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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首秋雨詩詞,秋雨又如煙,魂消似舊年

四首秋雨詩詞,秋雨又如煙,魂消似舊年

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

當28歲的京都才子納蘭容若奉命出使邊塞,走在青冢黃昏路,聽着西風古角聲,仿佛看到了昭君和親的孤獨背影,聽到了無數将士戰死沙場的悲壯呐喊。

正因有了前人的白馬西風塞上,才有了當下納蘭的紅燭羅帳京華。而此次跟随康熙以秋獵為名出塞偵察,則是因羅刹國觊觎而局勢不穩,一時間古今幽恨湧上心頭。

納蘭不禁扪心自問,這保家衛國的情意與古今興亡的幽恨到底有多深?且看這落日餘晖照耀深山秋雨。

深山夕照、深秋暮雨,兩組意象重重疊加,讓世人再也難忘這抹蒼涼秋雨,絲毫不遜色于蔣捷的《虞美人·聽雨》。

古往今來秋雨的底色就是悲涼,像白居易“卧遲燈滅後,睡美雨聲中”的秋雨閑情頗為少見。

更不用說王維“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那是何等禅意佛心才能勾勒出的空靈山居。

古人寫秋雨,從來不會單純寫雨的形色氣味,要落在深山古寺、打在梧桐芭蕉,與不同意象交織,才有秋韻味,谙盡愁滋味。

四首秋雨詩詞,秋雨又如煙,魂消似舊年

1.秋雨疏鐘,幽人寂寂

促織鳴已急,輕衣行向重。

寒燈坐高館,秋雨聞疏鐘。

白法調狂象,玄言問老龍。

何人顧蓬徑,空愧求羊蹤。

—唐·王維《黎拾遺昕裴秀才迪見過秋夜對雨之作》

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

當秋雨綿綿,寒夜漫漫,隐居山林的王維多是獨坐空堂,聽着寂寞秋聲,向佛法中尋找安甯。

他以為今夜也不例外。秋意越來越深,蟋蟀的鳴叫也越發急促,身上的單衣愈發感覺單薄。

他一如既往地獨對寒燈空舍,隻聽窗外秋雨淅淅瀝瀝,山寺鐘聲稀稀疏疏,何等清冷孤寂。

不知多少個秋夜,他要靠參禅打坐和老莊玄理去除塵世的妄想雜念,明心見性,不矜不伐。

可令他驚喜的是,好友黎昕、裴迪竟不辭山路遠,冒雨也相過,光顧蓬徑寒舍來探望自己。

古有蔣诩歸隐杜陵故裡,家有三徑而不出,唯求仲、羊仲二人與之交遊。今日黎昕、裴迪之舉,堪比求羊之情。

隻是這份深情厚誼,讓王維深感愧疚。一如司空曙寫給表弟盧綸“以我獨沉久,愧君相見頻。”

這世間,最難風雨故人來。雪中送炭,總少過錦上添花。有幸遇上,就是最美的山居秋雨。

四首秋雨詩詞,秋雨又如煙,魂消似舊年

2.秋雨梧桐,相思綿綿

别來音信千裡,恨此情難寄。碧紗秋月,梧桐夜雨,幾回無寐。

樓高目斷,天遙雲黯,隻堪憔悴。念蘭堂紅燭,心長焰短,向人垂淚。

—宋·晏殊《撼庭秋·别來音信千裡》

古往今來誰的心裡不曾落過一場梧桐秋雨,盡是相思意。

晏殊筆下的思婦與夫君相隔千裡,音塵斷絕,隻恨心中深情無法傳遞。從碧紗秋月到梧桐夜雨,女子不知經曆了多少次徹夜無眠。

她隻能登樓遠望,本想消解哀愁。可惜天高雲暗,山長水遠,玉人不知何處,愈發令其不堪憔悴。舉目四望,也隻有廳堂的紅燭還算有心,默默替她流盡相思血淚。

在這裡,梧桐夜雨盡管隻是一筆帶過,卻凝結了秋雨梧桐最凄美的詩詞意象,它是韋莊的“悶殺梧桐殘雨,滴相思”,也是周紫芝的“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别離。”

還是晏殊另一首詞裡的“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蕭蕭雨”,隻歎别時容易見時難。

梧桐秋雨,隻要與黃昏日落、夜半三更組合在一起,添得斷腸淚,化做相思曲。

四首秋雨詩詞,秋雨又如煙,魂消似舊年

3.秋雨芭蕉,鄉愁濃濃

西風信來家萬裡,問我歸期未?

雁啼紅葉天,人醉黃花地,

芭蕉雨聲秋夢裡。

—元·張可久《雙調·清江引·秋懷》

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點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

當金兵南下踏破故國山河,夫君也撒手人寰,被迫南渡的李清照極其聽不得這芭蕉夜雨。

這一聲聲雨打芭蕉,無不在提醒着她北人南渡之悲與故國淪喪之苦,還有陰陽相隔之痛。

可對江南人張可久來說,最喜歡聆聽的就是這點點滴滴的芭蕉秋雨,那是最美“鄉音”。

那一年秋風浪迹江湖的他,收到西風送來的萬裡家書,滿懷期待地問詢何日是歸期。

他沒有直接作答,而是将君問歸期未有期的苦悶,化在最眷戀的故鄉秋景裡。

鴻雁啼鳴在漫天紅葉裡,故人沉醉在遍地黃花中。而他一如兒時,聽着雨打芭蕉,枕着秋聲入夢,無憂無慮,無拘無束。

全篇不見一個思字,卻處處寫滿對故鄉與故人的留戀。一如那年漫遊到揚州平山堂,他就在“一城秋雨豆花涼,閑倚平山望”裡懷念鑒湖諸友,難忘那錦雲香、荷花蕩。

四首秋雨詩詞,秋雨又如煙,魂消似舊年

4.秋雨空山,國恨幽幽

秋雨一何碧,山色倚晴空。江南江北愁思,分付酒螺紅。蘆葉蓬舟千重,菰菜莼羹一夢,無語寄歸鴻。醉眼渺河洛,遺恨夕陽中。

蘋洲外,山欲暝,斂眉峰。人間俯仰陳迹,歎息兩仙翁。不見當時楊柳,隻是從前煙雨,磨滅幾英雄。天地一孤嘯,匹馬又西風。

—宋·方嶽《水調歌頭·平山堂用東坡韻》

方嶽也在平山堂邂逅了一場秋雨,不過自然的秋雨易散,曆史的煙雨難消。

因為這座平山堂,曾承載了兩位文壇大家的師徒情深與北宋山河的盛世風采。

先是歐陽修任揚州知州期間修建了平山堂,送别友人時寫下“手種堂前垂柳,别來幾度春風。”

而後仙翁駕鶴西去,徒弟蘇轼來此憑吊,又寫下“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楊柳春風。”

再到貶谪黃州,“長記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煙雨,杳杳沒孤鴻。認得醉翁語,‘山色有無中’。”

方嶽正是用蘇東坡這首《水調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的韻腳,揮筆寫下古今幽情。

秋雨過後,平山堂上的天空格外澄碧,山色也如水洗過的青碧。可對于他這個漂泊南北的落魄文人來說,有無限愁思愁緒,隻能分付酒中醉。

這些年乘坐孤舟,沿着蘆葦江岸千裡漂泊,也想如張翰見秋風而思莼鲈美,便辭官還鄉。隻可惜身不由己,終成一夢,隻能默默目送秋鴻歸去。

如今北宋盛世早已遠去,中原遺恨依舊重重,他隻能在醉眼朦胧中遙望夕陽斜照黃河洛水。

蘋洲之外,遠山也在暮色沉沉中收斂他的眉峰。如今平山堂下,也有沒了兩位仙翁的足迹。俯仰之間,煙雨依舊,楊柳無存,多少英雄豪傑也随之淹沒在曆史洪流裡。

身處南宋王朝的方嶽,古今幽恨難平,中原未收難忘,隻能一聲孤嘯,再次走進白馬西風裡。

一人一馬天涯,隻要故土未收,那下了千年的蒼涼秋雨,就會萦繞在赤子心間。

此時秋雨正飄,不妨也聽聽這深秋夜雨,那一滴滴濕漓漓的靈魂,窗外在喊誰。

(圖檔來自網絡,不妥聯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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