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健
秋分過後，踏足貴州遵義大地頓覺秋意漸濃，無邊秋色确實撩人醉，那濃烈的色彩把遵義山野裝扮得格外絢麗。似乎，此行我無暇顧及秋色，隻想趕往黔川交界處習水縣西部的土城鎮，品味古鎮底蘊，尋覓商幫文化，追憶紅色印記。
土城，一座千年古鎮，古韻悠揚。早在7000多年前，人類就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漢代建縣，唐宋建州。元末明初，當地居民在改建房屋時，發現大量用泥土建房築城的牆基，故稱“土城”。土城靜卧在青山腳下，古街東、西、南三面臨水，北面靠山。沿赤水河呈二級台地分布，形成三維立體結構，山、城、水交相輝映，相生相息，構成“鎮依山而建，水繞鎮而流”特色古鎮風貌。赤水河從北自西往東流淌，沿河岸的民居、商鋪夾出一條狹長的街巷，層樓疊院、褐牆黛瓦、石闆巷道與奔騰不息的河水都在訴說着源遠流長的曆史。
我站在高處俯瞰古老的街區，瞰見排列有序的片片青瓦，像一群燕子展翅欲飛；也瞰見馬頭牆、屋脊、廊檐，各顯風姿，盡露“青瓦出檐長，穿鬥白粉牆”之黔北民居風格。晨霧缭繞之間，盡情地觀賞古鎮風光，尤是賞心悅目。朝陽東升之時，我又放眼俯視古鎮前方，浩浩蕩蕩奔向長江的赤水河，那氣勢依然足以讓人幻想出當年古鎮的繁榮熱鬧景象。
土城，一座千年商埠，商幫文化濃郁。這裡是古時“皇木出山、川鹽入黔”的重要碼頭和集散地。
漫步在古鎮的青石巷道中，恍如穿越了時空，通過這條時光隧道，将我帶入了一個神秘而古樸的千年古城。街巷随地勢高低起伏而鋪砌，腳下的石闆已被歲月磨得锃亮，那锃亮記錄着古老的商埠印迹。那曆經數百年風雨滄桑的民居，許多仍然保留着“前店後宅”的格局。房屋多為一層，古老的建築以天然的竹、木、土、石為材，門窗、格扇、挂落，雕刻着人物花鳥，栩栩如生，呈現出古樸的韻味。曲折幽深的街巷，商鋪一家挨着一家，外面或挂紅燈籠，或挂各式土布店招。每走一段就能見到“土城十八幫”字樣的店旗或伫立在街頭的雕像。過去，土城石闆街生存着鹽幫、船幫、馬幫、鐵幫、糖幫、茶幫、丐幫、布幫、戲幫、米幫、藥幫、油幫、酒幫、石幫、木幫、經紀幫、棧房幫和袍哥幫共18個幫類。稱之為幫，實質上是一個同門類生意的集合。街道旁常有小巷通向赤水河邊，渡口光滑的石條都在訴說古老的商埠歲月。可見這裡曾是商賈雲集，繁華至極。透過那遺存的街區迹象，似乎窺見當年小鎮“十八幫”演繹着江湖傳奇，上演着商界精彩。
時下的古街居民，大都以居帶商，他們在自家門口擺上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販賣一些當地的土特産，麻辣蘿蔔丁、豆花、黃粑、苕絲糖和苕湯圓等，也有經營千年傳承的宋窖酒。街巷深處時有傳來吆喝聲，使人仿佛穿越回久遠的過去，一股淳厚古樸之風悠然飄至。
不知不覺我又探進了建于1909年的鹽幫舊址，這是大富之家，其住宅臨河而建，牆體用紅石壘砌，前門是街道，後門是渡口。石牆采用當地發育最好的丹霞石（紅色砂礫青石）建造，從建築藝術和規模上可見當時的鼎盛氣象。紅石牆經過上百年風化和食鹽腐蝕，形成了觀賞價值很高的風景地貌，仿佛向世人講述着土城鹽号的悠久曆史。
土城古鎮上的院落、城牆、商号、碼頭、遺址、“十八幫文化”體驗館，雖是靜寂無語，卻都訴說着千年曆史。徜徉古鎮，令我怦然心動，因為這裡是真正用自己本來的面目活着的古鎮，狹長的街道并不是展覽給遊客的陳列，它卻跳動着生活色彩，飄蕩着人間煙火，也沒有燈紅酒綠的酒吧和琳琅滿目的紀念品商店，隻有鄰裡間的相談甚歡。
小鎮無言，古巷無語。漫步古鎮石巷，便覺一切都是那麼安靜、詳和、随性。這裡沒有别的古鎮那般功利、喧嚣、世俗。這座背影斑駁的千年商埠，在時光交錯中映射出商業的興衰浮沉。在這裡，曆史與現實交織，文化與自然共生。仿佛沒一塊青石巷道、每一座古老建築，都是一頁曆史書，都是承載着曆史記憶的信使，向人們講述着過去的傳奇。我認真翻閱這卷古老的畫卷後，便覺土城古鎮就是一個凡夫俗子，質樸得可愛，木讷得憨愚。它是這個浮躁又喧嚣的塵世中，一方可以讓心靈安甯的淨土。
土城，一塊紅色聖地，長征路上的紅寶石。土城自古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川黔鎖鑰”之稱。
史料有載，1935年1月，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到達土城。黨的兩代上司核心、共和國三任國家主席、五任國防部長、七大元帥和兩百多位将軍當年親自參加戰鬥，總司令朱德、總參謀長劉伯承親自到前線指揮。1月29日拂曉，紅軍以土城渾溪口為主要渡口，揮師一渡赤水河，揭開了紅軍“四渡赤水”的光輝篇章，寫下了被譽為軍事史上神來之筆的第一筆。當年随中央紅軍長征的29名女紅軍曾居住在這條街上，這裡是全國唯一一條女紅軍街。
漫步老街，兩邊不時能見到與紅軍有關的标牌，現存有土城會議會址、紅軍總司令部駐址、女紅軍街和毛澤東、周恩來、朱德、鄧小平等偉人住居。古街民居的鑲嵌式門闆，也留下了紅色的印憶。據說當年紅軍進入古鎮時街上挂滿了紅旗，貼滿了歡迎智語。一渡赤水需架設浮橋，百姓們又紛紛捐出門闆來支援紅軍。如今，青磚黛瓦馬頭牆上還殘存着諸如“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等智語。在這片青山綠水間，還建有四渡赤水紀念館、土城渡口紀念碑、青杠坡紅軍烈士陵園等景點，無不刻錄着紅軍的風骨。青杠坡上，雪松蒼翠，綠樹環繞，鮮紅的三角梅朵朵綻放，3000多紅軍戰士長眠于此，矗立在坡頂的紀念碑永遠銘記英烈。目睹這些紅色遺迹，給人造成時空交錯的感覺，一下子将人帶入硝煙彌漫的紅色歲月。
土城，一座“綠洲紅城”，因青山綠水而幽美，因“川鹽入黔”而興旺，因紅軍“一渡赤水”而聞名。滔滔江水如護城河般環鎮而過，孕育着這塊土地，滋養着世代土城人和在此營生的商賈、為革命赴湯蹈火的紅軍戰士。古鎮内曆史悠久的商埠文化和振奮人心的紅色文化相碰撞，使其成為人們追尋紅軍長征的足迹和感受千年古鎮商埠文化的必選之地。
安詳且靜谧的土城古鎮似乎在向世人訴說：一切悠然，一切也淡然。你來與不來，我都在這裡；你愛與不愛，我還在這裡。倘若，我們厭倦了一些知名古鎮的熱鬧不純粹，抑或想遠離江湖的世俗，扔下裝得困倦的面具，無妨相約在土城古鎮，尋一方小院，喝喝茶，聊聊天，品美食，小酌宋窖酒，享受微醺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