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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斯·卡薩斯、張軍:多重轉型是了解中國的最好方式

如何了解當下中國經濟轉型的趨勢與機遇?改革的方向又在哪裡?在《瑞士在華商業調查2024》一書中,與海外諸多悲觀論者常提的“多重危機”不同的是,瑞士聖加倫大學教授托馬斯·卡薩斯與複旦大學教授張軍,分享了他們看待中國增長機遇的“多重轉型”視角,文章也表達了許多瑞士在華公司對中國經濟雖未言明但實際持有的樂觀看法。文章的中文翻譯發表于“觀察者網”,我們轉載全文,以飨讀者。【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托馬斯·卡薩斯(Tomas Casas-Klett)、張軍,翻譯/王梓淳,審校/石爍】商業情緒調查通常都要關注當下的情況,《瑞士在華商業調查2024》也不例外。在今年的調查中,受訪者的回答反映了一系列可比問題的年度情況。這正是此類研究引人入勝之所在。同時,在投資一國或與該國展開貿易時,往往需要着重考慮相關的中長期前景。本文正是分析了中國的長期前景。本文提出,從“多重危機”挑戰出發并非是了解中國最好的方式,相比之下,“多重轉型”是一個更好的分析視角。更具體地說,中國正在經曆并推動着五個深刻、同步的轉型,這些轉型無一例外均意味着改革、政策推新以及精英商業模式的轉變。在未來十年内,這個複雜、多層次的轉型過程将影響中國的可持續價值創造和增長前景、中國作為投資目的地的吸引力,以及中國企業作為戰略貿易夥伴的地位。一、中國的多重轉型本文提及的五個轉型可謂廣為人知,尤其對于在華的外國商人而言,因為它們能夠在不同程度上對收入增長、利潤前景和營運變量産生影響。本文将在不同部分對此進行闡述。(1)從投資驅動到消費驅動從投資驅動到消費驅動是最為關鍵的轉型,因為傳統的投資和出口驅動的增長已經達到了極限——這在目前中國經濟的産能過剩中顯而易見。盡管強勁的供給側與競争激烈、合理定價、抑制通脹等美好追求相關聯,但中國最大的經濟擴充潛力在于消費方面。然而,目前消費的GDP占比依然相對較低,不到55%(見圖 1,中國的消費占比低于瑞士、德國和美國)。圖 1 最終消費支出占GDP比重(%):中國、美國、瑞士、德國

托馬斯·卡薩斯、張軍:多重轉型是了解中國的最好方式

資料來源:世界銀行國家賬戶資料和經合組織國家賬戶資料檔案(2024a)

國外有專家強調,“中國的長期消費增長”沒有一個“快速的解決方案”。更有甚者如邁克爾•佩蒂斯在2023年曾直言道:“除非北京能夠設法讓消費增長激增,否則中國在經濟再平衡過程中将難以實作高于2%的增長速度。而消費增長激增雖然可能,但可能性極低。”

這類觀點的基本假定是,中國從投資驅動向消費驅動的轉型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現有的精英商業模式(例如通過土地銷售為地方政府支出融資的“土地财政”)會抵制這種轉型,而且無法自行脫離現有範式進行轉型。曆史上,大國往往需要遭受外部的重大沖擊才能夠實作這種轉型。對于中國來說,其面臨的問題在于未來究竟以多大的力度去實施旨在增加需求的政策(例如加強衛生和社會保障系統)。

正如中國共産黨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中明确指出的,中國計劃改善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具體而言,這項包容性改革的具體措施包括改善收入配置設定、加強社會保障體系,同時擴大醫療衛生系統的覆寫面。如果這項改革能夠成功實施,再加上其他政策協同,那麼消費占GDP的比重在本世紀末能夠達到60%。

(2)從西方到全球

中國的經濟增長最初依賴于對西方國家的出口,這些出口貫穿了供應鍊的始終(從研發端到産品的目的地)。如今,中國已經不斷取得進步,建立了面向世界各地的全球網絡——中國正在努力将自己打造為貨物貿易的樞紐。中國在秘魯建設昌凱港的邏輯,既是為了加強自身與秘魯的貿易,也是為了讓秘魯向日本出口更多商品(引自與Sam Shi的對話)。

有趣的是,可以将中國的這種轉型趨勢概念化為中國在出口資本的同時利用其他國家的勞動力(進而發揮其貿易順差的作用),這與西方通過移民引入勞動力的方式形成對比。地緣政治推動了中國的部分對外直接投資流向了越南、墨西哥和新加坡,這在強化中國目前地位的同時,也将在長期内顯著促進中國的經濟增長。随着其他經濟體的不斷發展,中國的多元化投資組合将不斷“升值”,進而促進國家财富的積累。

(3)走向低碳經濟的能源轉型

與世界其他地區一樣,低碳經濟也是中國的戰略重點。中國在電池、電動汽車和太陽能電池闆領域的領先地位證明了。在這場轉型中,中國“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相平衡的政策模式,以及“政府支援、規模經濟和持續創新”的生态系統确實能夠帶來增長。

然而,做好環境保護與經濟增長的平衡絕非易事:如果去碳化程序過快則可能會妨礙經濟增長,例如去碳化可能會導緻電力短缺。無論如何,能源轉型對每個國家來說都會是一項成本高昂的任務,具體的耗資則取決于它們對這項任務的重視程度。顯然,中國對此非常認真。

(4)從“制造”到“創造”

《哈佛商業評論》曾在2014年釋出三位哈佛商學院教授的文章,名為“為什麼中國不能創新”。如今,中國已經完成了從“中國制造”向“中國創造”的轉型;現在,抛棄“複制-粘貼範式”是中國的一個顯著成就。有意思的是,就在2021《哈佛商業評論》又釋出了一篇名為“中國的新創新優勢”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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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商業評論》分别于2014年和2021年發表的關于中國創新的文章在許多領域,中國現在是全球競争環境中最具創新性的參與者之一。但這并非沒有代價:創新也可能導緻資源的錯誤配置。對未來過度投資(或者說過度創新)并承受相關風險,意味着經濟體在消耗資本的同時,還忽略了那些在适當投資下就能夠帶來經濟增長的高生産率制造業和服務業。中國能否做好平衡,合理對投入創新的資源進行配置設定呢?這是一個問題。(5)從産品到服務中國多元轉型的最後一個組成部分是服務業,中國服務業在GDP中的占比遠低于發達經濟體(見圖 2),包括了許多低附加值的細分行業,例如餐館和小商販。此外,本土的線上平台,如阿裡巴巴、拼多多和位元組跳動,已經經曆了高度的優化并處在高效的營運狀态下。另一方面,中國目前缺乏高端的金融服務、具有競争力的體育聯賽,以及世界級的咨詢公司。這表明,通過開放市場并提供合适的激勵措施,服務業仍有許多“低垂的果實”可以摘取,為經濟增長提供動力。圖 2服務業增加值占GDP比重(%):中國、美國、瑞士、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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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世界銀行國家賬戶資料和經合組織國家賬戶資料檔案(2024b)

二、中國的挑戰國家在實作多重轉型以充分發揮其增長潛力的過程中,可能需要經曆“九九八十一難”。其中一些困難會阻礙某一特定的轉型程序,另一些則可能會導緻整個轉型的失敗,甚至将國家困住。中國面臨的這些挑戰可以被概念化為十個問題,我們将分析它們對經濟轉型的影響。(1)泡沫泡沫是“動物精神”和樂觀情緒的展現,其本身并不一定是壞事,但必須得到控制。否則,泡沫的過度膨脹會扭曲經濟資源的配置設定,進而造成破壞。房地産就是一個泡沫,它在推動中國達到中等收入水準和顯著提高生活水準方面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這一泡沫在合适的時機沒有得到遏制(人們可能會聯想到20世紀80年代的日本或2005年左右的美國的類似疏忽)。現在,迫在眉睫的是,在捅破這一泡沫的同時,避免新的泡沫形成。産能過剩表明現有的精英商業模式擁有過多的資源、金融管道和體制特權,導緻投資預期超前于實際需求。房地産行業是最大的此類累贅,并且鑒于其規模(占GDP的20%以上),房地産業可能需要五年左右的時間才能恢複供需平衡。IMF的研究表明,“與疫情前的水準相比,新房開工量下降了60%以上,這種曆史性的快速下降隻有在過去三十年各國所經曆的最大規模的房地産行業蕭條中才有出現”,但另一方面,房價僅出現小幅下降,這部分原因是一些城市試圖通過對挂牌房屋設定指導價來控制房價下跌。随着房地産泡沫逐漸消退,商業信心将受到抑制,經濟增長速度将低于預期(每年大約會相對減少1%的增長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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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是,不同于日本,中國從未陷入金融市場的泡沫。此外,中國面臨的泡沫問題屬于,市場經濟體系下都會普遍存在的經典的資本主義産能過剩問題,解決這些問題有利于市場轉向生産力水準更高的商業模式。(2)缺乏高端的金融服務中國的精英金融商業模式遠遠落後于制造業。中國龐大的儲蓄沒有流向股市,中小企業也很難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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