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電視機,重溫了《我的前半生》,不再帶着當年熱播時的憤慨情緒,我發現,《我的前半生》的結局,其實很耐人尋味:
小三淩玲不僅沒有婚姻破裂,還在羅子君的助攻下,從原來被陳俊生厭惡,到最後獲得了夫妻間的諒解;背叛家庭的陳俊生,非但沒有遭報應,反而越混越好了;唐晶和羅子君多年的閨蜜情,最終因為一個男人瓦解,漸漸形同陌路;彼此深愛的賀函和子君,沒有相濡以沫反倒相忘于江湖。
簡單總結一下就是:閨蜜反目,小三逍遙,有情人終成陌路。是不是很諷刺?
然而,我卻被這個結局打動了。
《我的前半生》不算什麼精品劇,其中很多劇情甚至非常瑪麗蘇和沒有邏輯,倒是結局,雖然不完美,但很可能這才是生活的真相。
淩玲沒被離婚很正常,因為陳俊生就是那種繞着是非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隻要淩玲對他好,不惹事,他們的婚姻再撐個幾年沒問題,如果淩玲能夠一直保持她在婚姻裡的智商,他們之間搞不好可以撐個一生一世。
事實上,大多數男人都是不那麼願意離婚的,麻煩、事多、不劃算。
然後說回主角,我們看過太多電視劇,在結尾處,是一定要有一個完整收尾的。是以,不管羅子君和唐晶怎樣決裂過,最終會讓她們相逢一笑泯恩仇,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可是,放在現實生活中,閨蜜間的反目,會輕易化解嗎?答案基本是否定的。正如唐晶在劇中最後對羅子君說的那樣:我和你,不是我們……也許很多年後會慢慢地不在意了,但至少不是現在。
曾經彼此扶攜的兩個好朋友,就這樣無奈地擦身而過。
從至親到至疏,從至近到至遠,羅子君和唐晶的閨蜜情走向,真的完全是現實生活中友情的真實寫照啊。
兩個女人,擁有勢均力敵的美貌和相似的年齡,有最美好的學生時代做打底,且不存在競争關系,如果又有相同的興趣愛好,很容易就成為好朋友。于是大家開始聊得來,一起逛街,一起玩鬧,漸漸都以為一切可以天長地久。
但接下來,往往會漸生龃龉,乃至反目成仇,通常而言,不是為了名利,便是為了男人。
比如,張愛玲早年和蘇青極其交好,寫文誇贊蘇青是亂世裡的盛世的人。說如果必需把女作者特别分作一欄來評論的話,那麼,把她同冰心來比較,實在不能引以為榮,隻有和蘇青相提并論才是甘心情願的。
看起來完全是靈魂相吸,但最後還是為了胡蘭成反目。
再現實一點的,比如娛樂圈,經常會有女明星被媒體贊為“最佳閨蜜”,但往往不用多久,當兩個人事業都開始翻紅,為了名利,便做不了閨蜜。
是以莎士比亞說:“友誼多半是假的,而愛情多半是蠢的,尤其是女人,尤其是愛情期當中的女人,基本上她們的友誼有點難。”
更尤其,像是羅子君和唐晶這樣,閨蜜二人愛上同一個人男人的情形,基本上,朋友沒得做,若是一般朋友,可能尚有回轉餘地,但羅子君和唐晶太知根知底,越是要好,翻起臉來,越是難以挽回。
唐晶開始對羅子君說“謝謝”,羅子君在唐晶面前再也沒有從前的“作勁兒”,不是因為她們更成熟了。而是當你看見朋友之間用到不自然的禮貌之時,就可以知道他們的感情已然衰落了。
我特别喜歡黃佟佟說過的一句話:女人們年輕時代,因逛街玩樂而結成輕薄友誼,後因名利或男人而輕易破碎,但随着時間推移,人世颠簸,慢慢開通了智竅,有緣的話,還能曆盡劫波姐妹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幾乎可以拿來做唐晶和羅子君這段閨蜜情的最好注解。是以,前半生轟然逝去之際,這兩人注定了要形同陌路,那個我們期待的完美ending,終歸還是要交給時間,後半生也許才是那個答案。
我相信有一天唐晶終究可以學會放下賀涵,而羅子君在兜兜轉轉中也能明白,愛情從來不是女人最好歸宿。兩個劫後重生終于找到自己,不再取悅和依賴旁人的女子,在街角的咖啡館相遇,淡然一笑,将前塵往事翻過頁。談笑風生間,提起當年,才有勇氣剖析那時的傻氣和癡氣,感慨一句:不值得。
可這樣的潇灑釋懷,終歸是需要時間的。
我喜歡老卓和唐晶最後的那一場談話,老卓說:賀涵的離開對你是件好事,前半生已逝,過好你的後半生。
唐晶笑着說:離開賀涵,我終于可以做回我自己了,不必活成他喜歡的樣子,或者我以為他會喜歡的樣子。這是唐晶的成長,她從前所有的作,都是因為她太較勁兒,又想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但同時又小心翼翼地去迎合賀涵。
這場發生在唐晶内部的沖突和裂變,其實才是真正的獨立覺醒。她不是不愛賀涵,而是在和賀涵的這十年間,一直在尋找自己。恭喜唐晶,十年糾纏,她已找回她自己。
而至于羅子君和賀涵,唐晶在車裡那句:原諒我說不出祝福的話,其實已經是祝福。
那代表着她要放手了。
那麼羅子君和賀涵呢?
很多讀者曾經問過我這個問題,既然唐晶已經決定放手,為什麼就不能讓他倆在一起。
我反問她:你覺得是為什麼?
她說:因為編劇不敢把他倆寫在一起,要不然會被罵死。
是的,就是這個理由。編劇不敢的,羅子君和賀涵同樣不敢。
如果結局他們在一起了,那麼這個故事便成為了——踩着閨蜜的心碎,成功上位的,一個女人的前半生。
那麼之前羅子君的人設和很多的美好,都會被颠覆。不是編劇安排了這個結局,而是羅子君人性裡的東西,決定了這個結局——她失去了一個男人和閨蜜,但守住了自己曾經設定的底線。
是以我猜測,終其一生,羅子君隻會在心裡懷念賀涵,直到很多年後,她遇到另和唐晶,和賀涵都無關的人和事,她的後半生,才算真正開始。
電視劇的結尾停留在——海邊,羅子君和賀涵各自認錯人,面對陌生人坦誠心事。我曾經以為那是編劇在暗示,他們還會相遇,但現在我覺得,那就是他們最後的結局——開始了新的人生,對過去唯有一點牽念。
但終究,會過去的,心裡的風起雲湧,到最後一定是風平浪靜。
人生的真相是:艱難中跋涉,步履不停,這是所有的人共同命運。
是以,痛失老卓的洛洛說:今天不休息,餐館照常營業。痛失賀涵的唐晶說:我要去工作,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呢。
是以看似沒有結局的《我的前半生》,寫出了尋常人生裡所有人共同的結局:無論怎樣,生活還是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