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潔，今年56歲。本以為這個年紀可以開始享受平靜的晚年生活，卻沒想到一個電話，把我拉回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那天傍晚，我正在廚房準備晚餐，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看到是兒子小軒的來電，我心裡一喜，擦了擦手接起電話。
“媽，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電話那頭傳來小軒哽咽的聲音。
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怎麼了兒子？發生什麼事了？”
“是......是我爸，他出車禍了，現在癱瘓了......”小軒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助。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那個曾經給我帶來無盡痛苦的男人，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場。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隻能沉默地聽着小軒繼續說下去。
“他現在無人照顧，我......我想請您幫幫忙......”小軒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句話如同一聲驚雷，将我的思緒拉回了30年前那個懵懂無知的自己。那時的我正處于談婚論嫁的年紀，對愛情充滿了憧憬，然後就遇到了前夫張強。
張強比我大五歲，已經在社會上闖蕩了幾年。他風度翩翩，談吐不凡，很快就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時的他，總是能說會道，對我噓寒問暖，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丁潔，你就像一朵嬌豔的玫瑰，應該被好好呵護。”他曾這樣對我說，“跟我在一起，你這輩子都不用愁。我會讓你成為最幸福的女人。”
年輕的我信以為真，以為找到了真愛。盡管父母極力反對，說張強看起來就不是個踏實的人，但我還是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我天真地以為，愛情可以戰勝一切困難。
然而，婚後的生活很快就讓我看清了現實的殘酷。張強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描述的那樣有能力。他整天遊手好閑，不思進取，卻總是畫着大餅，說什麼要做大生意，要讓我享福。
剛開始，我還試圖鼓勵他找份穩定工作。“強，我們先從小事做起，慢慢積累經驗和資金，總有一天能實作你的夢想。”我溫和地勸說。
但每次我提出這樣的建議，他就會勃然大怒。“你懂什麼？我張強是那種甘于平庸的人嗎？你就是不懂我的抱負！”他怒吼着，眼中充滿了輕蔑。
随着時間推移，我們的生活越來越窘迫。張強不僅不掙錢，還總是想方設法地向我要錢。
“丁潔，你爸不是有收入嗎？讓他給咱們投資點錢，我保證能賺大錢。”他振振有詞地說。
起初，我還會婉言拒絕。但每次拒絕的結果，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我永遠忘不了第一次被他打的那個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回來，見我沒有做好晚飯，二話不說就對我拳腳相加。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連個像樣的晚飯都做不好，我娶你有什麼用？都是你沒用，才讓我倒黴，賺不到錢。”他一邊打一邊罵。我蜷縮在角落裡，不敢反抗，隻能默默流淚。
那次之後，家庭暴力就成了家常便飯。有時是因為我沒有按他的要求做事，有時則完全是無緣無故。每次他心情不好，或者他的“生意”失敗了，我就會成為他發洩怒火的對象。
我曾經天真地以為，有了孩子後，他會有所收斂。然而，即使在我懷孕期間，他的拳腳也從未停止。我拼命保護着肚子，生怕傷到腹中的孩子。
小軒出生後，情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變本加厲。他除了偶爾帶回一些莫名其妙的“投資計劃”，就是整天泡在牌桌上。每次輸了錢，回來就對我拳腳相加。我永遠忘不了第三次被打進醫院的那個晚上。
那天，張強又輸了一大筆錢。他回到家，二話不說就朝我撲來。我試圖躲避，卻被他抓住了頭發。
他瘋狂地用拳頭擊打我的頭部和身體，嘴裡還不停地咒罵：“都怪你這個掃把星！要不是你，我早就發财了！”
等我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渾身是傷的我看着鏡子裡傷痕累累的自己，終于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惡魔。
當我把實情告訴父母時，他們心疼得老淚縱橫。
“傻孩子，你受苦了。”母親抱着我痛哭。
父親則握緊拳頭，怒不可遏：“我這就去找那個王八蛋算賬！”
我攔住了父親，決定淨身出戶，隻帶走我最珍視的兒子小軒。那時的小軒才兩歲，還不懂得這個世界的殘酷。我不想讓他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
離婚後的日子并不好過。我白天上班，晚上還要照顧小軒，常常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但每次看到小軒天真無邪的笑容，我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我拼命工作，省吃儉用，就是為了給小軒創造更好的生活和教育環境。看着他一天天長大，考上大學，找到好工作，結婚生子，我感到無比欣慰，覺得自己的付出總算沒有白費。
然而，此刻聽着電話裡小軒的請求，我突然感到一陣心寒。那個曾經帶給我無盡痛苦的男人，如今又要通過我的兒子，再次闖入我的生活嗎？
我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問道：“你爸不是再婚了嗎？他現在的妻子呢？”
小軒歎了口氣，“他們......分居了。自從我爸出事後，她就借口要照顧自己的父母，搬出去了。”
我冷笑一聲，果然是遇到困難就逃避的懦夫。“那你爸的繼子呢？他不管嗎？”
“他說我爸又不是他親爸，憑什麼讓他伺候？”小軒的聲音中帶着無奈。
我不禁感到一陣憤怒，“那你爸的親戚呢？他們不出面嗎？”
“他們......他們說我才是親生兒子，應該由我來盡孝......”小軒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明白了，這是一場赤裸裸的道德綁架。那些人在利用血緣關系，強加一個不該由小軒承擔的責任。
“兒子，”我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你是怎麼想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小軒帶着哭腔說道：“媽，我知道您和爸爸的過去，我也不想麻煩您。可是......可是我真的沒辦法了。我白天要上班，晚上還要照顧孩子。我妻子已經很不滿了，說如果再這樣下去就要離婚......”
我聽出了小軒話中的弦外之音，心裡一陣失望。我付出了一生的心血撫養他長大，如今他竟然想讓我去照顧那個曾經虐待我的人？
“媽，您能不能......能不能來幫幫忙？就照顧一段時間......”小軒小心翼翼地說。
我閉上眼睛，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我知道，此刻我面臨着一個艱難的選擇。是繼續犧牲自己的晚年生活，還是堅持自己的原則？
沉默良久，我終于下定決心。“小軒，對不起，這件事我幫不了你。”我的聲音很平靜，但内心卻在翻騰。
“媽！您怎麼能這樣？”小軒的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他再怎麼說也是我爸啊！您就忍心看着他無人照顧嗎？”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小軒，你還記得小時候我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可是......可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爸爸已經付出了代價，您就不能原諒他嗎？”
我感到一陣心痛。我的兒子，竟然在為那個施暴者辯護。“小軒，你知道我為了撫養你，付出了多少嗎？我獨自一人把你拉扯大，就是為了讓你遠離那個惡魔。現在你卻要我回去照顧他？”
“可是媽，您已經不用工作了，有的是時間啊。再說了，您不是一直教育我要孝順嗎？現在我盡孝心，您卻不支援我......”小軒的話語中充滿了責備。
我感到一陣窒息。我的兒子，正在用我教給他的道德準則來綁架我。
“小軒，孝順不是讓你犧牲自己的家庭幸福。你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要照顧。”
“那不是更應該您來幫忙嗎？您一個人住，正好可以照顧爸爸。這樣我就能兼顧工作和家庭了。”小軒的語氣變得理所當然。
我閉上眼睛，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小軒，我付出了半輩子才擺脫那個噩夢，現在不可能再回去。你是個成年人了，應該學會自己處理問題。”
“媽！您怎麼能這麼自私？您就不怕别人說您無情無義嗎？”小軒的聲音中帶着怒氣。
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我的心。我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小軒，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更早地離開你父親。如果我當初更勇敢一些，也許你就不用經曆那麼多苦難。現在，我終于有勇氣為自己活一次。如果這在别人眼裡是無情無義，那就讓他們說去吧。”
說完，我挂斷了電話，随即将小軒的号碼拉入黑名單。我知道這個決定可能會傷害到我和兒子的關系，但我别無選擇。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收拾行李，離開了原來的住處。我不想再被卷入這場鬧劇中，決定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然而，平靜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太久。半個月後，我又收到了一個陌生号碼的來電。
“媽！您終于接電話了！”是小軒急切的聲音。
我歎了口氣，“怎麼了？”
“媽，您快回來吧！我老婆說要離婚，我爸在家裡沒人照顧，一直在撒潑打滾......”小軒的聲音中充滿了慌亂。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平靜地說：“小軒，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會再回去的。你是個成年人了，應該學會面對自己的人生。”
“媽！您怎麼能這樣？您就眼睜睜看着我的家庭破裂嗎？您難道不關心您的孫子嗎？”小軒的語氣中帶着責備和失望。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小軒，我很關心你和我的孫子。但是，我不能用犧牲自己的方式來維系你的家庭。你應該和你的妻子好好溝通，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可是媽，除了您，我實在想不到其他辦法了。您就不能發發慈悲嗎？”小軒的聲音中帶着懇求。
我閉上眼睛，感到一陣心痛。我知道，我的決定會讓小軒失望，也可能會影響到我們的關系。但是，我必須堅持自己的原則。
“小軒，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再回到那個傷害我的環境中去。你父親給我造成的傷害，不是時間能夠抹去的。我希望你能了解。”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我能感受到小軒内心的掙紮和失望。最後，他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冰冷語氣說道：“媽，我真沒想到您會這麼自私。您就這樣抛棄我們一家人嗎？”
他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深深地刺進我的心裡。我努力控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說：“小軒，我沒有抛棄你們。我隻是在保護自己。你應該明白，你父親對我造成的傷害有多深。”
“可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小軒突然提高了聲音，“現在爸爸已經癱瘓了，再也不能傷害您了。您為什麼就不能放下過去，幫幫我們呢？”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小軒，你不明白。那些傷害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即使你父親現在癱瘓了，但隻要看到他，我就會想起那些可怕的回憶。”
“那您就這麼狠心，看着我們家散了？”小軒的聲音中充滿了怨恨，“您知道嗎？因為照顧爸爸，我已經快要丢掉工作了。我妻子說如果再這樣下去，她就要帶着孩子離開。您就忍心看到您的孫子生活在一個破碎的家庭裡嗎？”
他的話讓我感到一陣心痛。我當然不希望看到小軒的家庭破裂，更不希望我的孫子經曆我曾經經曆過的痛苦。但是，我又何嘗不是在努力保護自己的精神健康呢？
“小軒，我了解你的困境。但是，你不能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我。你應該和你的妻子好好溝通，也許可以考慮請個護工來照顧你父親。”我試圖給出一些建議。
“護工？您覺得我們請得起嗎？”小軒冷笑道，“媽，您現在一個人生活，有終身俸，有積蓄。您完全有能力來幫助我們。您就是不願意！”
我感到一陣心酸。我這一生省吃儉用，就是為了能在晚年過上安穩的生活。現在，我的兒子卻要我放棄這一切，去照顧那個曾經傷害過我的人。
“小軒，你說得對，我确實有一些積蓄。但那是我辛苦一輩子攢下來的。我不能把它們都花在照顧你父親上。”我盡量平和地解釋道。
“是以您的錢比您的兒子和孫子更重要是嗎？”小軒的語氣變得尖銳起來，“您就這麼自私？您就不怕遭報應嗎？”
他的話讓我感到深深的失望和心痛。我撫養他長大，教育他要善良、要孝順，卻沒想到有朝一日這些價值觀會變成束縛我的繩索。
“小軒，不要再說了。”我強忍着淚水，聲音有些哽咽，“我這輩子已經受夠了你父親的折磨。我不會再回去的。你是個成年人了，應該學會自己解決問題。”
“好，我明白了。”小軒的聲音冷得像冰，“從今以後，您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吧。我也不會讓您再見到您的孫子。您自己好好享受您的晚年生活吧！”
說完，他挂斷了電話。我呆坐在椅子上，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我知道，我可能永遠失去了我的兒子和孫子。但是，我别無選擇。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常常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愧疚中。我不斷地問自己：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是不是應該犧牲自己，去照顧那個曾經傷害過我的人？我是不是辜負了作為一個母親的責任？
但每當我想到那些可怕的回憶，想到那些無盡的痛苦和絕望，我就知道我不能回頭。我花了大半輩子才擺脫那個噩夢，我不能再次陷入其中。
幾個月後，我從鄰居那裡聽說，小軒最終還是離婚了。他的妻子帶着孩子搬走了，而他工作狀況也十分不穩定，日子過得雞飛狗跳的，我心如刀絞，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