇裡粉飾的美好,深夜寂寥的太平間裡,躺滿了因各種原因離去的逝者,兇殺的,車禍的…
而每具遺體散發的氣味各不相同,有的是腐臭、有的是腥臭,或強烈的排洩物味……
整個空間都是消毒水和屍臭混合在一起的怪味,這和學校的實驗課完全不一樣。
那些被福爾馬林泡過的健全遺體,江涵不曾了解過他們的過往,可太平間裡的逝者,她卻需要一一核對資訊,确認姓甚名誰。
有次刑警隊送來一具兇案逝者,由于被埋在荒野許久,身體已經不同程度腐壞,得知了事件的起因經過後,江涵久久難以釋懷。
但她想的不是這個行業有多麼可怕,而是如果沒有入殓師,這些逝者該以什麼樣的面貌告别家屬?
正如嬰兒初來人間需要一場盛大的歡迎,逝者告别人間也需要一次體面的送行。
逝者雖已逝,但留給世間和家屬的最後一面,絕不能是陌生的模樣,這就是入殓師存在的意義。
這份工作神聖而殘忍,他們生前是富豪也好乞丐也罷,在死後都沒有差別,但入殓師卻可能畢生難忘。
特别是,當需要整理遺容的逝者,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時。
“職業生涯最後送走的逝者,是我的女朋友”
25歲的馮磊,畢業于長沙民政職業技術學院的殡儀學院,他曾經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優秀入殓師。
經他手送走的逝者,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但他始終記得那場最慘烈的車禍:一位婦女被10噸重的渣土車碾壓而過,上身整整扭了三圈。
正常人都無法直視的情形,可馮磊卻需要直面遺體,并為其縫合。
那天,遺容整理室裡很悶熱,全屋沒有密閉,但氣味還是濃烈地重擊了他的眼睛和大腦,但這還不是最崩潰的。
處理了兩個小時後,馮磊驚恐地發現遺體上已經生出了蛆蟲,這樣的速度和場景,是任何一名專業入殓師都無法接受的。
到了後面,馮磊雙手開始發抖,不得不和同僚每十幾分鐘換一次班,這個人縫合十幾分鐘,趕緊換下一個人縫合十幾分鐘,如此交替着幾人還是硬生生從中午處理到了傍晚。
這之後不久,馮磊就提出了辭職,離開殡儀館的時候,他仿佛覺得自己終于逃離了那裡。
多年來,他因為從事殡葬行業,身邊沒有一個朋友,家人好友都嫌忌諱,甚至他連房子都租不到,可馮磊始終認為死亡并不晦氣,它是每個人此生必學的最後一課。
而殡葬行業更是神聖的,醫院迎接新生命,殡儀館送走生命,它們之間沒有任何不同。
然而随着親眼見證的死别太多後,馮磊漸漸開始厭煩,不願看到逝者,不願觸碰遺體,更不想聽到家屬的哭嚎。
穿上那件防護服,他就是一名職業入殓師,不置喙逝者的死因,不評判逝者的過往生平,隻專注手中的拼接縫合。
可再怎麼全神貫注,防護服下,始終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然而那次并不是馮磊最後一次入殓,他送走的最後一位逝者,是自己的女朋友。
女友逝于是一場意外,但更遺憾的是,當天他錯過了女友的最後一通電話。
當時馮磊已經不是一名入殓師了,但為了送别女友,他再次穿上了防護服,為心愛的女孩化最後一次妝。
整理遺容時,馮磊其實沒有哭,更多的是一種迷幻,他總覺得這是一場夢,女友沒有死,或者根本沒有存在過。
“我們已經無限接近要永遠在一起了,但現在沒人相信她是我的女朋友……”
或許一切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辭别入殓師後不久,馮磊卻再次為自己即将步入婚姻的女友,穿上了防護服。
可即便經曆良多,他也從不後悔自己曾進入過殡儀這個行業。
“青年入殓師”
的确,殡葬行業有太多能勸退人們的因素:
學不完的專業知識,考不完的等級試,需要兼修各種其他技術,薪資卻比普通人高不了多少…是第一關重卡;
而腐敗的臭味,扭曲的殘骸,黏膩的液體…這是第二關重卡;
最煎熬的第三關重卡,是父母的不了解,親友的嫌棄忌諱,以及看不完的生離死别。
無論哪一個,都能讓無數人望而止步,能熬過三重卡的人,必定經曆了一番“脫胎換骨”。
但卻有一個原因,擊退了所有的缺陷,讓越來越多年輕人步入殡葬行業,那就是——直面死亡,無畏死亡。
有的人或是因崇尚神聖肅穆的殡葬氛圍,有的人卻是因至親去時,心中有放不下的執念,反而了解了死亡和殡儀業。
但大家其實都是為了“成全”,成全逝者,成全自己。
“總要有一項專門為逝者服務的行業吧。”
于是他們抱着這樣的信念,成為了一名青年入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