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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商賣家的流量困局,需要一場巨變

文| 巨潮 董二千

一個月前,張大奕,這個名字曾與薇娅、李佳琦一起風光無限,共同見證了電商黃金時代的知名網紅,宣布将無限期延遲其電商平台店鋪的新品上架。

在告别信中,她描述了自己所面對的諸多問題,但同時也是很多電商賣家的共同困境:

“收入不代表利潤”

“要面子不要裡子的事情我是不喜歡去冒風險的”

“許多看似風生水起的網紅,也就是苟延殘喘罷了”

再往前看,5月底,抖音女裝品牌“羅拉密碼”在進行最後一場直播後,也宣布停播閉店。

羅拉密碼的創始人在接受采訪時也坦言,昂貴的流量成本是其閉店的核心原因,“流量成本翻了有10倍。以前做的人少,現在做的人多了,就在流量競價,這都是成本。這影響也大,這次你刷到了我們的直播,下次不一定就能刷到了。”

這些類似言論背後,折射出的是整個電商行業面臨的共同困境——無論是平台還是商家都陷入了流量依賴的泥潭,而在流量成本飙到如此高度之後,投流拉動增長的模式已難以為繼。

并且,一方面是高企的流量費用相對明顯,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提高流量轉化效率而劇增的營運成本,這部分成本有很多都隐藏在細節之中。正如張大奕所說的,“内容、各平台直播、主播、模特、背景、設計、倉儲等隐性成本越來越高。”

将流量進行溯源就可以發現,隻有平台能擷取到更便宜的流量,才能給到電商賣家更便宜的流量。當平台自己都難以獲得流量,壓力自然會被轉移到平台賣家身上。

01 進退兩難之間

2012年,章燎原辭去年薪28萬元的工作,在蕪湖的一間民房成立了三隻松鼠,也是在這一年,淘寶商城正式更名為天貓,剛剛創業的章燎原在網上發帖大談紅利,“一個新時代來了,電商有五年機會,五年内可以成就一個網際網路電商品牌。”

正是基于這樣的判斷,手握IDG 150萬美元投資的章燎原,将錢都砸在電商流量推廣上,據其回憶,在三隻松鼠剛上線的前兩個月,花在天貓淘寶上每個月的推廣投入大約有一兩百萬元,購買淘寶直通車、搜尋廣告位、參加聚劃算等活動。

章燎原也的确獲得了豐厚的回報。在2012年的雙11活動中,三隻松鼠拿下766萬元的單日銷售額,一舉成為零食特産類銷售額第一名,随後連續8年穩坐天貓雙11“零食特産類”第一寶座,站線上上流量暴漲的風口上,三隻松鼠一路扶搖直上,成了電商零食第一股。

然而,自上市次年起,三隻松鼠的股價就步入持續下行通道,背後的原因正是高額的銷售費用侵蝕了利潤,這也和章所判斷的“五年機會”有相貼合的地方。

電商賣家的流量困局,需要一場巨變

三隻松鼠股價表現(自上市至今)

一個已經被公認的邏輯是,電商的貨架是無限的,消費者又有無限的長尾需求,一端無限供應,一端無限需求,這中間就産生了巨大的撮合交易的機會,這是所有線上品牌起勢的核心原因。

但消費者的關注度始終是有限的,尤其是在競争愈發激烈的當下。搜尋後第一頁出現的商品跟第十幾頁出現的商品的銷量,顯然不可同日而語。

電商平台同樣要考慮,要如何配置設定有限的流量,而流量價格則成為了電商平台全部生态中最核心的利益分流閥門。可以說,衆多商家在和平台的博弈中毫無籌碼,除了接受之外并無太多可做的,這保證了平台可以源源不斷地通過流量變現。但他們的利益是否可以被充分滿足,并不是整個配置設定機制的核心。

三隻松鼠、張大奕、羅拉密碼等商家面臨的困境都是如此。

而中小型賣家所面對的問題和困難就更大了。某燈具工廠負責人方瑜曾向媒體表示,她曾經一天花100塊錢在平台做推廣就夠了,但現在一天花費要到四五百元。近三十天,她店鋪的推廣費用已高達1.14萬元,這個數字幾乎吞噬了她70%的利潤。

如今這種流量投入已經陷入進退兩難的狀态:要麼持續增加推廣投入保持訂單,但近無利潤;要麼隻能眼睜睜看着銷售額定格甚至持續下滑。

這些困境的一個明顯證明是,與前幾年層出不窮的淘品牌、抖品牌相比,我們似乎已經很久沒見過能線上上跑出來的新品牌了。本質上看,這是日益稀缺的流量——也就是潛在的需求,與持續增長的供給之間不可調和的沖突。

就像一場看不到盡頭的馬拉松,每個人都在向着目标狂奔,但不會有勝利者。

02 流量困局之中

在三隻松鼠成立的那一年,海量的線上流量簡直如同白撿一般。

阿裡甚至因為導購網站蘑菇街、美麗說貢獻了太多流量而封殺了他們,馬雲在内部說出了著名的“流量入口應該是草原而不是森林”。大意是,阿裡不能扶持某一些大的流量入口,而應該均衡對于不同流量入口的依賴。

彼時,中國的網際網路行業百花齊放,返利網、蘑菇街、美麗說、折800、楚楚街等中小内容平台均有不錯的流量。但如今各種網際網路中小廠,要麼被大廠收編,要麼被消滅,流量中心化的程度越來越高。

中國網際網路使用者的增長也在瓶頸期停留了很久,呈現出的結果就是電商平台與日俱增的獲客成本。2014年阿裡的人均獲客成本為55元,如今已飙升至3569元。

電商賣家的流量困局,需要一場巨變

流量困局另一個很明顯的表征,就是已被“卷出天際”的平台雙11活動了,所有電商平台都希望通過節日,為其導入巨大流量,是以大多數電商平台今年甚至提前一個月就開始了雙11預售活動。

對于商家而言,“争搶”流量是雙11的關鍵詞,小的争不過大的,冷的争不過熱的,花錢少的争不過花錢多的。大促期間激烈的競争中,部分商家甚至可能會遭遇超出預期的流量下滑。

“2022年在不投流的情況下,中小型直播間依然能夠得到平台均攤的自然流量,但是2023年,要求商家用付費流量去介入的趨勢越來越明顯。”某洗衣凝珠品牌抖音負責人表示。

不止中獨幕喜劇牌有類似的感受,對于頭部品牌甚至是平台的當家主播也面臨類似的問題。

辛巴早在2021年的一場直播中,自曝買流量花了2500萬元,但1個小時後觀看人數卻隻有80萬人。辛巴質問,“我花的兩三千萬元去哪了?為什麼我給徒弟點關注,你還要我錢?”

要知道,私域和信任社交一直都是快手“半熟人社群”差異化的底色,其電商忠誠度與轉化率本身就高于其他平台。如果快手尚且如此,其他平台的情況更是可想而知。

流量已經是一個足夠大的問題了,但流量如何轉化是個更大的問題。知名網紅如張大奕尚且困惑不已,遑論其他中小商家,尤其是那些數量巨大、具備價格優勢,不在意品牌打造,隻想開拓銷售管道賣出商品的工廠賣家。

網友“DanielV587”分享稱,作為工廠品牌,他想要的隻是更多的銷量,哪怕不賺錢隻要有量,利潤也可以從上遊的規模化生産中省下來出來。但目前的電商的邏輯還是在營運上重投入,“開店要錢,流量要錢,招營運美工要錢,但是投入卻不能保證一定有效果。”

他将自己真實的需求總結為,“有沒有什麼方案,是可以讓我們不用投太多錢,不用花太多時間在所謂的營運上,就能把産品賣出去?”

03 利益配置設定之外

高企的流量費用,一直在壓縮商家們的生存空間。

多位商家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他們在電商平台的流量推廣費在成本結構中占比超過50%,有的甚至能達到70%。是以甚至有業内觀察人士斷言,“當下的規則體系下很多商家活不過三年。”

這也會使整體電商供給劣化,進而降低消費者的購買欲望,很多平台已經體會到了切身之苦。

如比例越來越高的退貨情況,本質是産品的毛利率已經撐不起這些營銷費用了,是以才會以降低品質為代價,去給産品進行“毛利率強行增厚”。這最終會導緻産品與宣傳不符,造成退換貨比例的大幅度提升。

這樣做最嚴重的結果,是整個電商行業增速的放緩,因為電商管道中的産品越來越難以被信任。抖音電商總裁魏雯雯就曾公開承認,抖音電商過去一年中,GMV同比增長率為46%,相較2023年和2022年的320%和80%有所放緩。

電商賣家的流量困局,需要一場巨變

從今年下半年開始,阿裡、京東、拼多多等平台均提出為商家減負的“百億減免”,其中包括服務費退返、保證金下調、免除物流中轉費、更新商家售後服務、技術服務費自動返還等多項措施。

但這些措施的本質都是在激烈的競争環境下,平台讓渡部分利益給賣家,隻是面試的沖突緩和,無法觸及困境的根本。

流量來源的底層邏輯,是使用者對平台、産品的認知。歸根結底,誰能為使用者創造更大的價值,那誰就會擁有更大的流量,這些流量才能配置設定給大大小小的平台商家,這才是逃脫流量困境的真正解法。

使用者對商品的需求無非是“多快好省”,其中權重占比最大的必然是省——如果再疊加對中國消費者對商品的評價體系就會發現,高成本效益永遠最有殺傷力,品質的穩定與耐用排到第二。那些充斥着小資審美的“精緻品牌”,通常都遊離于大多數普通消費者的評價體系之外。

是以,成功在使用者心中建構了高成本效益心智的拼多多,理論上擁有一個廣闊得多的流量池,從其過往的發展結果來看,情況也确實如此。

正是通過高成本效益認知,拼多多能夠獲得更多更便宜的流量,是以其能降低甚至不收流量費用,去換取商家給到更便宜的價格。如拼多多資源位(百億補貼、秒殺活動、首頁商品等)的擷取要求,基本上都是具有成本效益優勢的商品。

尤其是對于那些無力也無意去打造品牌的工廠賣家來說,這種流量配置設定邏輯與其經營特性高度重合:他們可以不去考慮品牌溢價,也可以給到各種極具吸引力的價格,但如果既要他們提供這樣的價格,又要求他們支付高昂的流量費用,顯然就是勉為其難了。

無需考慮品牌建設成本的各種工廠賣家,在事實上已經成為了整個電商體系的“攪局者”。他們構成了整個網際網路電商生态價格的下限,但如果沒有平台給予其免費展示的機會,這些價格低廉的商品,最終隻會被淹沒在滾滾的付費流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