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林艾
江南的最好季節便是晚秋,這個節令沒有炎熱的酷暑和接連不斷的台風,偶爾南下的冷空氣隻能把秋老虎的悶熱驅散,陣陣涼意預示着漫長的暑季終于結束了。劉明霞的心情如同橙紅的楓葉明快舒暢,“江南煲”飯店日益興隆,就餐高峰期間很少有多餘的空位,部分食客蹲在門外等候。這種場面多年不曾見到,不像計劃經濟年代,除了國營飯店沒有其他選擇,如今大小飯店就像雨後春筍般的遍地都是。不過人們形成的消費習慣,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有人去。甯願在外邊等候,也不進隔壁空蕩蕩的飯店。
幾年來,謝雪峰的足迹踏遍了祖國的大江南北。風景看多了也就索然無味,再好的地方隻能享受一次,再去如同嚼蠟般的平淡無味。再說,自己一個人出去登記旅店、買車船票等事宜累得夠嗆。跟團旅遊被導遊驅趕着像羊群一般四處瘋跑,還有那些沒完沒了的玉石、藥材等購物場所。不買導遊指桑罵槐,買了豈不等于廢品。與其給旅行團湊數,還不如呆在家裡坦然,積攢一些以備防老。如今有個頭疼腦熱挂号、打點滴、住院就得折騰個千數八百,如果換肝換腎幾十萬、上百萬也不一定能夠保住命。是以,錢多少都不夠用,與其瞎折騰還不如存着養老呢?
劉明霞回到内蒙古的日子裡,謝雪峰把“江南煲”經營的一團糟,好險破了産。劉明霞管理和經營有方,才讓“江南煲”起死回生。謝雪峰現在一天都離不開劉明霞,給她介紹個對象,就能把她留在上海。她的“江南煲”才能紅紅火火,她的事業才會蒸蒸日上。
昨晚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來“江南煲”用餐,點了一涼一葷兩個菜。這個人好象對飯菜的味道沒有多少興趣,眼睛總往劉明霞的臉上瞟。劉明霞感到挺納悶,自己都快五十歲了,又有什麼看頭。在她的記憶中沒有這樣面貌的同學,親戚也沒有這麼一張陌生面孔,他為啥總是盯着自己呢?
因為還不到開晚飯的時間,飯店裡沒有幾個吃飯的客人,這個中年男子一雙南方人特有的睿智眼睛,還是給劉明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晚上十點以後,吃飯的客人們先後離開,喧嚣雜亂的飯店頓時安靜下來。謝雪峰問劉明霞,看準了沒有?
劉明霞有些摸不着頭腦,看準啥啦?
謝雪峰說,下午來飯店吃飯的那個男的,人家對你可沒意見。
劉明霞這才想起了那個男的目不轉睛的眼神,便嗔怒地對謝雪峰說,你背後都咕叨了些啥?
謝雪峰說,他叫盧長江,自個開了一個加油站,雖然說不上千萬富翁,但房子、車子都有,固定财産幾百萬以上,這麼好的條件可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啊?
劉明霞說,人家這麼年輕,能看上我嗎?現在的大齡姑娘遍地都是。再說,他這個年歲,怎能沒家口呢?
謝雪峰說,我跟人家說你隻有四十五歲,比他小四歲,記住了沒有,可别說漏了嘴,把我給送進去!
劉明霞臉紅着說,四十八歲就四十八歲,瞞哄人家幹嘛?
謝雪峰說,十年前盧長江所在的工廠破了産,下崗以後,他老婆跟别人跑了,他便沒有再娶。他把唯一的女兒拉扯大,去年送到了國外留學,如今,就他一人過日子。我就把你的情況跟他說了,人家聽過你的身世,挺同情,便來看看你,沒想到還真看上了。
劉明霞聽了謝雪峰的話語,這個人可能和自己孤身一人把兒子帶大有着同樣的感受,便對他有了些好感。一個男人能把女兒養大成人實屬不易,這樣的男人一定錯不了。她很想找他談些什麼?但她實際年齡隻比人家小一歲,與其得不到的美味佳肴,還不如離得遠些好,省得吊起了胃口,又吃不着更難受。
劉明霞思忖了片刻說,不合适,趕快告訴人家。
謝雪峰問,怎麼就不合适了,好好考慮考慮吧,要是人家看上了我,你就晚啦!
沒過幾天的一個上午,盧長江又來到了“江南煲”飯店。謝雪峰老遠迎了上去,劉明霞很快就來上班,你先喝杯茶等會兒。她邊說邊殷勤地讓他坐下,給他沏了杯西湖龍井。
就在謝雪峰給盧長江的那杯龍井加過第二次開水後,劉明霞來了,她一進門就發現了盧長江,便禮貌地向他打招乎,你好,剛來的吧。
盧長江擡起頭認真地看了劉明霞一眼,然後開口說道,每天早晨把加油站的事情安頓好了,手下有幾個勞工負責加油,除了進油哪會兒忙點兒,平常沒事可幹便出來走走。
劉明霞心想,這個人既健談又精明,幾句話就亮明了聲份,他是加油站的老闆不是勞工。又把前來相親說是閑着無事走走,并不是專門來找她的。劉明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過于熱情顯得太把人家當回事,讓他覺得有些迫不及待。不說話又怕惹起懷疑不把他當回事,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盧長江好像等着劉明霞的回話,她不說話,他也愣在哪兒,場面極為尴尬。還是謝雪峰打破了沉默的氣氛。你們都是年過半輩子的人啦,幹嘛還像小夥子和大姑娘那樣扭扭捏捏。去吧,出去走走。明霞,中午别忙着回來。飯店還有我呢?
盧長江站了起來往外走。劉明霞不知所措,謝雪峰用力往外推了她一把,并且小聲地嘟囔着,你還愣着幹什麼,沒談過對象呀?
劉明霞便随盧長江來到大街上,盧長江的個頭略比劉明霞高一些,屬于江南瘦小精幹的樣子,除了那雙睿智的眼睛,沒有其他特别的地方。男人女人到了中老年青春早已消失,無情的歲月把靓男俊女折磨成了醜八怪,初次見面很難像二十歲初戀那樣激情澎湃。
劉明霞随盧長江走進街心公園的林蔭小道,在一處僻靜的長條椅上坐下。盧長江遲遲不開口,眼睛往密林深處遙望,那裡的好大一片法國梧桐,好像引起了他的無限遐想。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淚光閃閃,似乎往事湧上了心頭。劉明霞覺得大人和孩童差別不大,有時候甚至比孩子的感情還要脆弱。
盧長江的情緒一下子拉進了劉明霞和他的距離,劉明霞對盧長江說,一個人帶着孩子不容易吧?
盧長江說,可不,又當爹又當娘的。
劉明霞說,那就應該早點再找一個,省得忙完了外邊,再忙家裡邊的。
盧長江說,還不是怕孩子受罪,你也不是一樣嗎?倆人互相望望,哈哈大笑。他們同命相連,幾十年含辛茹苦,如今兒女們都大了,應該開懷大笑,這一笑雙方拘謹的情緒立刻變得活躍起來。
盧長江敞開心扉與劉明霞交流,如今孩子遠走高飛,我們也老了。女兒小的時候怕我給她找後媽,現在大了又在國外,她也照顧不了我,催促我趕快找老伴兒。
劉明霞調侃地問道,那你為啥不找一個年輕的,瞧着就心寬!
盧長江說,過日子還是實際一些好,年輕人整天讓你陪着玩,多累呀?思想行動各方面和人家都不協調。找個年齡相仿的,每天有個伴就行了。
聽了盧長江的肺腑之言,劉明霞的心裡有了底,看來人家不嫌自己年齡大。她又問盧長江,拉扯女兒比兒子省心,女兒小時候聽話嗎?
盧長江說,還行,女兒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優秀,大學畢業以後,我經濟比較寬裕,就把她送到了國外留學。前些日子,女兒來電話說和一個加拿大人談戀愛,我也沒表态。我把女兒送出去不知對錯,含辛茹苦把她撫養大,到頭來等于給了外國人。我老了還得一個人過日子,當初還不如把她留在身邊呢?這麼大個中國也不是吃不開飯,幹嘛把她送到國外去!
劉明霞說,可不是,加拿大還在地球的那頭,多遠呀!出國護照,回來探親還得簽證。可不像我兒子在國内,啥時候想來就來。
劉明霞和盧長江的第一次會面雙方感覺都不錯。中午,倆人在雲嶺路的一家小飯館吃了高橋松餅、豐裕生煎、鴿蛋圓子、雞鴨血湯等風味小吃。飯後,盧長江駕駛奧的小客車把劉明霞送回了“江南煲”,臨分别雙方還留下了各自的手機号碼。
盧長江開着車消失在了滾滾的車流中,劉明霞不知道因為天熱還是興奮,臉上蕩漾着紅潤光澤。謝雪峰覺得他們有戲,就扒在劉明霞的耳朵邊說,親嘴了吧?
劉明霞用力在謝雪峰手上拍了一把,都這把年紀了,還不把假牙掉進對方肚子裡呀?再說,咱們還能像年輕人那樣浪漫嗎?
謝雪峰疑惑不解地問道,那你們一上午呆在一快兒幹啥呀?
劉明霞說,談社會,說孩子。都這把年紀了,還能幹啥?
謝雪峰說,真沒勁!
劉明霞倒不這麼認為,畢竟這是她離婚十幾年來,第一次認認真真對一個陌生男子産生了興趣。這種感覺盡管不像年輕人花前月下那般浪漫,也不像青春似火強烈的燃燒。但他們實實在在的交談,敞開心肺毫無保留的吐露心聲。但願這種相會能夠延續下去,就這樣坐在在街心林蔭綠地裡,望着遠處金黃色的法國梧桐,心中懷念着往事。盡管各自的思維與想象的事情有所不同,但并不妨礙他們一直坐下去。經曆了多半輩子的風風雨雨,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快兒,是件多麼惬意的事情。
劉明霞和盧長江相會過幾次雙方的感覺都不錯,他們這一代人趕上了轟轟烈烈的“文革”運動,經曆了“知青上山下鄉”的磨難;又遇上返城、下崗、重新上崗等一系列的社會變革。如今,他們都快到了知天命的年齡,經曆了過多的悲歡離合,對後半生隻求務實,不圖浮華。他們早已看破了紅塵,對物質、金錢沒有過分的要求,隻奢求相依為命,平靜度過餘生。
盧長江把他和劉明霞的事情,通過國際長途電話告訴了女兒,女兒完全同意。她在遠隔千山萬水的國外,為父親能夠找到一個知冷知熱的知己興奮不已。盧長江便希望劉明霞趕快把婚事辦了。
劉明霞對盧長江說,這麼大的事情要争得我的兒子同意才能辦。兒子和媳婦過幾天就來接孫子,他們要對你沒意見我就搬過去。盧長江便善解人意的不再督促。
一個細雨朦胧的下午,盧長江開車來到“江南煲”接走了劉明霞。他們在大街漫無目地的轉了一會兒,盧長江提議去他家看看。劉明霞沒有表示反對,盧長江就把車開上了中山北路。汽車大約行駛了一個多小時,過了魯迅公園在一幢高層住宅前停下。
劉明霞尾随盧長江走進了住宅樓的電梯,盧長江把電梯的按鈕摁在了三十六層的位置,沒用一分鐘就來到了盧長江的家門口。盧長江打開了房門,展現在劉明霞眼前的是一廳、兩卧、雙衛,一百三十多平方米的屋子。
房間裝潢不算太豪華,胡桃木色調的門窗、家具,傳統的白牆點綴着幾幅歐式油畫,既證明了主人格調高雅,又不失回家的感覺。不像現在人們為了追求時尚,把屋子裝修的就跟飯店似的。過分的奢華不但沒有了家的味道,也把有限的空間搞得更加狹窄。盧長江的房子挺符合他單身男人的味道,簡潔适用,實際效果看上去要比他說的面積大一些。
一個男人過日子,再勤快也有疏漏的地方。放在兩個梨木花架上的文竹和萬年青落滿了塵土,綠色生命污迹斑斑,與房間的格調非常不協調。劉明霞就把這兩盆花草放在地上,從廚房接來半瓢涼水,一口口的含在嘴裡噴灑在綠葉上。在盧長江抽煙的空隙,劉明霞把房間的桌椅、箱櫃仔細擦了一遍。整個環境清新中蕩漾着濕潤,尤其是那兩盆郁郁蔥蔥的植物,更加清脆欲滴。
盧長江的心情特别舒暢,他半躺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機,觀賞上海申華與山東魯能的足球賽。中國足球别說世界,就是亞洲連個二流球隊都不是,還有人整天關心着。盧長江的眼睛盯着電視一動也不動,好想忘記了第一次來家做客的劉明霞。當劉明霞把那兩盆花草放在了花架上,用拖布拖地讓他挪一下位置,他也隻是把腿往裡邊挪了挪,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電視機。
劉明霞一邊做家務,一邊無言地笑笑,好像我是這個家的主人,他倒是來做客的。劉明霞收拾完了房子,來到了窗前,遙望屋外的上海風光。近處的魯迅公園、和平公園滿目蔥籠、花團錦蔟;遠處的高樓大廈鱗次栉比,氣勢壯觀;更遠處的建築物逐漸消失在了霧蒙蒙的細雨中。劉明霞心想,如果晴天還會看得更遠,一定能夠望見大上海的全部景觀。
劉明霞看着盧長江的眼睛還是一動不動地盯着電視,看來這個破足球賽一時半會兒完不了。天漸漸地黑了下來,劉明霞走進廚房,把鍋放在電磁爐上熬了些大米粥。她似乎對這裡的一切都熟悉,她從冰箱裡取出金華火腿、涪陵榨菜、榮華雞切了幾盤擺在飯桌上。鍋裡的大米粥散發的糯米清香,四處彌漫。劉明霞整天在飯館忙乎,好長時間沒有體驗家的味道了,她對自己辛勤換來的溫馨氣氛非常惬意。
足球賽終于轉播完了,盧長江把客廳的水晶吊燈打開,燈光映照下的房屋煥然一新,剛擦洗過的家具散發着幽暗的光澤,噴灑過清水的花草翠綠芬芳。再往廚房裡一瞧,劉明霞把晚飯都準備好了。他便坐在餐桌邊拿起了筷子說道,有老婆和沒老婆就是不一樣。
劉明霞給盧長江盛了一碗大米粥放在了面前,誰是你老婆?
盧長江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劉明霞坐在盧長江對面微笑着說,老盧,可不能揭得鍋蓋太早了,我兒子還沒同意呢?
盧長江說,你這人也真是,自己的事情,幹嘛征求别人的同意。
劉明霞說,看你說的,那你為啥還要把我們的事情告訴女兒呢?
盧長江略有所思地說,是這麼回事兒,咱們畢竟都是有兒女的人,應該事先跟他們打個招呼。不過話又說回來,就是我女兒不同意,我也要娶你,我已經離不開你啦!
劉明霞心裡熱乎乎的,但她還是平靜的戲噱着他,嘴可别那麼甜,我可不是三歲的小孩兒,你哄不了我。
盧長江喝完了一碗粥,又把空碗遞給劉明霞,再給我來一碗,好長時間沒在家吃飯了,真香!
劉明霞又給盧長江盛了一大碗,看着他貪婪的喝着,心想,怎麼男人們吃飯都是這樣,也沒人跟他争,幹嘛狼吞虎咽的。
盧長江喝完了兩碗稀飯,長長地打了個飽嗝,你說我不是真心娶你,你還要我怎麼樣?盧長江停頓了片刻說,你随我來。
盧長江讓劉明霞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便走進了書房鼓搗了些啥,然後背着雙手站在了劉明霞的面前,讓她閉上眼睛。劉明霞有些莫名其妙,老盧,你都搞啥名堂呀?
劉明霞覺得一件冰涼的器物挂在了脖子上,睜開雙眼看見是一串金光閃閃的項鍊。
認識這麼長時間了,應該送你點兒禮物。盧長江微笑地看着劉明霞。
劉明霞把金項鍊捧在手裡,這是一條市面上的流行款,珍珠大小的金珠上雕刻着細小的龍鳳圖案,這條項鍊足有百十多克。劉明霞準備給兒媳就買這個款項,盡管她很喜歡眼前的禮物,但她還是把金項鍊放在了茶幾上。等你娶我的那一天,親自給我戴上吧。
盧長江坐在劉明霞的身邊,抓住她的雙手深情地說,明霞,今天别走了,你就留下吧!
劉明霞笑着說,那我不就成了“三陪”了嗎?
盧長江說,我就是要你“三陪”的,他用雙腿夾住劉明霞的腿固執地像個孩子。
劉明霞用手輕輕地刮了一下盧長江的鼻子,你們男人老小都這麼沒臉皮,幹嘛急得跟猴似的。
盧長江摸挲着劉明霞的手,留下吧,我們都是過來的人,為啥總是這樣遮遮掩掩的。
劉明霞的心頭有一股熱乎乎的感覺,這種異樣的感覺多年不曾出現過。這是一種被異性愛慕的感覺,這是一種在異性身上需要釋放的感覺,盡管這種感覺讓人羞愧和堕落,但她還是希望這種感覺延續下去。
不知啥時候盧長江把客廳的燈關了,外邊樓宇微弱的光線,映照着盧長江笨手笨腳解開劉明霞衣服扣子的模樣。
此刻,盧長江那雙矍铄的眼睛流露着年輕人的固執。劉明霞覺得讓人挑逗和戲弄的感覺真好,她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就像喝醉了酒飄飄欲仙的樣子。
這時突然響起的手機聲把倆人從夢幻般的場景帶到了現實中,盧長江用眼睛看着劉明霞似乎問她該不該接?劉明霞用嘴輕輕地在盧長江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然後推開了他,然後接起了電話。
手機裡傳來了母親急迫的聲音,明霞,你在哪兒呢?小虎發高燒,你趕快回來呀!
劉明霞說,不要緊吧,我馬上就回去。劉明霞放下手機對盧長江說,孫子發高燒,需要馬上送醫院。
盧長江這個煩躁不安的老馬頓時平靜下來,立刻站起來整理好衣服說,趕快看孩子吧!
盧長江開車拉着劉明霞在市區的大街小巷中穿行,好在已過了下班高峰期,路上沒堵車。沒用半個小時汽車就到了劉明霞母親的家門口。
劉明霞和盧長江快步進了家門,看見躺在床上的小虎赤紅着臉膛閉着眼睛不說話。盧長江二話沒說,抱起孩子就走,劉明霞踉踉跄跄地跟在了後邊。盧長江讓劉明霞先上車,又把孩子遞給了她。劉明霞的母親嚷嚷着也要去,劉明霞說,媽,不用了,你趕快進屋去吧,外邊還下着雨呢?
盧長江把車開到了附近的市兒童醫院,急忙把孩子送進了急診科。醫生給小虎做過檢查,說是孩子中暑又遇風寒引起了高燒,就把吊針液體給孩子挂上。液體一時半會兒輸不完,劉明霞催促盧長江回去,剛認識就給你添麻煩,趕快回家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
盧長江說,孩子燒得這麼厲害,留下你一個女人,我能放心走嗎?他固執地坐着沒動。
劉明霞手摸着小虎滾燙的身體,心疼的想到,如果兒子在跟前就好了。此刻,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盧長江看着劉明霞心急如焚的樣子,安慰道,别着急,在醫院有大夫孩子就沒事兒。
急診室的女護士小聲對男大夫說,看人家這一對老夫老妻多好,幫助兒女們帶孩子,陪着孩子一塊兒上醫院,家裡有這樣的老人真幸福。
女護士的話他倆都聽到了,劉明霞歉意地對盧長江點了點頭小聲說道,你要真是小虎的爺爺就好了。
盧長江說,我很快就會成為孩子的爺爺。
小虎的高燒經過打點滴,體溫逐漸将了下來。劉明霞焦慮的心情終于平靜下來,她還在一個勁地催促盧長江回家。
盧長江說,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你在床上跟孩子擠着睡會兒,我去車上躺着。孩子要是沒多大的事情,天亮以後咱們一塊兒回家。
盧長江執意留下,劉明霞便随着他。盧長江到汽車裡休息去了,劉明霞躺在了孫子身邊,一直睡到大天亮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