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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參考曆史資料結合個人觀點進行撰寫,文未已标注相關文獻來源。
(張果老見明皇圖 局部)
唐玄宗天寶四年,公元745年,三月。
春寒料峭,萬物尚未複蘇,長安城仍舊一片肅殺。
這個月,京師朝廷釋出了一條十分奇怪的任命,那就是把大臣裴敦複調任為嶺南五府經略使。
聽到這個消息,裴敦複可以說是頭都大了。
裴敦複是京官,而從京城調任地方,很明顯,這是降職,而且又是嶺南那種地方,在當時來說。那裡道路崎岖難行,環境較為惡劣,經濟又欠發達,說好聽點是調任嶺南,說不好聽點,那就是貶谪。
其實吧,裴敦複要去嶺南做的這個經略使,也不能說是閑職,這也是大官,權勢很大,地位極高,要怪,就隻能怪裴敦複眼界太高。
玄宗皇帝在位的時候,皇帝把唐朝的邊陲之地劃分為了十個軍區,每個軍區都設定一名長官,而嶺南五府經略使就是其中之一。
比如我們十分熟悉的安祿山同志,當年他就是軍區長官,而且還連跨三個軍區,兼任範陽,平盧,河東節度使。
這别的軍區節度使,都在長安上邊,離長安都比較近,隻有劍南和嶺南在長安下邊,其中又以嶺南離長安最遠,可以說,這真是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着,到這地方來做五府經略使,那純純就是封疆大吏。
假使裴敦複到了嶺南之後他好好幹,創下功名,做出事業,讓朝廷重視,被皇帝欣賞,那麼他就有機會再度被調回京師任職,是以他完全可以把去嶺南的這段仕途生涯當做他在官場上的曆練。
理論上講是這樣,可是京官和地方官就是有所不同。
(京師 長安)
功名,誰都追求,誰都想要建立,但這畢竟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萬一裴敦複到了嶺南他做不出功名,搞不出政績呢?嶺南離京師如此之遠,自己離開了長安,那就等于是遠離了權力中樞,慢慢的就被人遺忘了,皇帝興許以後都不會再記得有裴敦複這麼一号人。
而且,裴敦複敏銳的意識到,調任嶺南這個事兒,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為什麼裴敦複會這麼想呢?原因很簡單,朝廷調任他到嶺南做官,是天寶四年,而就在前一年,也就是天寶三年,自己已經下過一次地方,去過一次基層了。
一年前,裴敦複被外放為刺史,主管東南沿海防務事宜,他還力擒了海盜吳令光。
這個吳令光,是個海賊,經常跑到沿海地界燒殺搶掠,騷擾百姓,而且這人用兵詭異,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從不戀戰,行事又極為隐秘,朝廷幾次派兵征剿,全都無功而返,玄宗皇帝為這事兒大動肝火,早朝的時候發了好幾次脾氣,而裴敦複下到地方不過一年時間,直接就把吳令光給抓了,皇帝那是相當開心,立刻把裴敦複調回了長安,親自接見,并且還許其高官厚祿,裴敦複受到皇帝接見,他心裡是美滋滋,腦海中已經幻想自己迎娶白富美,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的畫面了,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朝廷的任命下來,竟然是讓自己到嶺南去做官。
嶺南五府經略使權勢滔天,誰稀罕啊!自己又不是安祿山之流,到嶺南去做官,那不就等于是提前退休了嗎?
裴敦複是越想越納悶,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明明前兩天自己還和皇帝聊得挺好,皇帝拍着自己的肩膀說一定會提拔自己,怎麼會今天就要把自己趕出長安呢?
要知道,裴敦複從地方刺史的任上被調回來的時候,玄宗就已經賞他做刑部尚書了。
刑部尚書,這在唐時是正三品的大員,皇帝這樣的火箭式更新,明顯是在給裴敦複鋪路,就差再讓他熬幾年資曆,然後皇帝再一提拔,直接就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這在大唐王朝那就是宰相的代名詞。
官爵本為天下公器,應為有德者而居之,這裴敦複能力是不錯,但是論品德,似乎還差了那麼點。
(唐朝大臣 墓畫 局部)
他在朝廷裡做刑部尚書的時候,有兩個部下,一個叫程藏曜,一個叫做曹鑒。
這倆人,不是好東西,A錢腐敗,為非作歹,欺壓良善,壞事兒那都做盡了。
要知道,長安是天子腳下,玄宗更非庸主,程藏曜和曹鑒敢這麼嚣張,光天化日之下就違法犯罪,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裴敦複給他們撐腰。
裴敦複是刑部尚書,他主管法律,隻要他願意袒護自己這倆部下,這倆人自然可以逍遙法外。
一句話,哥倆上邊有人。
程藏曜和曹鑒有裴敦複做背景,行事越發張狂,甚至到了草菅人命,公然強搶民女的地步,很多大臣忌憚裴敦複,也都假裝看不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這倆人實在是太嚣張了,做事太過分了,人神之所不容,是以很快有大臣站了出來,将此二人捉住收監,下獄論罪。
這位挺身而出的大臣,也是重量級,名字叫做裴寬。
裴寬,職務和裴敦複平級,裴敦複是刑部尚書,而裴寬則是戶部尚書,管财政的。
但是裴寬除了管理戶部之外,他還有一個兼職,那就是本朝禦史。
這禦史專門負責糾察百官,别說百官言行有問題他要管,就算皇帝做的不好,他也照樣能批評,程藏曜和曹鑒在裴寬眼皮底下犯案,裴寬相當氣憤,他才不給裴敦複面子,二話不說就把這倆人給拿下了。
要說,這裴敦複和裴寬,倆人還屬同族,算是遠親,裴敦複一看裴寬把自己這倆部下給捉了,他尋思沒有多大點事兒,隻是找到裴寬說情,說咱們這同朝為官都不容易,這倆人是我的親信,要不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他倆放了,咱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後還要多幫助呢是不是。
裴寬的回複呢,隻有倆字:沒門。
裴敦複去求情,不料吃了閉門羹,他是非常之生氣,他生氣裴寬不賣自己的面子,于是他這個時候的心态就已經不是想要從監獄裡撈他這兩個部下了,而是他記恨裴寬,他一定要想個辦法整治一下裴寬,才能出了心裡這口惡氣。
于是,裴敦複這回算是出了血本了,他拿出黃金五百兩,找上了玄宗最寵愛的妃子楊貴妃——的姐姐楊三娘。
楊貴妃嘛,大家都知道,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玄宗皇帝的心頭好,寵冠六宮無人能及的那種,皇帝寵幸楊貴妃,楊家的這些親戚們自然也得勢,貴妃的姐姐楊三娘更是皇權特許,可以自由的出入宮闱,那自然她也能和皇帝說得上話。
裴敦複找到楊三娘,賄賂給了楊三娘五百兩黃金,他的目的不是讓楊三娘在皇帝面前說兩句好話,然後把自己那倆缺心眼的部下給放出來,而是要讓楊三娘構陷裴寬,往他身上潑髒水,這完全就屬于是政治報複了。
(貴妃曉妝 局部)
拿人錢财,替人消災,楊三娘收了錢,工作做的是十分到位,在玄宗面前好一頓埋汰裴寬,說裴寬這也不行,那也不對,而皇帝則偏聽偏信,直接問罪裴寬,把他逐出長安,貶為了河南地區的太守。
您看,裴敦複以前就整治過别人,那麼他現在接到去嶺南上任的調令,他自然也會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整治他。
您别說,還真讓他給猜對了。
這個整治他的人,是宰相李林甫。
當時的李林甫,任禮部尚書,加授同中書門下三品,同時又封晉國公,還兼着尚書左仆射。
可以說,李林甫當時是大唐政壇的頭号人物,是皇帝跟前的香饽饽。
以前他是香饽饽,可是自打裴敦複回來之後,他可就感覺有點地位不保了。
玄宗一天召見裴敦複好幾趟,是大封特賞,評價頗高,不僅讓他做刑部尚書,還有要繼續重點栽培他的意圖,你這麼一整,李林甫他肯定不樂意,因為李林甫會把裴敦複當做自己的潛在威脅。
啊,你裴敦複以後成了皇帝的紅人,皇帝把你拜相了,那我豈不是就要下台了?
是以李林甫這段時間也沒閑着,他也一天三趟的往皇帝身邊跑,有意無意的說一些裴敦複的壞話。
而且吧,從裴敦複縱容部下行兇,以及他構陷裴寬的事情來看,也能知道他的确不是什麼好人,是以李林甫都不用埋汰裴敦複,他隻需要如實的把裴敦複的老底給揭了就得了。
皇帝一聽,原來這裴敦複竟然是這麼個人,看來我以前真是錯看他了,于是也不打算重用裴敦複了,而是外放他為嶺南五府經略使。
(玄宗手書 局部)
如前文所說,這嶺南五府經略使,也是封疆大吏,也是大官,玄宗讓裴敦複擔任這個職務,其實也算是多有厚愛了,要不然直接把你停職,你也沒地哭去。
可是,裴敦複老兄實在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是以三月份朝廷的調令下來,裴敦複直到五月份,仍舊拖拖拉拉的在長安不肯定。
要知道,這是天子下诏讓裴敦複去履職,正常來說,皇帝前腳發出指令,你後腳就得收拾行李,一分鐘你都不能耽誤的,可是裴敦複竟然一拖再拖,兩個月過去了,他還在長安。
設想一下,兩個月前,調令釋出,皇帝就以為裴敦複已經上任去了,兩個月後的某一天,皇帝上朝的時候突然想到這事兒,随口一問,說裴敦複已經到嶺南挺長時間了吧,不知道他把當地治理的如何呢?
結果裴敦複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默默的回答道,陛下,我還沒出發呢...
此情此景,皇帝都得氣抽過去,皇帝說好好好,你可真行啊,你敢賴着不走?你也别去嶺南做經略使了,我直接把你貶為睢陽太守得了。
這回好了,放着封疆大吏,軍區一把手不幹,到最後被撸成了一個小小的刺史。
而且,皇帝特别要求裴敦複立刻出發,再有拖延,斬首不赦。
有意思的是,上一任的睢陽太守,正是當年被裴敦複構陷打壓的裴寬,裴寬幾年後又從地方崛起,重回京師做了禮部尚書,而裴敦複卻再無回頭路可走,他老老實實到睢陽做起了太守,本來希望了此殘生,可李林甫肯定是不會放過他的,于是幾年後,裴敦複被李林甫殺害。
裴敦複的卒年,是在公元747年,即天寶六年。
(安祿山 形象)
那一年,堪稱古代奸臣集大成者的李林甫權勢滔天,他給皇帝上了一封奏疏,内容隻有四個大字:野無遺賢。
野無遺賢的意思就是,李林甫誇贊玄宗是聖明君主,把天下人才都籠絡到了朝廷裡,民間已經沒有賢才了,都被皇帝重用了。
玄宗相信不相信兩說,反正李林甫說的話我們可以反着聽,也就是其實是他把能幹的人才,有德的賢才,排擠的排擠,殺掉的殺掉,朝廷裡現在已經無人可用了。
同樣是在那一年,一個叫做安祿山的人因為各種機緣巧合或者刻意為之,成為了玄宗的寵妃楊貴妃的幹兒子。
沒人覺得有什麼問題,本年度也沒有什麼異常。
丁亥豬年,天寶六載,大唐盛世,四海升平。
可是,就如張明揚老師在他的經典作品《棄長安》中所說:
皇帝好大喜功,宰相逢君之惡,邊将建功心切,詩人歌頌軍功,在彼時的大唐邊疆,皇帝、宰相、邊将和詩人組成了一個自驅動的盛世軍功名利鍊,日夜旋轉,将開邊大業次第推向國力極限,直至反噬盛世。
毀掉盛世大唐的安史之亂爆發于天寶十四年,距離當時也隻不過八年之遙。
古人雲: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古人又雲:上醫治未病,中醫治欲病,下醫治已病。
八年時間,唐玄宗李隆基沒有意識到任何危機,而讀史到此,我們又不禁感歎,冥冥中到底是什麼改變了,這一切?
參考資料:
《舊唐書·本紀第九》
《資治通鑒•卷二百四•唐紀二十》
從現實的殘酷到理想的浪漫--論宋後李楊故事的演變,《集甯師範學院學報》 2019年第1期11-17,共7頁
國中曆史跨學科主題教學探究——以“安史之亂與唐朝衰亡”一課為例,《中學教學參考》 2024年第12期73-75,共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