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紅四軍在閩西的節節勝利再次震動了國民黨反動派。6月間,蔣 介石指令駐贛、閩、粵三省的軍隊對閩西蘇區進行第一次“會剿”。江西國 民黨軍第十二師師長金漢鼎為“會剿軍”總指揮。其部署是:江西國民黨軍 第十二師和第七師共4個團為主力,由長汀向新泉、古田進攻;福建國民黨 軍張貞的暫編第一師由漳州向龍岩進攻;廣東國民黨軍第七旅一部由大埔、松口向永定推進。
7月29日,朱德、陳毅從連城新泉趕到蛟洋,與毛澤東一起召開前委緊急會議,商讨應敵對策。經過讨論,會議決定集中紅四軍主力向閩中出 擊,到外線打擊國民黨軍;第四縱隊則留在閩西堅持鬥争。(1929年6月上旬,閩西長汀、永定、龍岩、上杭四縣的地方革命武裝升編為第四縱隊。縱隊 長傅柏翠,政委李仁予,參謀長羅瑞卿。)
會議還根據中共中央“四月來信”提出的“希望前委能派一得力同志暫時離開那裡,來中央報告與讨論一切問題之後,再回到你們那裡工作”的意見,決定派陳毅赴上海向中共中央彙報工作,前委書記由朱德代理。
會後,病倒的毛澤東由蛟洋轉移到蘇家坡,以後又到永定縣金豐山區養病。
陳毅經上杭、龍岩到廈門,然後由廈門轉道香港去了上海。
朱德則準備率紅四軍主力出擊閩中。
8月2日,紅四軍第二、三縱隊按原計劃集中到白砂。林彪率領的第一縱隊留在閩西,會同第四縱隊同國民黨軍隊周旋。
朱德判斷,在三路國民黨軍中,福建的張貞部相對較弱,是比較有把握 打的,于是就準備打這一路。8月4日,朱德指揮紅四軍第二、三縱隊, 一 舉攻占甯洋縣城;8月7日,又沿雙溪南下, 一路擊潰守敵,于第二天進入 漳平,消滅了當地民團和張貞的一個營。紅四軍在漳平進行了一個星期的群衆工作,于8月中旬離開漳平,開始跳到外線,出擊閩中。
閩中,是福建土著軍閥盧興邦的地盤。盧興邦仗着十幾個團、上萬人馬,據守在閩中的各個縣城裡,同國民黨福建省政府主席楊樹莊分庭抗禮。 朱德分析了形勢,決定暫不與盧興邦部交戰,而是派出信使到他的司令部, 稱“借道過境”。可盧興邦老奸巨猾,怕紅軍“暗渡陳倉”,借口“本鄉地僻土瘠”,沒有答應。8月20日,朱德率第二、三縱隊圍攻大田縣城不克,轉入永春、福鼎一帶。
這時,閩中、閩西的形勢都對紅軍不利,加上盛暑高溫,病員急增,中共閩西特委也寫信給紅四軍前委,要求“調四軍回閩西,在漳平一帶工作”。 于是,朱德率部于8月28日突然回師漳平,于第二天在溪南圩全殲張貞部的一個團,俘敵200餘人,繳獲了大批槍支彈藥。紅軍乘勝前進,于8月30 日再次攻占漳平城,取得了殲敵一個團、俘敵100多人的勝利。紅軍又占漳平,駐守龍岩的國民黨守軍聞風喪膽,棄城而逃。9月6日,紅四軍重占龍岩。這樣,三省“會剿”中力量最薄弱的閩軍張貞部已被擊破。
朱德率第二、三縱隊在外線轉戰期間,内線的第一、四縱隊在閩西群衆的密切配合下,有力地牽制和打擊了“會剿”之敵。粵敵陳維遠部3個團占據永定湖雷一個多月裡,在第一縱隊和地方革命武裝的襲擾下,不敢搜山, 還死傷了很多人。第四縱隊也不斷對國民黨軍遊擊、騷擾,使贛軍金漢鼎部始終收縮在長汀、連城,不敢向前推進。
9月上旬,朱德率第二、三縱隊抵達上杭白砂,同第一、四縱隊會合。 由于閩軍張貞部被擊破,粵、贛兩軍無心戀戰,也各自撤回本省。蔣介石對閩西革命根據地的第一次“會剿”遂告破産。
紅四軍四個縱隊會合後,準備攻打上杭城。
上杭是閩西重鎮,曆來為兵家必争之地。汀江繞城而過,城垣三面環 水,磚石建造的城牆有三丈多高,易守難攻,素有“鐵上杭”之稱。當地流 傳着一首民謠:“鐵打上杭,固若金湯。東無退路,西無戰場,南有河道, 北有池塘。囑咐子孫,莫打上杭!”此時盤踞在上杭城裡的,是國民黨福 建省防軍第二混成旅。旅長就是1928年長嶺寨戰鬥中曾被紅軍打敗的盧新銘。他兵敗後逃到這裡,糾集殘兵敗将,自任旅長,成了汀江沿岸有名的“土皇帝”。
9月20日夜,朱德率紅四軍和地方革命武裝萬餘人,從汀江上遊水淺處秘密過江。第二天夜裡,攻城戰鬥開始。第一縱隊攻西門,第二、三縱隊主攻北門,第四縱隊在赤衛隊配合下攻東門,另一部分赤衛隊佯攻南門。四個城門同時被攻,盧新銘分不清真假,隻得像沒頭的蒼蠅,四處亂 撞。當第一縱隊的炮火把守軍主力引到西面後,第二、三縱隊立刻在北門加 強攻勢。朱德在北門外一個小高地上指揮作戰。紅軍戰士架起雲梯,翻入城 内。盧新銘發覺中計,調兵增援北門,但北門已被突破,紅軍戰士和赤衛隊 員蜂擁入城。朱德也随軍進入上杭。這次戰鬥,除盧新銘帶着十幾個貼身警衛從南門沖出重圍逃走外,城内守軍全部被紅軍俘獲。
紅四軍打下上杭,為紅軍争得了一個難得的休整機會。紅四軍也發展到7000人,每個縱隊由兩個支隊發展到三個支隊。
這時,朱德既是軍長又兼前委書記,軍事、政治工作都要管,實在忙不過來。加上紅四軍内部的争論沒有被真正解決,各種非無産階級思想沒有從根本上得到克服,黨的工作削弱了,軍隊政治工作也削弱了。朱德對此深感憂慮,想着力整頓,加強建設,以利于工作和戰鬥。
9月下旬,朱德在上杭太忠廟主持召開了紅四軍第八次黨代表大會。由 于前委上司不健全(毛澤東養病、陳毅赴上海彙報),又沒有做好必要的準 備,更由于否定了“由上而下的家長制”,而實行“由下而上的民主制”,以為無産階級應實行最徹底的“民主”,結果會議開了三天,七嘴八舌,很不成功。
後來,紅四軍軍委代理書記熊壽祺在給中共中央的報告中說:由于“實 行所謂‘由下而上的民主制’,開會就得争論半天”,大大小小的問題,事前 沒有準備意見,就拿到會場上來争,往往争論到最後還得不到一個結論。甚 至“為了一個紅軍法規中的黨代表權力問題,讨論了兩天仍舊沒法解決,結 果還是決定請示中央”。中共紅四軍“八次大會時,無組織狀态的開了三天, 毫無結果”。“這就是九次大會前各級指導機關的極端民主化傾向的現象。” 事實證明,削弱黨對軍隊的上司、實行極端民主制,即使紅四軍這樣的雄師勁旅也會變成一支沒有統一意志和鐵的紀律的“烏合之衆”。
紅四軍黨的八大開會前,前委已緻信毛澤東,請他出席大會。會議期 間,許多代表也已從實踐中認識到毛澤東所堅持的政治原則的可貴,紅四 軍的工作确實離不開毛澤東,是以強烈要求将毛澤東請回前委主持工作。 朱德也爽快地說:“我同意把老毛請回來。人家都說朱毛紅軍。朱不能離開 毛,朱離開了毛就過不了冬。”于是,大家聯名給毛澤東寫去一信,敦請他回前委。
毛澤東接信後,回了一封信,信中說:
我平生精密考察事情,嚴正督促工作,這是陳毅主義的眼中之釘。陳毅要我作“八邊美人四方面讨好”,我辦不到;紅四軍黨内是非不解決,我不能夠随便回來;再者身體不好,就不參加會了。
回信被送到上杭,前委認為毛澤東的态度“成問題”,給了他黨内“警 告”處分,并要他馬上趕來。毛澤東隻得坐擔架到上杭。但他趕到時,會議已經結束。大家見毛澤東确實病得很重,讓他繼續養病。
此後,朱德為毛澤東找到了上杭最好的住所——上杭臨江樓,讓他安心養病。經過當地名醫吳修山的精心治療和賀子珍的仔細照料,毛澤東的病情明顯好轉。
臨江樓坐落在汀江岸邊。時值重陽,天高雲淡,金桂飄香。毛澤東不禁觸景生情,賦詞一首:
人生易老天難老,
歲歲重陽。
今又重陽,
戰地黃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風勁,
不似春光。
勝似春光,
寥廓江天萬裡霜。
10月下旬,毛澤東随中共閩西特委機關撤出上杭縣城,轉往蘇家坡繼續養病。在轉往蘇家坡的途中,毛澤東對曾志說:看起來我這個人命大,總算過了這道“鬼門關”。
可國民黨反動派造謠說,毛澤東已經進了“鬼門關”,死于肺結核病。 這消息不知怎麼就被輾轉傳到了莫斯科,共産國際也信以為真!1930年3 月20日,共産國際公報《國際新聞通訊》(英文報)上發表了1000多字的訃告:
據中國消息:中國共産黨的奠基者、中國遊擊隊的創立者和中國紅軍的締造者之一的毛澤東同志,因長期患肺結核而在福建前線逝世。這是中國共産黨、中國紅軍和中國革命事業的重大損失。毛澤東同志是被稱之為朱毛紅軍的政治領袖。他在其上司的範圍内完全執行了共産國際六大和中共六大的決議。作為國際社會的一名布 爾什維克,作為中國共産黨的堅強戰士,毛澤東同志完成了他的曆史使命。
這個“訃告”雖然離奇,卻透露出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毛澤東作為中 國工農紅軍的締造者和領袖之一,在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産黨中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一點不僅為國内,而且也已為共産國際所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