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風作品《小龍三背》共三卷,《桃花渡》為其中一卷
楊如風的散文集《桃花渡》取自文集中一篇散文的名字,書名與散文名有囊括四海之意,滋潤九州之心。特别是“渡”,給讀者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間,當年項羽兵敗,雖有渡船,卻不渡河,給曆史留下永遠的回味。作者憑着自己的武學思想,開散文之新風,似山空月明,曠亮無比。
桃花渡隻渡人,不渡船。“欸爺渡人,不分人之親疏、水之冷暖,寒冬臘月,他也去。”這段話堪與《秋江待渡圖》媲美。遠處綿延不絕的群山,近處樹木一簇,樹下有幾人引頸眺望,而江面上隐隐約約有一葉小舟,那就是待渡的希望。《桃花渡》中,有個傻女人背上還在吃奶的孩子,牽着年幼的女兒默默出逃的場景,讓人唏噓不已。那個飽受家暴的女人,在無人渡的情況下,選擇自渡——“以少有的智慧将閻王般的男人灌醉。她背上綁着尚在吃奶的兒子,手裡牽着唯一伶俐的女兒,跋山涉水,落荒而逃。”
自渡與渡人,并非這篇散文的全部核心。作者高明之處,對“紅”的描寫,亦是讓人過目不忘。紅,即那個飽受家暴的女人出逃帶走的女兒,她長大後,不願與傷害自己母親的父親閻女婿見面。“紅到底沒有見他,卻是托人送來不少孝敬。閻女婿黑着臉收下,随即一把火燒了個精光。”短短兩句把父女間的複雜情感,寫得如冬之色,慘淡凜冽。
2022年6月18日,楊如風在武漢參加《小龍三背》新書簽售會
童年是很多作家的精神原鄉,也是某些作家的噩夢。三毛在《一生的戰役》中,寫到她與父親一生相近又不能相處的沖突:“這一生,我一直很怕你,怕你下班時看我一眼之後,那口必然的歎氣。”作家荊棘的繼母将一些蛋糕鎖在書房裡,任其腐爛,飼喂紅頭綠蠅,也不肯拿出來與孩子們共享。童年的陰影往往給人的傷害非常大。童年時代,楊如風和紅共享桃花渡樂園,但他們走向了不同的未來。就像小說《我的安東尼亞》主人公說:“假如我像你一樣住在這兒,情形就不同了。生活對你将很安逸,對我們卻不那麼容易。”楊如風和紅,一個考上大學,一個失去了家鄉以及受高等教育的機會。這不是智商的原因,而是家庭所緻。
父母對孩子的恩賜,實際上都是一些小事,卻能讓孩子溫暖一生,也受益終身。《桃花渡》中的“紅”,就沒有走出童年的陰影,她拒絕與生父見面,如今不知她是否與過去妥協、和解。當然即便她要與過去妥協、和解,也是不能完全做到了,因為我聽作者講過,她的父親已經不在世了。
楊如風在簽售會上為書迷簽字
《桃花渡》是一篇不長的散文,卻可以當作時代的鏡子。在這面鏡子裡,有變動時代的思想感情,有家庭原因給孩子造成的童年陰影。它反映的人性,是深邃的,又似乎是昙花一現的。而從紅的父親身上,我讀出的邪惡與其說是存在于人類外界環境中,不如說是存在于他的内心裡。這種從藝術上折射人類自身及四周環境的鏡子,有點類似《桃花源記》,它是一個多棱鏡,能折射出每一個人心中的桃花源。我想,文學最高的表現,不正是如此嗎?
楊如風的散文有一種不同的格局與意境,如流動的詩、變化的雲,洋溢着清秀、細膩、誠摯的醇厚之美。作品富有中國式的靈魂與特色,又具有歐美随筆式的嚴謹。其寫作手法,似拿着一根穿珠線,穿一顆,算一顆,就那麼直穿到底,頗有自己的風格與味道。譬如《三背的蛇》,表現出作者高超的抒情能力。作品布局似小說一樣嚴謹,一層深似一層,一層高似一層,深到無可再深,高到無可再高,忽然來個峰回路轉,另外創造一個奇境。
楊如風像武俠小說中的劍客,招招劍如飛鳳,閃閃綻放青光,将散文語言打磨得精練、準确,于奔放中跌宕起伏,于堅實中奇谲恣肆。《春天》寫得活躍異常,交織着無限的光和影。那種蕩漾在字裡行間的機智的微笑,有似青春大澤,萬卉初葩,呈現出一片迷人氣息。《茶樓聽冬》文辭之美,有如細心琢磨之美玉,透剔晶瑩,寶光煥發;又如呂純陽的指頭,觸到山石變成黃金,一見便知是一位斫輪老手。《沿途》好似一幅清淡、雅麗的水彩畫,又宛如一首意境深遠的散文詩。我驚歎于他寫得如此跳脫、如此雅緻,讓筆下的風景慢慢鋪成絢麗的圖畫,似一座秀麗的、盛開着鮮花的花園,徜徉其中,感覺到滿滿的愛意。就像武俠小說中最厲害的武功,最後也敵不過一個“俠”,最經典的文學,無非是傳遞愛。“愛”不是一兩人的事,而是一種超越塵俗和悲憫同情的愛,讓人們心中充滿着美好的憧憬與向往。
好的散文似關公的大刀,雖然厚重,刀刃卻隻是薄薄一片。精髓所在,片言萬代。序言認為,“楊如風的散文風格鮮明,他雖然有意向自己的故鄉落筆,卻并不受‘小地方’的局限,反而凸顯出大格局來,有一種很強的突破精神”。楊如風散文集《桃花渡》,令人一見傾心,不忍釋卷。讀來讓人身心舒暢、澄靜,亦有神觀飛越之快,宛如走進桃花渡清新秀麗之地,聽到一位遠方遊子那真摯、誠實的歌聲。
來源:《閱讀時代》2024年第10期
作者:彭四平
編輯:阿傑、伍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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