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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據淮南 楊行密)
淮南軍閥楊行密,手下猛将如雲,但要論能力最強,功勞最大的,當屬李福神。
吳越錢镠麾下的頭号猛将顧全武,出道以來從無敗績,堪稱常勝将軍,可卻照舊栽在了李福神的手裡。
李福神這個人,的确很能打仗,引以為傲的戰績也很多,楊行密創業前中後期,李福神為楊行密消滅了不少的敵人,如武昌節度使杜洪,荊南節度使成汭,以及原本是楊行密心腹後來卻背叛楊行密的田頵,這都是李福神拿下的。
杜洪是朱溫的勢力,他和朱溫感情還挺好,甯死不投降,被殺的時候還在喊“不忍負朱公”,成汭和朱溫也有來往,也被李福神擊敗,最終投水自盡。
其實成汭這個人,不能說是個壞人,他當時是荊南節度使,而當時天下大亂之際,荊南正好處在各軍閥頻繁交戰的一個重合區,這個地方打仗打得非常多,特别狠,那是屢遭兵患,百姓時乖運蹇,活不下去,偌大一片土地,隻剩下十七戶,約等于地區性人類滅絕。
後來成汭入主荊南,勵精圖治,關愛百姓,恢複生産,穩定時局,幾年時間荊南人口就恢複到了萬戶有餘,當時陝地華州有位刺史,名字叫做韓建,和成汭就面臨一樣的狀況。
韓建剛到華州的時候,各種民居和建築都已經被破壞,隻有官府的衙門尚且儲存建築的主體,您要說百姓,那肯定是一個都沒有了,幾百裡望去無人煙,白天你隻感覺靜悄悄的,等到了晚上,幹脆“晝靜而狐狸傲視,風驚而雞犬蔑聞”,就是說因為沒有人嘛,是以天一黑,就連狐狸都敢大搖大擺的出來走路,而夜風吹過,四下寂靜,是狗叫也聽不到,雞叫也聽不到。
在韓建到了華州之後,他也執行善政,四處招撫流民,還大力發展當地的農業生産,幾年時間過去,華州可謂大治,生機重制。
(五代 亂世離喪)
華州在北邊,而荊南在南邊,時人歌頌此二人的功德,稱之為“北韓南郭”。(成汭又名郭禹)
五代十國這個亂世,它的戰亂程度和破壞力,和魏晉南北朝,包括十六國時期也差不多了,網上經常會有一些小朋友說什麼,魏晉南北朝,荒唐且美好,這隻說對了一半,那就是那種時代的确是挺荒唐的,但是卻并不美好,而且如果你要穿越的話,你還要保證自己的運氣足夠好,你運氣好,落到成汭和韓建的地界兒,很大機率能活下來,可是如果你落到蔡州,讓秦宗權給逮到,保不齊就會被他給做成肉幹。
百姓生逢亂世,是百姓們的不幸,而有成汭和韓建這樣的人在亂世中施行仁政,則屬百姓不幸中的幸運。
宋人薛居正在評價成汭和韓建的時候,用了這麼一段話:
皆因否運,雄據大藩,雖無濟代之勞,且有勤王之節,功雖不就,志亦可嘉。
看的出來,後人對于此二人的人生滑落曲線,是有些感歎和惋惜之意的。
不過曆史就是這樣,無論是誰,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總會有人倒在決賽圈外,倒在群雄逐鹿的前夜。
最後出場的這位田頵,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田頵,他可以說是楊行密創業集團中資曆最老的成員,沒有之一的那種,因為他在楊行密還沒有起事,還沒有發迹的時候,就和楊行密結拜成了兄弟。
那時,他們倆還是心思單純,潔白無瑕的年輕人,他們心懷大義,肝膽相照,為了共同的理想和目标而奮鬥,約好攜手在頂峰享受拼搏下來的一切。
(貌合神離 田頵)
田頵勇武,有謀略,多年來刀口舔血,風雨來去,幫助楊行密平定了江淮,當為大号功臣。
可是就在楊行密平定江淮之後,兩個人的畫風就不一樣了,或者在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之後,倆人的理想開始變得不相同了。
楊行密是一個目光十分長遠,而且做事較為穩妥的人,從他最開始打下廬州,到現在割據淮南,十多年時間過去了,楊行密可以說是一直在打仗,耳聽刀光劍影,手拼一條血路,走到哪裡就要把戰争綿延到哪裡,本質上這不是楊行密樂于見到的,他的内心更加渴望一種平靜的生活,而且他現在已經割據了淮南,已經是個大軍閥了,他不能每天還要維持那種打打殺殺的狀态,地盤自然是越大越好,可是地盤大,你也要守得住才行,是以楊行密認為當務之急,是穩定内政,打磨制度,是控制時局,是讓百姓得到休養,自己也正好能喘口氣。
人生最難得,不是在逆境的時候猛沖,而是在順境的時候,能放慢自己的腳步。
楊行密是要停下來了,可是楊行密手下以田頵為代表的這群悍将們,他們卻早就習慣了攻城略地,四處征戰的生活,他們熱衷于領軍,喜歡戰争,這和楊行密的發展思路就産生了沖突,楊行密要發展,田頵要打仗,楊行密要休養生息,田頵要打仗,楊行密說要歇歇,田頵還是要打仗,反正後來楊行密和田頵倆人的沖突就一直沒斷過。
過去的親密無間已經逐漸瓦解,知己和兄弟變成了仇敵和憤慨。
當時田頵駐兵在宣州,他有天給楊行密寫信,希望楊行密可以向天子朝貢,就是派使者入朝,給錢給東西,換取朝廷對于楊行密的官方認證,把他從野路子軍閥變成朝廷正式任命的一方節度使。
楊行密欲成大事,豈能為功名所累?但是田頵是一介武夫,他不想要一輩子都做強盜流寇,他是很在乎這個東西的,于是他就規勸楊行密向朝廷示好,田頵說,我們現在固守江南,理應侍奉天子才對,如江河湖泊雖然洶湧,但若不向大海彙聚而去,到最後也隻會落得一個幹涸的下場。
(淮南名将 李福神)
這話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楊行密的反駁更有道理,楊行密說唐昭宗李晔現在被朱溫所控制,形如傀儡,我把财富送到朝廷裡,那不是在示忠心,而是在資敵。
一番話把田頵駁斥的無言以對,倆人關系降至冰點,這個時候的田頵就已經有反心了,他開始在宣州大肆招兵買馬,打造軍械,肯定是不想要幹好事兒了。
李福神對于田頵,一直采取着嚴密的監視,他知道田頵必反,經常勸楊行密先下手為強,殺掉田頵,省的後患無窮,楊行密不同意,他說田頵是功臣,而且還不是普通功臣,是大功臣,他現在隻是意欲謀反,就是還沒有具體的反叛行為,雖然我知道,我和他早晚有一戰,但是我不能現在就把他殺掉,這樣會讓别人誤會我,寒了将士們的心。
最後楊行密還是極有耐心,他等到田頵主動作亂謀逆,這才派人将他擊敗殺死。
值得一提的是,在平定田頵叛亂的過程中,田頵還挾持了李福神的妻子和兒女,以她們的生命為代價,要挾持李福神就範,李福神不屈,妻子被殺害,田頵又把李福神的兒子押到陣前,要李福神投降,李福神竟然指令左右拉弓搭箭,把兒子給射死了。
其實,楊行密這個人的能力,還是可以的,無論是他個人的能力也好,還是他善于馭下靠别人成就大業也好,反正他在和各地軍閥的交戰中,輸的時候少,赢的時候多,他個人發展的好呢,淮南地區發展呢,也就會很好,而且他本人的性格啊,道德啊各方面都在及格線以上,對待百姓他十分友好,對待将士他也擅長撫禦,因為他的名聲也一直很不錯。
盡管楊行密本人算不上是超一流的君主,但他也要比一般人強很多了,我們說創業初期的時候,楊行密還比較天真稚嫩,經驗不足,凡事還多要依靠幕僚們的意見,可是一個人的思想和境界,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随着環境和地位的變化而不斷變化的,楊行密就有一條這樣十分明顯的變化曲線。
(穩坐江南 錢镠)
一開始,他聯合朱溫和吳越錢镠對付淮南孫儒,擊敗孫儒之後,他又聯合四川王建和鳳翔李茂貞來抵抗朱溫。
入主淮南之後,他又一直垂心于蘇南地區,想要一舉拿下,便大舉進兵,和錢镠打得慘烈,倆人的關系一度鬧的非常不愉快。
楊行密呢,找來一根繩索,然後串上銅錢,稱之為“穿錢眼”,意思是他楊行密遲早有一天會把錢镠的眼睛給射穿,錢镠得知此事後也不甘示弱,派了幾個人專門在吳越地面上砍伐楊樹,稱之為“斫楊頭”,意思是我錢镠也早晚把你楊行密的頭給砍下來,頗有小孩子之間怄氣的架勢。
可是,等到楊行密發現自己和錢镠誰也打不過誰,再多的戰争也不過是互相消耗而已,他又立刻停戰,和錢镠握手言和。
這麼多年,楊行密已經經曆了很多了,他已經成長為了一代枭雄。
滿天下都是各懷異志的節度使,不同的藩鎮圖謀不軌,諸侯并起,天下大亂,而楊行密,他壓制住了朱溫向南發展的勢頭,避免了更大範圍的動亂。
可以說,楊行密就是朱溫心中一根永遠無法拔除的刺。
《十國春秋》有雲:
太祖(指楊行密)以三十六英雄起自草間(說他出身卑微),殲孫儒、禽趙锽、破杜洪、滅田頵,(說他身經百戰)聲罪汴彊,耀兵越徼,江淮南北以次削平。(說他治軍治政有方)抑亦可謂非常之傑、不世出者矣。(認為他是那個時代不世出的人物)。
一路走來,千辛萬苦,筚路藍縷,千難萬險,栉風沐雨,千痕百創,胼手胝足。
是否有一夜,楊行密也曾夢見屬于他的百萬雄兵?
隻是可惜,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參考資料:
《九國志·卷三》
《十國春秋·卷十三·吳十三》
遲浩成.唐末五代武昌軍研究,湖北師範大學,2022
于宏偉.《舊五代史·楊行密傳》獻疑一則.蘭台世界,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