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10日,南韓女作家韓江榮獲諾貝爾文學獎,折合成人民币744萬。
印象中,諾獎女作家是這樣的,
或是這樣的,
而韓江卻是這樣的,
都說南韓盛産美女,未曾想,連諾獎女作家都這麼美。
放眼全世界18位諾獎女作家,韓江53歲的“低齡”無疑讓前輩們感到恐懼。
可看着一張青素柔和的臉頰,一頭微卷慵懶的長發,一雙一褶、兩褶、三褶的輕垂眼睑,你又會驚歎,這哪裡像53歲,分明不到30歲,難怪早年能勝任人體模特一職。
姣好的面容,世界級的榮譽,一時間将韓江推上了輿論的浪尖,有人祝賀,有人贊歎,也有人憤憤不平,為什麼中國就沒有諾獎女作家?女作家殘雪怎麼就不能學學人家?
我相信,沒有一個作家能夠以獲得諾獎為目标,最終獲得諾獎,反而那些幸運的垂青者無一不在用心感受,好好生活。
就像我今天故事裡的中國菜場女作家,陳慧。
01
很少有哪個場合,能一大早就容納如此喧嚣的聲浪,除了菜市場。
窄窄濕濕的過道,肩碰肩,腳挨腳。高飽和的塑膠布上鋪開着翠綠的葉菜、鮮豔的番茄、金黃的南瓜,也承載着此起彼伏細碎的聲響。
在如此嘈雜環境中,陳慧的攤位,竟有幾本書赫然放在手邊。
一旦買菜的人流散去,剛剛溢滿煙火氣的菜市場,立馬變得蕭條,死寂。這時,陳慧開始了最放松的時刻,她手捧一本書,進入了自己的世界。
兒子不滿周歲,陳慧決定去菜市場擺攤賺錢。
風風火火地進貨,張羅生意,不久便适應了菜市場小販的新角色。
可作為嫁到浙江的異鄉人,陳慧依舊感到孤單。
在日如一日枯燥的生活中,她開始寫點東西,有時是幾十個字,長的不過上百字,興起的時候,還來上一首打油詩。
她的文字裡是所見的人間煙火,老家悠遠的舊人舊事兒,童年的恍惚朦胧的兒時回憶,菜市場一方天地的細微小事兒,就這樣一點點放在了字裡行間。
積少成多,陳慧筆下的《世間的小兒女》《在菜場,在人間》作品先後出版,央視訊道報道了她的故事,媒體們蜂擁趕來,把“咔咔”作響的閃光燈,對準了這張素顔的臉。
陳慧沒有借着潑天的流量成為網紅,依舊在菜市場和顧客寒暄,照舊做着清閑的生意,她的文字依舊安靜質樸,不缺少靈氣。
平複自己緊張心情時,她這般寫道,
“心理上的忐忑也被我打上了馬賽克。”
她筆下的失眠很有畫面感,
“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睡眠像一堆撕碎了的紙片。”
在日與夜的交彙時刻,她如此共情她的小狗,
“也許,它還會像人一樣,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最迫切的願望。思緒滞留在昨夜,肉身跨進了今日,迎着和煦的晨光,假裝若無其事,假裝熱淚盈眶,假裝熱切地愛着,這個凹凸不平的人間。”
在中國大地上,有千千萬萬普通女性和陳慧一般,
浩渺颠沛的生活面前,這樣細若微塵的女人,柔弱得不堪一擊。(陳慧書中自述)
可還好有書籍和文字,賦予了她奔向自由的力量。
兒子高中寄宿後,45歲的菜場女作家陳慧決定走出菜市場,跟随鎮子上的養蜂人,踏上數千裡的陌生野途,去探尋人世間的另一種活法。
陳慧詩意地稱這為“去有花的地方”。
圖:追花養蜂人
02
養蜂靠天吃飯,需要滿世界追花。
大陸幅員遼闊,南北氣候差異大,每個省份的花期都不同。
蜂農需要帶着上百台重重的蜂箱,滿中國追随春夏兩個季節,與時間賽跑,每年從三月初持續到九月底。
蜂農們都有自己的固定追花路線,順着時間和空間裡盛開的油菜、紫雲英、草花、洋槐花、椴樹花,一路從南向北,東奔西走。待全國花期結束,再趕回來,為來年繼續追花做準備。
滿世界追花奪蜜,遠非陳慧描繪得那般浪漫,而是曆經天災人禍的心跳旅程。
在内蒙古海拉爾的某草場上,蜂農們被手拿武器的地頭蛇敲詐勒索,深夜還遭遇好幾個蒙面人闖到帳篷,持刀搶劫。
在安徽某處,暴躁的蜂群一連攻擊了多人,盡管有熟人擔保,蜂農還是損失了一大筆錢。
在河北秦皇島某處,裝載着蜂箱的貨車出現意外,車頭掉進了溝裡。
在陝西某處,水源稀缺,蜜蜂成群結隊飛進周邊老鄉家的豬圈裡去汲取水汽,把幾百斤的大肥豬蜇死。
……。
當陳慧決定去浪漫追花時,更是被一個又一個熟人勸退,
“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們去年到吉林汪清縣的紅旗林場采椴樹蜜,剛安頓下來兩個小時就接到通知,說俄羅斯過來的老虎正在朝着蜂場趕來!不光老虎,有時還得與狼迎面對視。至于各種各樣的蛇,那更是随處可見。粗的,如小孩手臂;細的,十有八九是毒蛇。”
陳慧心裡犯嘀咕了,雖然找到了穩妥的蜂農搭檔,兒子也說好會照顧好自己,可她心裡還是不踏實。
陳慧高中時就因病退學,如今還是免疫力差,身體弱,時不時亮起生病的紅燈。
五個月野外住帳篷,輾轉颠沛五個省份,是否扛得住?
左打聽右打聽,發現每個蜂農說法都不一樣,有些面目扭曲,直接倒苦水,有些卻樂在其中,樂此不疲。
陳慧突然想起了小馬過河的故事,有些事隻能自己去感受。
就這樣,她收攏起淩亂的情緒,簡單收拾了行囊,從菜市場逃走,前去追花。
圖:職業養蜂人
03
到達第一站,追花之旅就狠狠地給陳慧上了一課。
整夜整夜被吵得睡不着。
大片大片的平原花海,是蜂群的自助大餐,也是大風肆意張狂的最佳領地。
熄掉野營燈後,陳慧和睡眠開始了很長的一段拉鋸戰。
她把被子拉得高高的,整個人縮成一隻蛹,深深地埋進被窩裡。但不管埋得多深,各種各樣的聲音還是如潮水般湧入我的耳朵。
極具穿透力的是風力發電機的呼呼聲,類似人的腳底闆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音是風扯帳篷的刺啦聲。
還有卡車駛過帳篷一端的奪命聲。因野外空間受限,陳慧的帳篷就在國道邊上,距離不足2米,這時刻讓她心顫,害怕大卡車一個不留心,直接沖進帳篷,碾過她的頭顱。
更不必說,遇到雷雨天,整整一小時,電閃、雷鳴、暴雨、狂風,四管齊下,弱小的帳篷在風雨中顫如篩抖。
可當天空放晴,大自然在陳慧的眼中,迅速切換到另一種面孔。
擡眼望去,目光所及的田野裡,金黃與碧綠相映生輝,油菜花是當仁不讓的主角,成片的小麥也抽穗了,聯排的西瓜大棚氣勢十足。最驚豔的是農幹河橋邊的兩處大面積的鮮花地,白色的花瓣,嫩黃的花蕊,清雅嬌柔,風情無限。
離開時,陳慧心裡隻有淡淡的憂傷,
這一輩子是否還有機會再過來,看一眼蘇北平原這個鮮花盛滿的小村莊?
除了風景,最讓陳慧感受深刻的還有人。
一路上,她碰到了無聲把自家菜放在帳篷外的陌生好人,和參加過越戰,自掏腰包為村民打水的熱心人老王爺一起聊天,最讓陳慧感動,還是帶她來體驗追花之旅的夫妻,劉大哥和新麗姐。
給蜂群除螨的晚上,四下靜悄悄地。
幽暗農場,隻有兩盞不停晃動的頭燈,一會兒分散,一會兒交彙。
劉大哥與新麗姐坐在一起,重複着同樣的動作,做着同樣的事兒,如呼吸般自然和諧。
生來寡言,幹活又投入的劉大哥輕易不吭聲。新麗姐的注意力全部用來尋找巢脾中的卵,無暇顧及其他。
他們佩戴在額前的頭燈閃亮,光線偶爾投射到不同的方向,很快又交彙在一起。
一寸一寸的光陰,如同河流,緩緩地在周遭流動。
這風雨同舟的一幕多麼美好,在這千裡迢迢的僻靜角落靜靜綻放,無人打擾,甚至沒有第二個人看到。
寫在最後
一次講座,有人問陳丹青,為什麼中國沒有好電影?是不是因為沒有好的文學作品?
陳丹青說,好電影,好作品,這些都不是事兒,問題是我們能不能自由地表達?
我想,自由的表達不但囿于外部環境,也挑戰着我們的内心是否敏感,是不是勇敢?
獨一無二又短暫珍貴的生命,不該總是被外在的标準撕扯,還應留下來,抽一些時間,去細微感受生命與日常的生活。
無論是用文字去續寫人類的悲痛,還是放下菜攤,去遠方奔赴一場追花之旅,韓江,陳慧,在我看來,勇敢去追尋自己,勇于去表達的人都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