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三宇
在2020上海國際電影節首映的日本電影《澪之料理貼》（みをつくし料理帖）是角川春樹作為“電影導演”的收官之作。這位日本出版業巨頭此前也導演過多部電影。其中給人留下印象較深的當屬1990年的《天與地》。該片以日本戰國時代的名将上杉謙信為主人公，外景更遠赴加拿大拍攝。其動用群衆演員與馬匹之多，堪稱日本電影史上空前絕後（其背景是當時正處頂峰的“泡沫經濟”）。
時隔30年之後，角川春樹轉而選擇以一個平和的題材結束自己的導演生涯。《澪之料理帖》改編自高田郁創作的同名小說。這部小說的發行量超過300萬本，據說在30到69歲的女性讀者中特别受歡迎。是以它已先後改編為單集特别劇和電視連續劇，如今終于被角川春樹搬上了大銀幕。在此前宣傳海報裡，人們已經看到了這樣的說辭：“留在日本電影史上的名作即将誕生”！
《澪之料理貼》海報
真的是這樣麼？本片的演員陣容裡不乏反町隆史、鹿賀丈史、藥師丸博子這樣的實力派演員，擔綱主演的松本穗香與奈緒，一位演出過晨間劇《雛鳥》，另一位在去年熱播的《輪到你了》裡有出色發揮。加上電影的音樂作詞作曲由堪稱“大物”的松任谷正隆、松任谷由實夫婦負責（也确實不曾讓觀衆失望），看起來電影《澪之料理帖》的軟硬體條件都還不錯。
就像電影名字暗示的那樣，這是一部與美食有關的電影。一場洪災讓主人公澪（松本穗香 飾）和兒時玩伴野江（奈緒 飾）失散。她從大阪流落到江戶（今天的東京），在一家名為“鶴屋”的小餐店幫忙，随後開始了廚師的生涯。當然一開始是不順利的，澪從小習慣的“上方（京都、大阪）”清淡料理風格不合江戶體力勞動者的重口味，走了一番彎路才步入了正軌。傳說日本戰國時代的名将織田信長進入京都後也差點因為當地料理的口味太淡砍了廚子。看來關西關東口味不同也是島國的一個老梗了。
不過，雖然台詞裡不離“民以食為天”，但《澪之料理帖》實在又很難算成一部真正的“美食電影”。誠然，在近來的日本美食片裡，過于奢華複雜的“美食”呈現出一種被更為平民化的“小吃”取代的趨勢，比如口碑頗好的《海鷗食堂》就是如此。但在《澪之料理帖》裡，似乎走上了極端。食物稱不上是影片的主角，更無法給觀衆強烈的“同吃”體驗——蒸蛋、烤牡蛎、荞麥面、涼粉、橘子乃至鹹蛋黃……
片中“壓軸美食”鹹蛋黃
饒是如此，演員還要一本正經地表現出“山珍美味”一般的味覺體驗，着實是令（中國）觀衆犯嘀咕，這是三天沒吃飯了吧？同是描寫江戶時代的古裝電影，多年前由上戶彩主演的《武士的食譜》最後擺出了全套“加賀料理”的大餐。就視覺效果而言，比之《澪之料理帖》裡蜻蜓點水般的美食展現，真是不知道要高到哪裡去了。由此看來，“料理”隻不過是這部電影吸引一部分觀衆入場的“噱頭”而已。
片中演員享受美食
實際上，《澪之料理帖》是部夾雜着勵志成分的友情電影。所謂“勵志”，自然是就主人公澪而言。在電影的一開始，由反町隆史扮演的算命先生就說，她的手相是“雲外蒼天”，注定前途坎坷，先苦後甜。澪的廚師生涯正是如此。
從一開始被衆食客鄙視，到衆人趨之若鹜，“鶴屋”也在江戶的餐館排名裡躍升到第二，僅次于老牌餐館“登龍樓”。可惜好景不長，澪苦心孤詣調配出來的湯底迅速被财大氣粗的“登龍樓”學去，将“鶴屋”視為眼中釘的“登龍樓”甚至使出了下三濫的手段，派出流氓在“鶴屋”前趕客，乃至放了一把火燒掉了“鶴屋”。大難不死的澪在旁人的幫助下總算渡過了難關。
電影着重描繪了武士小松原（窪冢洋介 飾）及醫生永田源齊（小關裕太 飾）給予澪的幫助——“隻要一直向前，總會有路可行”。不過，較之小說原著，對于這幾人間的情感糾葛，電影卻刻意低調淡化了。至少，從電影裡觀衆隻能看出，永田醫生對澪很有好感，而澪似乎暗戀着小松原，小松原雖然也喜歡着澪，但已有門當戶對的相親對象……
永田為澪送來菜單參考
而電影中真正的情感主線，發生在澪與兒時玩伴野江之間。命運是如此諷刺，被算命先生稱為未來能夠“奪取天下”好手相（“旭日升天”）的野江，在洪災中也失去了親人，被賣入江戶吉原的風塵之地，以“朝日太夫”之名成為遊女裡的花魁。她在與從人的一次交談中意識到在江戶有名的“女廚師”就是澪時，便寫下“雲外蒼天”紙條派人帶去确認，所得到的答複紙上果然寫着“旭日升天”！是以，兩人都知道了對方的存在。
礙于“朝日太夫”的身份，野江無法離開吉原去見澪，隻能在樓上窗邊窺視着童年玩伴的身影。一直到兩年後，野江才利用遊女出巡表演的機會，戴上狐狸面具走出了吉原，在供奉狐仙的稻荷大神社裡與澪見面，并摘下了面具。
兩人難相見
電影到此戛然而止。按小說裡的說法，後來的劇情是澪湊足了金錢為野江贖身，而影片則是在演職員表後的彩蛋裡暗示了這個溫馨的結局。究竟是“旭日升天”好，還是“雲外蒼天”好呢？有時候，經曆過才能看到最美的彩虹。
不過話又要說回來了。《澪之料理貼》不失為一部足夠治愈的電影，但要稱之為“名作”載入日本電影史的話，恐怕角川春樹導演還是想多了。
責任編輯：張喆
校對：張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