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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镛:書法史就是一部流行書風史,展現一個時代的人文追求

書法藝術也要與時俱進。每個時代都産生新的藝術觀念,流行新的藝術思潮,于是也就形成了新的時代風貌,于是今天的我們才擁有了生生不息的、氣象萬千的、博大精深的書法傳統。

走向多元,是書法審美格局在當代發展的趨向。多元必以創作自由為前提,以審美觀與形式風格的多樣性為條件。而且首先要尊重藝術創造的獨立性,尊重藝術家的個性,并保障作者進行各種藝術探索的基本權利。

王镛:書法史就是一部流行書風史,展現一個時代的人文追求

大凡起初被譏為“流行”的事物,那一定是被抱有舊觀念的人所看不慣的,而且必然具有開拓創新的性質。同時,以書法而言,作者在創作中的藝術表現能得到很多閱聽人的共鳴,才可能“流行”開來。正所謂“流行所被,行之久遠”。

有人說得好:“傳統就像一條大河……”,是的,大河不是死水一潭,大河就永遠處在“流行”的狀态。

王镛:書法史就是一部流行書風史,展現一個時代的人文追求

元人柯九思在《跋趙書黃庭經》中說:晉人書以韻度勝,六朝書以豐神勝,唐人求其豐神而不得,故以筋骨勝。

明人董其昌在《容台别集》中說:晉人之書取韻,唐人之書取法,宋人之書取意。

清人劉熙載在《藝概》中說:秦碑力勁,漢碑氣厚,一代之書,無不肖乎一代之人與文者!前賢諸說,無不指明了曆代流行書風的客觀存在。

王镛:書法史就是一部流行書風史,展現一個時代的人文追求

可以這樣了解:對于每個時代,每個時期來說,傳統的,就是流行的。對于整個書法發展曆程來說,書法史基本是一部流行書風史。流行書風展現着一個時代的人文追求。

正因如此,流行也有新舊之分。

斥責當今流行書風的人,他的腳隻不過是站在以往的流行書風的立場上。當然會橫豎看不慣。這也就難免缺少對話的基礎了。一句話,古人可以,你就不行。

王镛:書法史就是一部流行書風史,展現一個時代的人文追求

從事書法藝術,首先要面對傳統,也就是昨天的種種“流行”。有些朋友隻把傳統挂在嘴邊,手上功夫卻差得很遠。其實對傳統光尊重不行,我以為更重要的是了解、是研究、是開掘、是利用,進而指導今天的創作。更有甚者,專用“傳統”二字去鎮唬青年,稍有不合己意者,便斥之為沒有“傳統”,似乎傳統就是他自己。

有些朋友,至今一臉的封建正統觀念;似乎傳統的就是若幹皇上認可的。那麼置諸虞顔柳、蘇黃米蔡……以至于吳昌碩、齊白石、毛澤東的書法于何地呢?他避而不談,但隻要提起今天的中青年,他就變得底氣十足了。

有些朋友還說:流行書風就是把字寫歪搞斜,變形誇張。好像把字寫得端正整齊,就是書法藝術的終極标準了。分歧在于,我們以為這隻不過是學習書法最基本的、最低層次的要求罷了。放眼中國書法史,哪一個書體的出現,哪一個時代書風的形成,哪一個書家風格的确立,落實在紙上不是形的變化?由此可見:變形,是書法作為視覺藝術發展的常理。氣、韻、神、境可感而不可視,可視者,唯見形變而已。換句話說,書法作品中自我的神韻,必然通過自我的變形來實作。從這個角度來講;整個書法史,就是一部變形史。

還要特别申明的是:變形也有優劣之分,就像不變形也有好壞之别一樣。是不可一概而論的。差別是:前者的實踐,具探索創造之功;後者的勞作,多模仿重複之能。而創造,是一切藝術的命脈所在。

王镛:書法史就是一部流行書風史,展現一個時代的人文追求

其實,明眼人一看便知,這些朋友的字也是努着力變了形的,隻是變得不那麼高明罷了。誰敢說他的字形是從前人那裡“影印”下來的?

另外,有些朋友指流行書風為“醜書”。就是不懂美學,但我知道美與醜總是相對而言的。藝術審美中的美與醜也是可以轉化的。更重要的是一流藝術家的天職是發現新的美,拓展傳統的審美界域,進而提高大衆從廣度到深度上對審美的認知水準。就書法而言,以王羲之為首的東晉新書風的出現,就被當時一些名流譏為“野鹜”。其後的張懷瓘說:“逸少書有女郎才,無丈夫氣,不足貴也。”米芾更将顔真卿罵為“醜怪惡劄之祖”。鄭杓、劉有定的一段話,更啟人深思“右軍書成,而漢、魏、西晉之風盡廢。右軍固新奇可喜,而古法之廢,實自右軍始,亦可恨也!”可見,不同人,不同時代在審美觀念上的巨大差異,本不足為奇。奇的是千萬不要自命“傳統”與“正宗”。其次,可以斷定,書聖王羲之新流行書風的确立,正是對固有的、傳統審美的拓展。

王镛:書法史就是一部流行書風史,展現一個時代的人文追求

還有人用“正統書法”,“主旋律書法”兩根大棒來打擊流行書風。不知“正統”二字何指?毛主席的書法算不算“正統書法”?何況毛主席也有沒有強求劉少奇、周恩來、朱德等同志去寫什麼“正統書法”。我建議誰主張誰最好搞一個“曆代正統書法大展”看能否“流成一律”?也讓大家見識一二。至于“主旋律”,本是新時期黨對文藝創作主題、思想、内容方面提出的正确倡導,這與作品藝術風格有何相幹?利用這一口号達到“我花獨放百花殺”的目的,不知是故意曲解,還是水準太低?

值得注意的是,有人片面了解二為方針,以為“為人民服務”的服務二字就是迎合與遷就。我以為服務更重要的一方面是教育與提高,不然,“美育”二字又從何談起?

王镛:書法史就是一部流行書風史,展現一個時代的人文追求

以上隻是一些簡單的道理,談不上什麼高深的理論。同時,我認為目前的流行書風還很年輕,當然也就不夠豐富,不夠深刻,不夠成熟,總之存在着這樣那樣的不足,但随着時間的推移與作者的努力,相信它的内在之美會更加完善,更加彰顯,終于更加流行。因為它高舉的旗幟上寫着十六個大字:植根傳統,面向當代,張揚個性,引領時風!

書法作為一門民族的、獨特的傳統藝術,必須要發展。要發展就必須在黨的“雙百”方針的指引下,鼓勵創新。要創新,就必須允許多元探索。在探索的過程中,書法界不需要在學術及藝術風格問題上訓斥謾罵、扣帽子、打棍子。我們需要的是了解、團結、批評、争鳴、交流、提高,進而以豐厚的創作成果來實作先進文化前進方向的代表這一時代重任。

王镛:書法史就是一部流行書風史,展現一個時代的人文追求

(文/王镛)

(來源:嘯風堂)

書法家簡介

王镛:書法史就是一部流行書風史,展現一個時代的人文追求

王镛,一九四八年三月生于北京,山西太原人。一九七九年考取中央美院李可染教授研究所學生,攻山水和書法篆刻。一九八一年留校執教。先後任中央美術學院學術委員會顧問、教授、博士生導師、書法研究室主任,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所學生院博士生導師、中國書法院院長,李可染畫院副院長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