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的生日是農曆十月初十,在她執掌滿清政權的近五十年裡,她都非常注重自己的壽辰。1908年十月初十那天,慈禧并未意識到:這個生日,将是她此生最後一個生日。
從當年十月初十起,整整六天時間裡,慈禧都在慶祝自己的生日,一切也都順利,第六日,她還扮演了觀音。她确信自己能長壽,雖然此時她已經老态盡顯,年齡也已經到了73歲的關卡。
慈禧扮觀音
人都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但如此不吉利的話,慈禧當然是沒聽過的,她堅持相信自己會長壽。她樂觀地以為:自己能和滿清的孝莊皇太後一樣,在光緒死後,為孫兒垂簾聽政。
在慈禧為自己慶祝生日的六天裡,光緒病情急劇惡化。長期軟禁生涯,讓他的精神壓力越來越大,長期無法接觸外界,讓他的脾氣變得暴躁。火大得不到排解,心情有郁結,他不可避免地患上了疾病,他得的是肺結核。
得病後的光緒終日臉色慘白,呼吸也不順暢,睡眠更是沒好過,他的心肺功能一天比一天低。慈禧慶祝壽誕的第六日早晨,光緒感覺極不好,為他診治的醫生也直搖頭,連醫生也想放棄治療了。
光緒
正是在這日,慈禧也突然開始感覺身體不适,她一開始覺得:一定是自己連日慶祝自己生日的緣故,隻要稍作休整,就不會有事的。
十六日開始,慈禧的病情加劇,她不得不暫停辦政務,卧床休息。此時的慈禧依舊樂觀,她和醫生都認為:隻要自己休息數日,定能恢複元氣,辦理公務。
慈禧病倒後,光緒的病情進一步惡化,他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完全是奄奄一息的狀态。病床上的慈禧預感光緒時日無多,她以光緒的名義,在病床上指名醇親王奕儇的孫子,年僅三歲的溥儀為皇太子。
慈禧明明可以立溥儀的父親載沣為皇嗣,為何偏偏要立溥儀呢?答案很簡單:立皇嗣時,慈禧對自己的病情尚有把握,覺得自己能在光緒死後,和孝莊太後一樣,給自己的孫子垂簾聽政。
十月二十日夜,這天,是慈禧死前第二天。當日,她命人将未來的小皇帝溥儀帶到了自己的跟前。關于這段,溥儀曾在回憶錄《我的前半生》中有過具體的講述,他說:
“我和慈禧這次見面,還能夠模糊地記得一點。那是由一次強烈的刺激造成的印象。我記得那時自己忽然處在許多陌生人中間,在我面前有一個陰森森的帏帳,裡面露出一張醜得要命的瘦臉—這就是慈禧。
據說我一看見慈禧,立刻嚎啕大哭,渾身哆嗦不住。慈禧叫人拿冰糖葫蘆給我,被我一把摔到地下,連聲哭喊着:‘要嫫嫫!要嫫嫫!’弄得慈禧很不痛快,說:‘這孩子真别扭,抱到哪兒玩去吧!’”
很顯然,召見溥儀這天,慈禧的心情好不到哪兒去。但可以肯定的是,既然她能說出“這孩子真别扭”之類的話來,她當時的意識是清醒的。
病中的人往往脾氣大,此時慈禧脾氣依舊不小,她的注意力還沒有完全放在病上,也就是說:她并不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十月二十一日,即慈禧死前一天的酉刻(下午五點到七點),慈禧得到了光緒帝駕崩的噩耗。幾乎就在收到噩耗後,慈禧的病情驟變。
根據當時參與診治的太醫的記錄,慈禧當日病情驟變的原因是:她在接到噩耗後,出現了高血壓性心力衰竭。而出現這種情況,往往意味着患者的情緒非常激動。也就是說,慈禧死前一天,因情緒激動導緻病情驟變。而這,是導緻她死亡的一個直接原因。
那麼問題來了,光緒之死為什麼會讓慈禧情緒激動呢?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慈禧雖與光緒不是親生母子,但光緒畢竟是自己親妹妹的兒子,其父還是鹹豐的親弟弟,他既是自己的外甥,也是自己的侄子。是以,他的死讓慈禧感覺到了悲傷。
然而,這種可能性極為微弱,因為誰都知道:慈禧的親兒子同治帝去世時,她都沒掉一滴眼淚。對于慈禧這樣的女人而言,權力才是最愛,其他的都是假的。
分析到此,光緒之死讓慈禧情緒激動的原因就隻剩下第二個了:光緒之死,讓她覺得心安,甚至有些興奮。
根據2008年後世對光緒帝頭發的檢測結果:光緒的頭發被檢測出了砷。砷含有劇毒,若長期接觸含有砷的化學物,患者将出現胃腸道系統、呼吸系統和神經系統的損害,繼而緻命。
從這一結果來看,光緒實際是被毒死的,而并非死于肺結核。至于是誰毒死了光緒,從慈禧後來的反應來看,與她關系不小。當然,沒有确切證據之前,光緒被誰毒死,還得畫一個問号。
光緒的死,讓慈禧情緒波動大的同時,也讓她更加忙碌了。她既要主持政務,又要處理光緒的葬禮,還得頒布光緒的遺诏、新帝登基的诏書。
對于一個73歲整,虛歲74歲的老人而言,這樣的忙碌顯然不是好事,尤其,這個老人還有病在身。可事到了頭上,她不得不忙碌,慈禧也隻能撐着病體處置這一切。
因為慈禧處理這一切時,思緒非常清晰,她的身邊人,包括那個伺候了她半生的大太監李蓮英,他們都未發現慈禧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十月二十二,即慈禧去世當天。淩晨三點,慈禧就起床了,宮女們照舊為她端來了熱水伺候她淨手。
緊接着,宮女們開始小心翼翼地為慈禧進行洗臉護膚的日常工序。去世當日的慈禧和平日一樣講究,該有的工序一道不少,她洗臉需要宮女先用熱敷替她打開毛孔,接着要做基礎保養。慈禧堅持認為:熱敷能減少皺紋的生長。
基礎保養做完後,慈禧開始讓宮女為她化妝。每天,她花在化妝上的時間都非常多。她去世當日的化妝時長達到了一兩個時辰,因為她想用妝容遮蓋病容。
妝容化好後,便有宮女上前為她梳頭。給慈禧梳頭是一個大活兒,之是以說它大,是因為幹這活的任何人都随時有掉腦袋的可能。
給慈禧梳頭,若掉了頭發,肯定要受罰,如果揮梳子的方式不對,也要受罰。如果那天她本就不順心,加上梳頭的又有疏漏,甚至弄疼了她,那這個梳頭的人,将有被拉出去砍頭的風險。
慈禧的發量少,尤其頭頂那一塊的發量更小,她還很不喜歡自己的白頭發。梳頭的如果在梳頭完成後,露出來一根白發,不用說,肯定要受罰。如果梳完頭頂的發量看起來小,也要受罰。
能伺候慈禧梳頭的宮女,除了有高超手藝,還得有靈活的腦子,最好還有出衆的口才,能在梳頭的同時,把慈禧哄高興了。
當日伺候慈禧梳頭的宮女很機靈,她成功地遮住了慈禧的白發,同時又用技巧讓慈禧的前額頭發飽滿。梳完後,慈禧拿着鏡子左右看了看,滿意地點頭。
慈禧
一切收拾妥當,便是慈禧出宮散步的時間了。她每次梳洗打扮完,都要短距離溜達一小會兒。這是她這些年保留的習慣,這被她認為是延年益壽的巧法。
散步歸來後,慈禧臉上有了疲态,宮女們适時将特制的營養早茶端了上來。慈禧吃了幾口,又抽了幾口南方進貢的水煙。
這一通操作下來,時間已經到了早上7點,是該用早膳的時候了。當日,禦膳房準備了各式精巧的餐點,可慈禧沒什麼胃口,隻淺嘗了幾口就讓撤下了。
慈禧此時心裡一直惦記着光緒皇帝的喪葬事宜,她今天還有一件大事要辦:下诏封溥儀的父親載沣為攝政王監國。
等慈禧把手頭的事情辦完,時間已經到了中午。慈禧終于停下來了,這時的宮人發現:她的臉色很不對。果然,剛一會兒,慈禧就不好了:她腹痛不止,精神頭也不好了,她開始頻繁拉肚子,還時不時排出膿血。
慈禧的腸胃自生日宴後就不大好了,關鍵時刻,李蓮英推薦了一個偏方:每日一碗王八湯調脾胃。李蓮英推薦這麼個方子,慈禧當然欣然接受,慈禧一直想長壽,王八最長壽,喝王八湯,心理暗示就很好。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王八湯确有奇效。喝了王八湯後,慈禧的腸胃竟奇迹般好轉了。可到她去世當日,她的腸胃病竟突然加重了。
眼見慈禧病情有了異樣,主治太醫吓得臉色煞白,他趕忙抓藥方讓慈禧服下,可惜,無論是王八湯還是藥物,都已不見效果。
慈禧的感覺越來越壞,她不得不迅速頒布了兩條遺诏。一,女人不可預聞國政,二,嚴禁宦官當權。具體内容是:
“此後,女人不可預聞國政。此與本朝家法有違,必須嚴加限制。尤須嚴防,不得令太監擅權。明末之事,可為殷鑒!”
慈禧自己是女人,卻掌管了大清近五十年,可臨死前,卻頒布一條“禁止女人預聞國政”的遺诏,這種諷刺意味當真有些重。
從這也不難看出,她立溥儀為新帝時,對自己的壽命做了錯誤的估算。若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她定不會将皇帝之位傳給一個三歲小兒。可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她已無計可施。
朝中重臣們早已跪守殿外,可慈禧已經不想見他們了,不,她是沒有氣力再接見他們了。該交代的已經交代了,她也沒必要再見他們了。她隻下了一道旨意給重臣們:以後國家政事傳遞給攝政王,若有大事可與隆裕太後商讨。
隆裕太後是慈禧的親侄女,是她親弟弟的女兒。她原本指望隆裕太後和光緒能生下一個兒子,可這侄女不争氣,根本沒有得到光緒的寵幸。
交代完國事後,慈禧開始回顧自己的一生。
年輕時,她被鹹豐皇帝招進後宮,後來懷孕生下唯一的皇嗣,亂世中輔佐新帝登基,之後又獨掌大權,為保祖宗基業“不得已”垂簾聽政……
這些年,她自認為功勞不小:收複新疆、收複伊犁、保衛台灣、援越抗法等等。她一生所經曆的磨難也着實不少,年輕時的宮鬥,和權臣的鬥争,和兩個皇帝兒子的争奪戰,和義和團、八國聯軍的種種,還有西逃……
她回憶了很多已故去的老臣,李鴻章、榮祿等等。對榮祿,這個人和她關系最為緊密,新皇帝溥儀甚至還是榮祿的親外孫……
回憶完了之後,慈禧已累得面如死灰,她認為自己對大清已經算是鞠躬盡瘁,見到列祖列宗定然不會覺得慚愧。
一切都結束了,慈禧吞了一口氣,慢慢閉上了眼睛,但嘴卻沒有合攏。一旁一直伺候着的李蓮英看到這情形,已是泣不成聲,他用顫抖的手将一顆夜明珠放在了她的嘴裡。
原本,人死後,中國就有往嘴裡放玉器寶石的習俗,這是為了彰顯死者身份的尊貴,俗稱“壓舌”或“飯含”。
慈禧死了,含着那顆無比尊貴的夜明珠離開了人世。可歎,最終,她竟連這顆夜明珠也沒能帶走,它在後來的孫殿英盜墓後,杳無音信。
慈禧死後,負責喪葬事宜的主要人物為大太監李蓮英。他為自己尊貴的主人準備了大量的陪葬品,她的棺木被裝扮得如此寶相:其遺體四周全是各式奇珍異寶;就連她的頭部,也被安裝了一個二十二兩多重的翡翠荷葉,而腳部則放置了一個重三十餘兩的碧玺大蓮花。
棺内的縫隙裡,倒進了4升珍珠和2200塊紅、藍、祖母綠的寶石。
慈禧陵的地宮也放滿了金銀珠寶,慈禧生前,就已向地宮先後六次投放了珍寶。她的地宮,俨然成了一座寶庫。
誰能想到:這些陪葬品,竟都在20年後,被孫殿英率人盜取。而她,也終因這些奇珍異寶而慘遭劫難:她的屍體被侮辱,口中含着的夜明珠也被撬走,就連龍袍也被掠走了……
若慈禧生前知道自己會因那些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而遭盜墓,且屍體被暴屍四十多天,緻遺體長出斑點和白毛,她是否還會執意讓李蓮英厚葬自己呢?
可歎,慈禧死後竟曆經三次入殓,她的第二次入殓是滿清遺老遺少操辦,第三次入殓為清東陵文物保護管理所從業人員操辦。
好在,她三次入殓,都是在同一個棺材中。最後一次入殓的慈禧,臉部及上身被用黃綢包裹着,下身穿着褲子,褲子上面繡滿了“壽”字,一隻腳穿着襪子……
人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話,在慈禧這兒,得到了充分的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