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蛋
今年6月份,SNH48的成員李慧出現在抖音直播間,宣布加入千金府公會做團播,引發了一片嘩然。
在外人看來,長相甜美、唱跳功力不俗且有一定粉絲基礎的李慧,更應該躺在SNH48的光環下“混吃等死”,至少還能維持一個體面的愛豆身份,而不是跟着一群精神小妹一起讨好直播間裡的榜一大哥,自降身價。
但是另一方面,更多像李慧這樣的“前愛豆”在調轉槍頭,通過團播再度獲得名與利。《偶像練習生》學員、前TANGRAM成員貝汯璘,《創造營2021》學員谷柳霖,以及GNZ48成員陳泓宇等正統練習生出身的年輕人都走上了團播這條路,完成了從愛豆到主播的華麗轉身。
而練習生做團播是否具有先天優勢?他們能在直播間賺到多少錢?團播是不是練習生的好出路?為此,骨朵聯系到三位深度參與過團播的練習生和經紀人,想要聽聽他們的故事。
離開舞台,走向團播
2023年7月,周然照常打開小紅書的私信,在一衆品牌PR求合作的資訊裡,一條格外不同的私信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條私信裡寫着:“我是某公會的團播經紀人,通過觀察你發在小紅書的舞蹈視訊,發現你很有做團播的潛質,如果你也對此有興趣,可以來聯系我。”
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周然聯系了那位團播經紀人,也是在跟經紀人聊完後,他才知道團播更像是一個在直播間裡進行的綜藝節目。
“一個直播間裡有3-5名成員出鏡,有時候還會再配一個專業的主持人,成員依照流程單獨表演節目,或者一起表演團舞,又或者是兩兩組成CP互動。總之,表演形式有非常多種,相比于個播來說,趣味性和互動性要更強。”
例如,李慧加入的千金府團播就是以妖娆妩媚的“十一千金”聞名網際網路,十一位靓麗的女成員吸引了一大批忠實粉絲;還有通過假扮中年大叔博取網友眼球的團播組合“星創919”,則是以抽象的直播畫風而深受年輕群體的喜愛;以及在最近掀起讨論熱潮的KK和子安,他們倆都是琴家團播的成員,經常在直播間裡花樣秀恩愛,引導觀衆嗑CP。
周然告訴骨朵,當初那個團播經紀人之是以會挑中他,是因為看中了他身上未出道練習生的标簽。“他們想要打造一支全部由練習生組建的團播組合。”
根據骨朵的不完全統計,目前市場内有名有姓的團播公會大約有500多個,其中單是坐标杭州的公會就多達170多家,其餘公會分布在上海、重慶、長沙等地,以練習生再就業為噱頭的公會不在少數。
在杭州某公會任職團播經紀人的樂樂解釋,雖然每一家公會的選人偏好都有所不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有過練習生經曆的素人會更受公會青睐。“唱跳是團播最主要的吸睛方式。早期,團播是從搖花手、社會搖在快手起家,現在抖音流行的團播則是各種古風唱跳、韓流翻跳,對團播成員的基本素質有了更高的要求。”
不過,也并非所有有過練習生經曆的人都能直接入選,哪怕周然是經紀人主動聯系的,也還是要通過一系列專業的面試才能加入公會。
“先是線上面試,除了模卡以外,還要發送一段原相機錄制的小視訊給經紀人。通過線上面試後,再約時間與經紀人線下見面,所有問題溝通清楚後,再試崗一周。而等到這些流程全部走完,才能夠正式簽約公會,一般簽約期是3-5年。”
近兩年來,團播公會的數量迎來激增,行業内卷激發了團播品質的飛速提升,也讓更多練習生得以被團播經紀人發掘。畢竟與素人相比,練習生在長相、身材、舞蹈等方面具有絕對優勢。
而對于練習生來說,當選秀綜藝停擺,與其死守着對愛豆身份的憧憬,去期待一個或許根本不存在的出道機會,倒不如轉戰團播,至少終于捧起了一個飯碗。
能賺錢的工作就是好工作
李慧加入千金府公會做團播後,一連四次拿下團播PK賽的冠軍,收到的禮物打賞總金額超過百萬元,相較于絲芭傳媒每月支付給她的固定工資,無疑是一次資産躍進。
那些曾經對李慧抛棄SNH48頭銜憤憤不平的粉絲,也就逐漸接受了愛豆李慧走下神壇,更加拼命地為直播間的主播李慧打賞,希望能在千金府為李慧實作一次總選第一的夢。與此同時,各大公會的團播形式也确實是在向SNH的總決選模式無限靠攏——粉絲花錢,主播争冠。
在長沙某公會做了半年團播的汪熙告訴骨朵,她所在的公會每周都會舉辦一次公會賽。“按照正規的舞台公演流程,十幾個甚至幾十個主播分成幾個小團在直播間輪流進行舞蹈PK。團體PK完,再抉擇出團體内的個人第一名。評判标準就是打賞金額,誰在表演時段拿到的打賞多,誰就是冠軍。”
2024年9月3日恰逢SK女團成員萱萱的生日,她的榜一大哥為了幫她拿下當晚公會賽的冠軍,豪擲了903個嘉年華。按照一個嘉年華3000元的價格計算,903個嘉年華就是350萬元,萱萱起碼也能分到幾十萬。這還隻是一次公會賽的收入。
“20年是團播的風口期,那一批開始做團播的主播幾乎都已經實作了财富自由。當時,專門做團播的公會少,願意做團播的人也少。現在大家看到周圍人都賺到了錢,于是一股腦地又都來做團播了。”樂樂感概,雖然現在做團播賺錢,但是已經遠遠比不上四年前了。
而饒是這個“比不上”的收入,也足以令沒有品嘗過紅滋味的練習生垂涎,自願脫下愛豆的長衫,踏上團播的征途。
“我認識的練習生裡,有的重新回到學校讀書、有的在教育訓練班裡當老師,但更多的還是經營自己的賬号,當網紅。目前做團播的隻有我,但是想做團播的不止我一個,他們之前是不怎麼了解團播的機制,是以還在觀望中。”周然說,他并不覺得團播和網紅有本質差別,都是吃網際網路這口飯罷了。
另一方面,團播是一份不限制學曆的職業,曾經為了追夢而放棄學業的練習生也能在直播間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既有樣貌,又懂唱跳,還有鏡頭感,偶像市場吸納不下的練習生正是團播市場的香饽饽。
甚至按照樂樂的說法,團播成員不需要長得太過出挑,隻要肯聽公會的意見,踏實努力地在直播間裡跳上一段時間,人氣就會積攢得非常快。“我的建議是不要因為一時興起就來做團播,也不要因為短期内沒有達到預期收入就匆匆離場。萬事開頭難,能堅持到最後的主播肯定是能賺到錢的。”
盡管團播也是一碗青春飯,但在絕大多數練習生不得不長期待業的環境下,去團播公會裡當一隻牛頭,未必不如在偶像市場當一隻鳳尾。
愛豆?團播?如何選擇
而最需要練習生注意的是,一旦踏入團播的門檻,他們與粉絲的關系就注定不再“單純”。
粉絲花錢支援愛豆,是在支援愛豆的夢想,金錢的核心外包裹着一層烏托邦的糖紙。而粉絲在直播間花錢打賞主播,就等于直接購買主播的容貌價值、情緒價值和時間價值,将利益關系赤裸裸地放在了台前。這份供需關系的逆轉,是不少練習生迄今不敢輕易“下海”做團播的阻礙之一。
“團播本質還是直播的一種特殊形式,需要對直播間裡的‘大哥’進行關系維護。以我們公會的教育訓練要求來說,連續三天在直播間給你打賞百元以上的賬号,就要主動與對方加好友,建立私下聯系了。”汪熙說,不同于愛豆媚粉,主播對‘大哥’的噓寒問暖講究一對一,愛豆媚粉可以根據心情而定,主播的關系維護卻是必須的工作。
這種關系的特殊性同樣是目前社會指摘團播職業不夠“體面”的重要原因。更有網友将女團直播間視為直男的“選妃”現場,花一次點播的錢就能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愛豆為自己跳一支舞,極大地滿足了男人的自尊心。
樂樂說:“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裡,女團播的營運思路是女色消費、擦邊經濟和暧昧經濟,是以女團的盈利情況總是比男團好一大截。經過幾年的行業發展,男團播在直播主題、主播造型和顔值等方面卷起來了,加上一大批練習生流入團播市場,促使男團播的營運思路更加類似于粉絲經濟。”
其中,喜悅023男團作為團播市場的頂流之一,因為部分成員長相酷似易烊千玺、黃俊熙等男明星,收獲了一大批媽媽粉、富婆粉,直播間熱度最高時有近11萬人同時線上,打賞流水近千萬。更為奇觀的是,喜悅023男團直播間裡的粉絲非常喜歡在彈幕控評、粉言粉語,這是其他直播間少有的,粉絲完全是将喜悅023男團當作正經男團在追。
而由于營運思路和粉絲生态的變化,練習生轉行做團播的心理壓力也随之變小了。或許,這也是李慧、貝汯璘等正統練習生都逐漸開始紮根團播的理由,更是許多練習生開始接納團播這塊次生土壤的原因。
“日娛有一個概念,叫地下愛豆。這些人因為沒有機會登上電視,不被主流媒體報道,是以大部分時間隻能在小型劇場定期進行歌舞演出。我覺得我們這些在團播間裡的練習生,大概就是内娛的地下愛豆。”汪熙說,地下愛豆就是不介意将親密關系明碼标價的有夢想的人。
于她而言,無論是在舞台、小型劇場還是直播間裡,她的工作都是憑借自己的努力獲得觀衆喜愛,并無不同。
過去的團播是短視訊時代下應運而生的低俗文化,一群穿着緊身褲、腳踩豆豆鞋的人在直播間重複表演同一個舞蹈,不夠進階也不夠高尚。但如今,團播成了練習生的一條退路,或許我們更應該期待良币驅逐劣币,見證偶像市場和團播市場一起打通任督二脈的那一天。
(文中周然、樂樂和汪熙,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