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感恩的心》這隻曲子空氣般彌漫開來時,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憾着,不由得讓自己陷入往事中搜尋感動。
已經三十年風雨,應是有過些感動的瞬間,似乎都太輕了,輕得像風吹動柳絮飄過樹梢,而今仍積澱在心底的并不多。我靜下心慢慢的重溫往事:一張童真的笑臉和一份熱騰騰的水餃浮出心湖。
我逐漸憶起許多年前我上班途經的海安路與東關北路相交的拐角處,沒有如今的郵政大樓,當時是一些低矮的平房,緊靠路邊搭建了一個簡陋的窩棚,裡邊住着一位殘疾鞋匠。
先前他還另有住所,隻一早一晚搖着破舊的輪椅來鋪下修鞋攤兒,後來便晝夜不離這牛棚不如的窩了,想是生意不好付不起房租了吧!
是啊,他的生意的确是不夠好。他不僅是殘缺了一條腿而且更是缺少了一個溫暖的家,沒人照料的殘障人士的生活必是髒、亂、差無疑,他的鋪子的确是有礙觀瞻,他本人的形象也比乞丐好不了許多,但凡講究些的人都不屑于請他修鞋。
他的主顧隻是些上了年紀有慈悲胸懷的老頭兒們,顧客面這麼一縮小,本就屬低收入群體的鞋匠的收入更寥寥無幾了,能夠溫飽便不錯吧!
我曾請他修過一雙鞋,之是以走過兩個幹淨些的攤子,别扭地坐在他面前髒兮兮的馬紮子上,自是為了一份憐憫。看着他那雙滿是污垢又粗糙似枯木隻得手,反複摩挲着我的鞋已決很不舒服,再不得已地嗅着周遭酸腐刺鼻的味道便隻想逃掉,終究不忍再次惠顧了。
我的愛心到底沒有戰勝我浮淺的自賞,第一回合就輸了。
他生意的慘淡與環境的惡劣成正比地發展着,直到他全天候地守攤兒,直到他完全像個乞丐似的蜷縮在那棚裡,再沒有一雙鞋遞給他,他索性收了工具整日地觀景
我便日日見他颠着一條腿、微閉雙眼笑眯眯地曬太陽。我很詫異他何以有那沉醉似的幸福笑臉,也關心他的午餐在哪裡。
慢慢地,我發現周邊一些好心的住戶時不時的接濟他仨饅頭倆餅,他的生活到也得以維持下去。
很多次看着他啃生硬的餅,我很想買份熱便當遞去,可是沒有。畢竟,我是一個姑娘家,怕旁人有詫異目光。況且,我委實不願靠近一個單身男子龌龉的住所。我總是在想,總沒有做,又總掂記着,途經那窩棚便心意沉重。
那是一個濃霧迷漫的冬日清晨,天氣特别得冷。我吃過母親煮的湯圓,趁着熱乎勁兒,沖入冷空氣裡去上班。
拐上東關路後,忽地想到他。這一夜驟然降溫,他在那寒窯裡可捱得住?有口熱水嗎?早飯呢?就有些後悔沒給他捎些吃物。
正想着,已能透過迷霧隐約看到他的寒窯。卻見一個小男孩在他身邊,男孩雙手遞給他一袋冒熱氣的東西。再近些,我看清那是一袋子水餃。男孩樂呵呵地,可勁兒勸他快些吃。
鞋匠笑了,有點兒傻了似的,濃霧籠罩下的兩張笑臉都很燦爛,我呆了般駐足觀望,眼裡有淚心中有愧。直到有同僚喊:“快點兒,遲到了。”我才逃也似的奔向前去……
後來,那棚與人全消失了,不知是被市容監管機構妥善将他安置後拆除了棚,還是他已魂歸天國棚自無需存在……
我不敢探聽确切消息,盼着是前一種猜測,而心裡并不能夠原諒自己。我錯過了一樁美麗的事:幾份便當雖不能解決他的根本問題,但至少他會感受到一份愛心,心裡就會多一份暖情,臉上就會多一份由衷的笑——我突然明白他為何笑逐常駐了。
原本,我一直在為那個寒冬裡,肯一大早為殘障人送早餐的男孩及他的家所感動,感念他們有如許愛心。
當《感恩的心》這隻曲子,響徹大街小巷的今天,蓦然地,我又為那受贈者的笑臉所感動:他的命實在夠苦,可他竟能天天笑對人生,隻為有世人記得他,能陸續贈他些許食物充饑,他竟能切實感受到生命的快樂。
倘我們每個人都能像他一樣善于感恩,生活該是多麼美妙的一樁事啊!真該為他感動。
#「閃光時刻」主題征文 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