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慢慢悠悠地離開了岸邊,打破了水面的平靜。
夜風吹在臉上,涼飕飕的,也把李老漢的睡意給吹散了。
張大膽坐在船頭,一臉嚴肅,時不時地望向對岸,好像那邊有啥急事等着他。
就在他倆走到河中間的時候,突然一陣狂風刮過來,河面一下子就波濤洶湧了,小船在大浪裡搖搖晃晃的。
李老漢緊緊握着船舵,使出吃奶的勁穩住船,心裡還暗自慶幸自己這些年沒白練這開船的手藝。“張兄弟,抓緊了,這風不對勁!”李老漢大聲吼着。
張大膽緊握着竹杖,點頭答應,但眼神裡卻閃過一絲說不清的光。
就在這時候,船底下突然傳來了“嗞嗞”的滲水聲。
李老漢心裡一緊,趕緊低頭一看,船底不知啥時候裂了個口子,河水正“咕嘟咕嘟”地往裡灌。
哎呀媽呀,這船咋漏成這樣呢!
李老漢一嗓子喊出來,趕緊從船艙裡翻出工具箱,打算趕緊補上。
可這風呼呼的,浪頭一個接一個,再加上他年紀也不小了,手腳沒以前利索了。
“張兄弟,快點兒來搭把手,這船快撐不住了!”李老漢急得跟啥似的喊。
可張大膽呢,他不慌不忙地站起來,眼神裡透着點深意,嘴角還挂着一絲說不清的笑。“李老伯,實話告訴你,我今晚過河,不是家裡有急事,而是……”張大膽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好像在琢磨該不該接着說。
李老漢心裡一緊,手裡的工具差點兒掉河裡:“你……你到底是誰?
為啥要害我?”“害你?
不不不,我隻是在等個機會。”張大膽聲音低沉,語氣堅定,“李老伯,你還記得三十年前霧隐河上那場船難不?
你救了一船人,可就是沒救我爹。”李老漢一聽這話,臉刷地白了,那些塵封的往事像潮水一樣湧上心頭。
是啊,三十年前他确實救過一艘快沉的船,但人太多,他拼了老命也就救了大部分人,确實有幾個沒救上來,包括張大膽他爹。“原來,你是來報仇的……”李老漢聲音都抖了,手裡的工具也垂了下來。
倆人正對峙着呢,船因為進水太多,開始晃得厲害,眼看就要翻了。
李老漢看着張大膽,眼神複雜:“你要是真想報仇,也該光明正大的,别拿自己命開玩笑。”張大膽愣了愣,苦笑一聲:“我本意不是這樣,就是心裡這口氣咽不下去。
但到了這份上,我……”話還沒說完,一個大浪頭就打過來了,小船一下就被……翻個底朝天,倆人都掉進了冰冷的水裡。
李老漢憑着多年的水性,穩住了身形,一把抓住張大膽的手,想把他拉上來。“别亂動,跟我遊!”李老漢大聲喊,聲音裡透着一股子堅決。
張大膽開始還想掙紮,但冰冷的水很快就把他力氣耗光了,隻能任由李老漢拉着,費勁巴拉地往岸邊遊。
河水黑咕隆咚的,隻有遠處漁火的光偶爾穿過霧氣,給這生死關頭添了點希望。“張兄弟,咱倆也算是有緣,今天我要是能救你一命,咱倆的舊賬就一筆勾銷,行不?”李老漢邊遊邊喘,話裡頭帶着幾分真誠。
張大膽沒說話,但掙紮的動作明顯小了。
他看着李老漢那張布滿皺紋卻堅定的臉,心裡頭也翻江倒海的。
哎呦,這事兒可真是讓人心裡五味雜陳。
是恨?
是怨?
還是那點兒讓人心頭一暖的感激?
他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倆人經過了一番艱難的折騰,終于算是摸到了岸邊。
李老漢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把張大膽給推上了岸,自己差點兒又被那河水給卷走了。
好在岸邊有塊大石頭,他死死抱住,才算是穩住了身子。
張大膽喘着粗氣,回頭一看,心裡那個急啊。
他二話不說,轉身就使勁兒把李老漢給拉了上來。
倆人躺在河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感覺就像是從閻王爺那兒轉了一圈回來似的。
張大膽嗓子都啞了,想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李老漢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别吱聲,我都明白。
你爹那事兒,我心裡一直不是滋味,但人活一輩子,誰能不犯錯?
關鍵得往前看,别讓那仇恨蒙了眼睛。”張大膽聽了,眼睛都紅了,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
最後,他擡起頭,眼神堅定:“李老伯,您說得對。
從今兒起,我不再提報仇這茬兒,咱們的恩怨就到此為止。
還得謝謝您,是您讓我從那仇恨的泥潭裡爬了出來。”
李老漢微微一笑,那笑容裡既有釋然也有欣慰:“好小子,有你這話,我這把老骨頭也算是沒白忙活。
趕緊回家吧,天都快亮了,别讓你家裡人擔心。”張大膽點了點頭,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就轉身走了。
他的背影在晨光中越來越長,好像預示着一個新的開始。
李老漢望着張大膽離去的方向,心裡也是百感交集。
他慢慢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一瘸一拐地往自己家走。
他知道,這一夜的經曆,對張大膽是救贖,對他自己也是一次洗禮。
回到家,李老漢換了身幹衣服,生了堆火,那溫暖慢慢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他坐在火堆旁,閉目養神,腦子裡一遍遍回放着這一夜的點點滴滴。
從最初的驚恐、憤怒,到後來的釋然、欣慰,他好像經曆了一場心靈的旅程。“人啊,還是得活得明白些。”李老漢自言自語,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打那晚以後,李老漢的日子更平靜了。
每天一大早,他就拿個舊木桶,裝上自己弄的魚鈎魚線,慢慢悠悠地去河邊,找個好地兒,開始一天的釣魚。
村裡人路過,都會停下來聊幾句,有時候還有人給他送壺熱茶,或者幾塊熱乎的餅子,那股子純樸和溫暖,讓李老漢心裡暖和得很。
可這平靜的日子,底下總藏着些波濤。
一天傍晚,李老漢正打算收工回家,就看見河上漂來個船,船上人影模糊,但那股子急切和無助,老遠就能感受到。
李老漢眉頭一皺,心裡琢磨,這大晚上的,咋會有人這時候劃船呢?
他站起來,朝着船那邊喊:“喂,那邊的兄弟,用不用幫忙啊?”船上的人好像聽見了,趕緊調頭往岸邊來。
等船近了,李老漢才看清,船上是個年輕姑娘,穿得單薄,臉色蒼白,眼裡全是害怕。“大爺,求求您,救救我!”姑娘聲音都抖了,幾乎是哭着求。
李老漢啥也沒說,趕緊脫下衣服給姑娘披上,然後一把把船拉到岸邊,扶着姑娘上了岸。“姑娘,你這是咋了?
遇到啥難事兒了?”李老漢問得挺關心。
姑娘叫翠花,是鄰村的農家女。
她說自己是跟村裡商隊出去買東西,結果路上遇到山賊,商隊散了,她一個人逃了,想順着河找家人,結果天黑了,還迷路了,幸好碰到了李老漢。
李老漢聽了,心裡也是一陣感歎,這世道真是說變就變。
他帶着翠花回家,生了火,做了飯,還找了幹淨衣裳給她換。
翠花感激得不行,一個勁兒道地謝。
到了晚上,李老漢本想留翠花住一宿,可翠花堅持要走,怕給李老漢添麻煩。
李老漢也不強求,就是叮囑她路上小心,還給了她點幹糧和錢,備着路上用。
翠花一走,李老漢就躺在炕上翻來覆去,心裡頭那個不是滋味,總覺得有啥事兒要發生。
他惦記着翠花一個弱女子在外頭,别碰上啥麻煩,更怕自己是不是做了個錯決定。
第二天一早,李老漢像往常一樣去河邊釣魚,可心裡頭那塊石頭就是放不下。
正打算收竿回家,就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李老漢一擡頭,幾個穿官服的公差正朝他跑來。“老哥,你瞅見個年輕女子打這過沒?”公差氣喘籲籲地問。
李老漢心裡一沉,心想這下壞了,但還是老實回答:“昨兒個傍晚,确實有個姑娘找我幫忙,我幫她走了。”公差聽了,臉上露出焦急:“那姑娘是大案子的關鍵證人,我們追了好長時間,沒想到還是讓她跑了。
老哥,你知道她往哪邊去了不?”李老漢搖搖頭,表示自己真不知道。
公差們見問不出啥,隻好留下幾句感謝的話,急忙忙地走了,繼續追捕。
李老漢看着他們的背影,心裡頭七上八下的。
他沒想到自己好心幫個忙,竟然卷進這麼大的事兒。
可轉念一想,李老漢覺得自個兒沒啥好内疚的,畢竟他隻是做了自己覺得該做的事,至于後果,那也不是他能管的。
過了沒幾天,翠花的消息就傳回了村裡。
聽說她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安全到了親人那兒,還指認了山賊,為受害者讨回了公道。
李老漢因為這事兒,在村裡也成了佳話。
每次有人提起,他總是笑笑,擺擺手說:“沒啥,就是做了點該做的。”但心裡頭,他更加堅信:在這個複雜的世界裡,隻有保持善良和勇敢的心,才能走得更遠,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