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貓,大陸之瑰寶,全世界僅為大陸獨有,且數量稀少。由于它具有極高的觀賞和研究價值,相傳國際上有人願以一架飛機來換取一隻活熊貓;也正因為其價值所在,在金錢欲的驅使之下,一雙雙罪惡之手伸向了我們那為數不多的國之瑰寶……
1992年冬季,文縣城鄉有人傳說有大熊貓皮收購商光顧,一時間大熊貓成為貪财惜利之人談論最多的話題。
1993年3月,文縣鐵樓鄉農民王海康去四川平武縣木座鄉幹農活時,把所聽到的資訊傳給了與他一樣做夢都想發财的當地農民曾桂強。“你們這裡弄得到熊貓皮嗎?”“弄是弄得到,就是不敢弄。”“價在2萬元以上。”(1992年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是2026元,豬肉價格在2.5元一斤左右,大米是0.72元一公斤)
曾桂強經過一段時間的“弄”與“不弄”的抉擇之後,終于背上自制獵槍和匕首,走進了高層溝的密林深處。
1993年12月,四川平武人曾桂強在順高層溝向上爬約200米處,突然發現了大熊貓!這隻大熊貓正在悠然自得地覓食玩耍,哪知曉不遠處正有一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它。在扣動槍機之時,曾桂強也有過霎時的猶豫,但終究敵不過2萬元金錢的誘惑,還是扣動了扳機。大熊貓中彈後,踉踉跄跄跑了17米後倒地死亡,一雙曾經傳神而又天真的眼睛茫然地瞪着,一副欲說不能的表情。
第二年3月,曾桂強再次帶上火槍、匕首,專程去磨房溝尋找大熊貓。在溝内又遇到正在坡上吃竹子的大熊貓。這次曾桂強手舉槍響幹淨利索,大熊貓脖子中彈後順坡滾下。曾桂強在坡下40米處找到早已氣絕的獵物,掏出随身攜帶的匕首,先在大熊貓兩後腿中間開口,剝下了皮。就在曾桂強獵殺第一隻大熊貓的同月,平武縣舊堡鄉農民徐大銀在當地白馬藏族鄉水閘溝,開槍擊斃一隻大熊貓。比曾桂強、徐大銀更早動手“抓大錢”的是甘肅文縣鐵樓鄉的農民蔣富生和王月宏。
1993年9月的一天,王月宏與蔣富生相約備足幹糧,攜帶獵槍彎刀、牽兩隻獵狗,去文縣上丹堡陰山河放狗打獵。第二天下午。兩隻獵狗把一隻大熊貓攆到了懸崖之上。見到此景,二人興奮起來。他們早就聽說這東西值大錢,眼下就有人肯出大價。一不做,二不休,王月宏舉槍扣動扳機,猛然間,一聲凄厲的嘶叫回蕩山野,大熊貓倒地滾下10多米遠,前胸彈孔處湧出的鮮血滲入綠茵茵的草叢,二人跑上前去,見大熊貓前腿還在顫動,蔣富生舉起手中的彎刀對準頭部狠擊一刀背,可憐的大熊貓停止了抽搐。
曾桂強、徐大銀、王月宏、蔣富生各自都揣着美夢,編織着富麗堂皇的明天,他們都自以為得計。卻不想所犯罪惡之深重。
說來荒唐,這位被傳為腰纏萬貫的“大老闆”,卻是一位土生土長在甘南藏族自治州疊部縣電尕鄉的農民,名叫趙尕。
1992年冬,在來來往往的生意人中,趙尕認識了一位叫王文閣的東北人。一日,在東拉西扯的閑談中,王文閣突發奇問:“你們這離四川近,在甘川邊界有大熊貓,你們能不能弄到大熊貓皮?”僅此或許還沒什麼,不幸的是趙尕被此公後幾句話牢牢吸住了:“如果能弄到,我按35萬元一張收購。”35萬元!趙尕認真起來,當即與王文閣說定成交在疊部,貨必須由趙尕送到隴西。而實際上,趙尕在以後千辛萬苦弄到“貨”後,多次寫信給該王,卻從不見回音。
且說趙尕自此以後再也無法一心一意地去做小本生意了,在甘川交界地帶認真地找起大熊貓皮來,并與四川若爾蓋縣牧民喇瑪交商議此事。這位朋友慷慨拍胸:“你們找東西,我出錢。”有錢還怕做不成事!于是趙尕更加用心,堅信這筆買賣定能做成。1993年冬又和該縣花園鄉的傲路結伴去武都尋找。在武都白龍江飯店結識了當地作古董生意的鞏謝喜,鞏很有把握地說能找到“貨”。趙尕大喜,便緊追鞏謝喜不放,在鞏家,又認識了文縣橋頭鄉固鎮村副支書尚孝德。尚雖很肯定地說能找到“貨”,但卻遲遲不見動靜,鞏還專門随尚去文縣尚的家中取皮子也未有結果。
1994年3月的一天,趙和做路在鞏家發現尚給鞏的一封信,大意是:如果有錢就到他家取皮子。趙尕心中惱怒。“有錢就能取貨,為何不對我們說!”于是抛開了胸中有“二”的鞏,按位址徑直去文縣找到尚家。該人年屆花甲,做村幹部已近四十年。前些日子聽鞏謝喜說有人收購大熊貓皮,不覺心頭暗喜,總想不掏半點本錢而從中得利。今天見買主找到家裡,又說先給定金,看上“貨”後回去拿錢取“貨”。心中有了底,才将二人安頓到縣城南橋旅社,自己去縣政府招待所找鍋爐工陳森林。
陳森林,40多歲,中等個頭,方臉大眼,操一口濃重的四川南充方言。前幾年,因嫌機關工資太低,停薪留職,跑了幾年藥材生意,不但沒發财,反虧了三四萬元。今日,聽說有找上門來收購大熊貓皮的,而且來者口氣很大,立即意識到發财的機會到了。于是趕緊關緊了門窗,秘密商議起來。2人商議結果是:定價5萬元,但必須先交定金。
第二天,陳森林來到旅社,對尚和趙說:“你們一分錢不出,我不去取‘貨’,人家說要先付2萬元,你們商量。”說完,就走了。“2萬元”,趙尕心中嘀咕“别生意沒做,先把本賠進去。”但又怕錯過了機會,于是咬咬牙掏出7000元,說:“隻有這些,你說打欠條?不行,必須打借條。”尚孝德思忖半天不甚明白欠條與借條有多大不同。害怕鑽進圈套,揣上錢去找陳森林。尚從縣招待所回來,交給趙尕一份有陳森林簽名的借條,趙尕一面揣起借條,一面叮咛:“隻借3天!”
陳森林拿到7000元定金後,即去找城關鎮所城街南門社殺豬賣肉的吳光明。
其實,陳森林早就耳聞有熊貓皮收購商光顧文縣,也早就在心裡盤算此事。1993年5月的一天,陳在縣城十字街遇見吳光明,左右環顧無人注意,便扯着自己的衣服示意:“能弄到這東西嗎?”沒想到這吳屠夫轉不過彎:“是啥?”陳貼近吳耳語:“穿黑坎肩的。”吳聽後沒敢多問,隻說了句:“我給你問一下。”
6月,吳光明在縣百貨公司門上遇到在縣物資局看炸藥庫的合同工張代生,想到此人家住鐵樓鄉保護區内,弄熊貓皮比别人都友善。于是便上前搭話,趁周圍沒人時悄悄對張說:“有人要熊貓皮,你給我打聽一下。”張當然願意,因為皮子在他這裡轉手必能得幾分利,于是回答也很痛快:“如果我找到就通知你。”同年10月,張代生回鐵樓鄉給家裡種麥時,瞅準了同鄉農民雷保林。雷自小讀過幾年書,說話做事都會打彎彎:“這事不好弄,我慢慢給你打聽。”一個月後,雷終于看準了機會:村民好幾個聚在鄉親宋二常家烤火,大夥唠閑話時,談到某人打盤羊被判了刑。雷接上話茬不露痕迹地試探:“打個盤羊吃點肉判刑劃不着,熊貓皮倒來錢,沒人敢做嘛。”這話引起了張樹發老漢的注意,他聽出雷話中有話,便有意等其他人走後,湊到雷跟前悄悄問道:“你說熊貓皮有人要嗎?”雷說:“有人問我哩。叫我打聽。”張露出喜色:“我給你幫忙弄一張。”
于是就有了前文所述,平武縣農民找狗“巧遇”張老漢,被老漢一“點撥”,徐大銀回去不久就背着獵槍進了山林。可不曾想,這皮子卻在我手裡遲遲出不去。他當然不知道,這中間張老漢要向雷保林要錢,雷保林要找張代生要錢,張代生又找吳光明要錢,吳光明又找陳森林要錢,層層議價、層層加價、皮價已炒到5萬元一張,最後陳森林又直接找張代生當面議價,價錢壓到3萬元,又因陳森林-時拿不出一萬元的定金,是以此事暫時擱下。
1994年3月,趙尕通過鞏謝喜認識了尚孝德,尚又找到了陳森林。第二天中午,陳把錢送到吳屠夫家,當着張代生的面說:“人家隻給了5000元,我又借了2000元,你們弄了弄,不弄就算了。”張代生添了1100元給了雷保林,雷自已湊了500元,又借了1400元,湊足了1萬元現金,卻不肯把錢交給張樹發,他要與張一起去取貨付錢。第二天,雷快走到黃土梁半坡時碰見正往回走的張樹發,張滿臉怒氣與焦灼,“你們來遲了!人家貨老闆等不住走了。”其實張老漢根本沒有找貨主,雷不知有詐,生怕生意做不成,便同意張樹發去攆貨主,并把1萬元錢交給了他。
張樹發緊緊攥住1萬元錢,生怕它會長腿跑了。走到黃土梁西面草坡時。左顧右盼确信周圍無人,便把9000元現金深埋在草叢中,張在四川平武縣羅通壩找到徐大銀家,掏出1000元現金塞給徐大銀,徐美滋滋地把錢交給老婆收起來。接着從樓上取出熊貓皮,讓張看“貨”。并答應次日淩晨2時左右,把“貨”背到黃土梁半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張老漢為了避開雷的眼睛,有意把交貨付錢的時間放在夜深時分。
淩晨兩點,徐大銀背上裝有熊貓皮的麻袋包,打着手電筒,和張老漢一起來到交貨地點。張如約付給徐大銀4000元錢,徐小心翼翼捧着錢,裝進懷裡,興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次日下午,“貨”送到張代生家中,當晚又送到吳光明家中,陳森林得信後,即在十字街買了一條麻袋去吳家,提出得把“貨”拿回去先讓老闆看一下,張代生瞪着眼睛不讓拿;“不給現錢不能拿貨!”陳說:“拿去先讓老闆見一下照個相,老闆看了貨才付現錢,你們不放心我給你們打個欠條。”說着就掏出紙筆,以紋黨(藥名)款名打了一張2.3萬元的欠條,把“貨”背回了家。陳森林連夜去旅社叫來了趙尕和尚孝德。趙用自帶的相機拍了照,然後對陳說先把“貨”保管好,他回家取錢,很快會來取貨。
一個多月後,趙尕又來文縣,付給陳森林4.3萬元現金,取走了熊貓皮。
陳森林當晚即付給尚孝德5000元。又給吳光明2.3萬元,欠條收回。另付給吳光明2000元跑路費,陳自己得款1.3萬元。吳光明将錢拿回家中,通知張代生來家取錢。張在取錢時給吳留了1100元的跑路錢。張代生将拿回的2.19萬元現金,取出3000元還了取貨時自己墊進的錢和借來的帳,所剩18900元錢,自己留了9500元,其餘分給了雷保林、張樹發等人。
兩個月後,趙尕又來到文縣,從陳森林處花4.5萬元買下第二張大熊貓皮。
這張皮子是陳森林找了文縣石坊鄉農民郭和平,郭又找到鐵樓鄉村民王玉平,王玉平回鐵樓鄉後,在蔣富生處打聽到有熊貓皮。陳專程去蔣家看了“貨”,當即付給蔣1.5萬元現金。當夜,“貨”就送到了陳家。
這次倒賣過程中,陳森林得款1.l萬元,蔣富生得款1.02萬元,王月宏得款1.3萬元,郭和平得5000元,王玉平得5800元。
就在趙尕結識陳森林的前一年的正月間,曾桂強送出手的第一張熊貓皮在北京被付之一炬。
1993年臘月二十一,曾桂強急匆匆跑了幾十裡山路到甘肅文縣找到王海康,告知熊貓皮已經弄到。王即随曾去平武縣取熊貓皮,曾哪能讓王海康就這麼把皮子拿走了事,又随王海康傳回文縣。
曾桂強到文縣後,催王海康付錢,王海康無錢可付。曾桂強非常氣惱,原想過年能拿到錢,沒想到為這筆錢從臘月二十一忙到正月初三還未見分文。每天盯着王海康不挪步,王海康見打發不了曾桂強,隻好借了600元錢付給曾。
臘月二十八這天早上,張小明坐汽車轉乘火車去了北京。他們夢想到了北京一定能找個大買主賣個好價錢。誰料想到了北京,買主還未找到,皮子已捂壞脫了毛,隻好燒掉,兩手空空回了文縣。
這個小名叫香娃的曾桂強,雖長得格外健壯。但心計卻比徐大銀差遠了。前次輕率讓人取走了皮子隻得了600元現金,第二次仍不長見識,又是還沒見到錢就把“貨”取出來讓聲稱來買貨的文縣鐵樓鄉的農民喬文平和王書提看了。哪知此二人根本無心買“貨”,隻是在暗處把曾桂強放“貨”的地方看了個一清二楚,當晚就把“貨”偷上傳回了文縣。
王書提偷大熊貓皮得手後,很是高興了一陣子。1994年11月,王書提去本村王玉平家問:“玉平哥,我有一張皮子有人要嗎?”“啥皮子?”“熊貓皮。”恰巧陳森林前些日子給王玉平打過招呼。還借給王400元錢。暗想這次逮着機會怎麼也得賺回一筆來,于是趕緊去縣城告知陳“貨”找到了。王玉平回去後即與王書提一起把皮子拿到縣城,在大衆旅社等了3天沒見人來,隻好悻悻而歸。
1995年7月1日,尚孝德進縣城找到陳森林,說:“又找到一個新買主,你把貨找到了嗎?”陳并不說已經有“貨”,卻說:“那就慢慢找。”3日,陳森林專程去鐵樓鄉找見王玉平說:“老闆來了,把‘貨’弄下去。”王玉平去找王書提:“這回人家說價錢不行,最多給2.5萬元,你賣不賣?”王書提正急“貨”變不了錢,哪裡顧得上講價錢,當即表示同意。
陳森林給二王掏了30元路費,又掏了20元夥食費,讓2人住在縣城南街一家私人旅店,等待“老闆”取貨。
1995年5月12日,省城蘭州。
甘肅省公安廳接到舉報:疊部縣城一姓範的女人有大熊貓皮要出售,托人尋找買主。舉報人還交來一張拍有吊挂着兩隻大熊貓皮的照片。
此事立即引起省公安廳高度重視,并迅速抽調精兵強将組成“5·12”專案組,開展偵查工作。經過一番周密的安排部署。
5月24日,由省公安廳緝私科梁科長帶領幾名偵察員化裝成商人赴疊部開展工作。
翌日,“梁老闆”即在疊部縣城七九二礦家屬院與出售熊貓皮的牽線人、疊部工商行停薪留職職工張大英搭上線。先是熟人範玉萍通過甘南的陳老闆結識了在蘭州做生意的李平。這李平又領來了一位“泰國老闆”。接着又是在蘭州做大買賣的貢保加領來一個“尼泊爾生意人”。見面處,看了熊貓皮底片,又看了“貨”卻說是尼泊爾大老闆沒來,他做不了主。
幾天後,“梁老闆”一行因去蘭州辦事,給張大英留下了聯系位址,張大英也留了電話号碼。張大英來到趙尕家面帶喜色:“我已經聯系好了。”趙尕追問:“人可靠不?”“沒問題,人我熟。”趙沉思片刻說:“那得先付10萬元定金再來看貨。”“我也這麼想。”趙尕思索着這事還不能太急了,興許拖一拖更穩當些,于是又對張說:“我出門幾天拉木頭去了,你讓過幾天再來。就說貨不在我這裡。”
6月1日,“梁老闆”一行3人第二次赴疊部。這一次他們是應約前往的。但一連兩天總是張大英出面交涉,不見貨主露面。“梁老闆”來了個“興奮劑”打開密碼箱,亮出10萬元現鈔。果然即見成效,張大英見到錢後,态度開始轉變,談話也順利多了。貨主趙尕終于願意露面了。但還是心存疑慮,對“粱老闆”3人盤三問四,檢視了證件。
6月3日上午11時,“梁老闆”他們終于在趙尕家中見到了兩張大熊貓皮。趙尕堅持錢、貨分離,即買方必須到介紹人家中驗證資金後,再去趙家取“貨”。這時已是下午2時“梁老闆”将計就計,約定當日下午3時驗錢取貨。
張、趙二人聽到一小時之後,即能拿到140萬元鈔票,自是喜不自禁。“我一張70萬元賣給他們了,你放心,你的錢我一分也不少。”“隻要交錢就随時提貨。”兩人正開心談論,卻見幾位荷槍實彈的公安人員站在了面前,接着冰冷的手铐铐住了雙手,一場發财夢就這樣頃刻間化為泡沫。
1995年7月4日,甘肅文縣。白馬河派出所接到群衆舉報:“文縣鐵樓鄉村民王玉平、王書提,今天早上用麻袋裝金絲猴皮坐班車進城了。”白水江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負責人聽到彙報後,立即決定當晚檢查文縣城關所有旅社。晚11時40分,公安幹警在縣所城南街何繼文旅社将正在等老闆取“貨”的王玉平、王書提抓獲,從王玉平的床下查獲大熊貓皮一張。
白水江自然保護區警察局立即組織警力迅速開展偵查和深挖犯罪嫌疑人的工作。之後,喬文平、曾桂強、陳森林、尚孝德、吳光明、蔣富生、張代生、張樹發、雷保林、徐大銀、王海康等犯罪嫌疑人紛紛落網。斷了線的“5·12”案件,随着“7·4”案件的進一步審理,宣告全案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