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一個父親能真正成為一個父親呢?是從怎樣的一刻起,一位父親能夠真正撐起“父親”這個稱号呢?
———是枝裕和
《如父如子》裡的野野宮良多,就被現實裹挾着,不得不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
他的生活看似一帆風順,擁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在大型建築公司的設計本部承擔要職;家庭圓滿,有一位溫柔賢惠的妻子綠,和一個即将進入重點國小的兒子慶多。良多忙于工作,可以說是個“工作狂人”,照顧家庭的重任主要由綠來承擔。平靜的生活在慶多入學驗體檢後被打破了,夫妻倆被告知,慶多跟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他們的親生兒子,是經營着“茑屋商店”的齋木雄大的大兒子琉晴。
這樣的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良多夫婦從最開始的震驚和憤怒,最終不得不面對慶多的撫養問題。良多面臨着一個嚴峻的考驗:當血緣與感情發生沖突,應該如何抉擇?
一向在工作中遊刃有餘的精英良多,最初仍是信心滿滿的,把眼前的變故當做“任務”去處理。
經人點撥,他決定同時争取親生兒子琉晴和慶多的撫養權。這樣一個冷酷的提議,遭到了齋木夫妻的強烈反對。雖然兩家最終商議嘗試交換孩子,但是生活已經無可避免的走向失控。
生活給良多結結實實上了一課。
他所努力維持的方方面面,都開始有了失控的迹象。
最看重和引以為傲的工作,出了問題。他被上司上山踢出了所在的重點部門,調任至不被看重的研究部門;一向溫和順從的妻子綠,因為始終無法适應撫養多年的慶多離開的生活,與良多的關系變得僵硬;在得知慶多非親生之後,良多反而開始留意起慶多的成長,發現自己在慶多成長過程中的“缺席”;良多内心鄙視對家庭不負責任,任性妄為的父親良輔,他始終想要逃離原生家庭的影響,卻最終發現自己在血緣問題上,與父親的觀點驚人的相似。
不破不立,這些改變也讓良多開始反思。
所謂父子,限于血緣嗎?
慶多的親生父親雄大并不同意這一說法。他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看上去軟弱又沒什麼想法。經常開一些不着邊際的玩笑,即使生活并不寬裕,依然性情豁達,熱情開朗。
電影版《如父如子》的劇照:雄大和慶多
實際上,雄大擁有一顆細膩又溫暖的心。雄大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陪伴他們做遊戲,跟孩子們胡鬧,一起洗澡嬉戲,在意孩子們的感受,願意傾聽他們的想法。在他的心中,對孩子的陪伴與愛護重要且無可替代。在兩個孩子進行第二十次交換的時候,雄大善意的提醒良多,多陪伴孩子,“對這些事,你可不能嫌麻煩啊”,直言不諱的點醒良多“為人父也是非你不可的工作吧”。齋木不管是面對有血緣關系的慶多,還是養育6年的琉晴,都展現了非一般的包容和愛。
電影版《如父如子》劇照:雄大和良多
除了雄大,良多的繼母信子,也奉行着“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也沒關系的。一起生活,就會處出感情來,也會越來越相似。夫妻不也是這回事嗎?父子的話不是更加如此嗎?”,把良多和哥哥大輔撫養長大。
身邊人的不斷推動,讓良多心中的高牆土崩瓦解。護士祥子是“孩子交換事件”的始作俑者,祥子當年因為嫉妒綠看上去如此幸福,自己卻不被家人孩子接受,将孩子交換來發洩心中的恨意。
電影版《如父如子》劇照:祥子在法庭上
良多收到祥子的道歉信後,按照信上位址找到祥子住處,本想問罪的他,卻看到了張開雙手擋在繼母面前的小輝。良多認為事情跟小輝沒關系,孩子的表現卻是這樣的:
“跟你沒關系吧。”
良多厲聲說道。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表情變得十分可怕。
但是,那兒子卻沒有移開視線。
“有關系。”
兒子開口道,聲音有些嘶啞顫抖。他在害怕。
“跟你沒關系。”良多伸出手想要推開他。
男孩拼命抵抗,大聲喊道:“她可是我媽啊。”
良多心中一驚。
那個少年的一句話,淩駕于四十二歲的良多之上,居高臨下地狠狠嘲笑着他。
最終讓良多徹底醒悟的是慶多。
良多在相機裡發現了一個名為“慶多記憶中的爸爸”檔案夾,看到了慶多為了不讓良多發現而偷偷拍下的許多照片,他終于察覺到六年以來的相處,自己與孩子産生的牽絆,已經不能僅由“血緣”來斬斷了。
電影版《如父如子》劇照:慶多偷拍睡着的良多
電影版《如父如子》劇照:良多發現慶多拍攝的自己
良多終于明白,血緣固然重要,親情的牽絆更為珍貴。
《如父如子》用平時細膩的語言,以良多的改變為主線,也刻畫了圍繞在“換子事件”的其他當事人的不同心理和表現,塑造了多個有血有肉的人物。
透過良多,是枝裕和告訴我們:
生活的方式和态度,本沒有對錯。但我們終會成長,擺脫原生家庭的陰影,付出愛與關懷,與他人産生羁絆,會讓我們收獲更多愛與體驗。
當意識到孩子也在注視着自己時,那一瞬間,便懂得了什麼是如父如子。
因為父與子,始終是互相成長的呀。
電影版《如父如子》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