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以前,中國的曆史沒有文字可考。商周時代,是講血統的,講出身的,自然有貴族。不過,這局面,被秦打破了。秦國國君出身一介馬夫。在他們的統治之下,沒有實質意義上的貴族。是以,戰國時代遺留下來的六國舊貴族們,很不甘心。秦始皇一死,他們就開始躍躍欲試地搞事情。最後,終于把事情搞大了。但在轟轟烈烈地秦末起義中,卻讓一介流氓亭長——劉邦占了上風,漢朝如火如荼地成立了。這一成立,就是好幾百年。
可能,開頭就是“亂世英雄起四方”吧。中國曆來,就沒有外國那麼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就沒什麼“貴族”。一直以來,中國人就信奉“英雄不問出處”。但凡事總有特例,中國曆史也不例外。曾有一個時期,中國出現了一波貴族。而在這一波貴族中,有兩個家族最負盛名,就是琅琊王氏與陳郡謝氏。
琅琊王氏
我想,山東臨沂人一定會心存怨恨:琅琊,充滿了王霸之氣,仿若宇宙中心,可被哪個傻瓜給改成了“臨沂”呢。琅琊王氏就曾在這片名字富有王霸之氣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并源遠流長。但不是能繁衍,就能成貴族,那得出點人物才行。
王氏家族,好像第一個被載入史冊的人,叫王音。這個人呢,不查,我是不知道。他沒什麼了不得的事迹,就是當了個官。但是,他孫子卻很事迹突出。這個孫子叫王祥,有一段“卧冰求鯉”的英勇事迹。
據說,王祥幼年喪母。繼母對他很不好,曾在風雨交加中,讓他守在果樹下,防止果子掉下來。可他不但不恨繼母,反而很是孝敬。寒冬臘月,繼母病了,很想吃鯉魚。為了一個虐待自己的繼母,王祥跑到湖邊,脫光膀子了躺在冰面上,妄圖用肉體融化冰層,找到鯉魚。鯉魚被這種精神所感動,自己就穿越冰層,蹦了出來。王祥穿上衣服,拎着鯉魚回家紅燒了。這事聽上去跟假的似的,但卻被流傳開來,并引發強烈反響。
東漢至兩晉,孝道是選拔官員的第一标準。王祥整出“孝敬”的美名,當然要當官,而且還當了大官。不過,吃着曹魏的俸祿,操着司馬昭的心,被人說是人品不好,虛僞。是否虛僞咱不管,不讨好當權者,怎麼能爬上去呢。王祥拼命往上爬,利用優越的社會地位,讓子孫們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教育,是突破社會階層的最強助動力。王祥和他的兄弟們教育出了一堆優秀兒女,幾乎都是長相俊美,談吐風雅。其中,還有一個被評選上了“竹林七賢”,就是王戎。但真正讓王家雄起的,還是王導。
永嘉之亂,各邊疆的胡人紛紛逐鹿中原,而中原人家很多逃到了相對安穩的江東,中間包括好多有家底的大家族。史稱,衣冠南渡。王導也從北方到了南方,帶着王氏家族和琅琊王司馬睿一起。當時,司馬晉家的皇帝接連在中原被胡人殺害,司馬晉的江山大有到此為止的意思。王導極力建議司馬睿登基稱帝,建立東晉政權,并收攏江東大族。經過一系列的運作,他終于在江東,給漢族政權找到了一塊安身之地,讓美食、美文還有孔孟之說啥的在這裡得以綿延。王導可謂功勞不小。時人稱,王與馬共天下。從此,琅琊王氏成了最有權勢的家族,孕育出許多權貴。權貴們有錢有勢,似乎很遙遠,我們一個都不認識,直到王羲之橫空出現。
提起王羲之,不知道的人很少。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他的書法卻是公認的世界第一。他的一生,早已突破曆史,都是傳說。
據說,高官郗鑒有女兒,貌美多才。他聽說,好友王導家子侄衆多,且都英俊有才。于是,就想到王家挑個女婿。王家雖然有權勢,但也願意強強聯合,找個不錯的親家。是以,王導樂見其成,熱烈邀請郗鑒到王家随意挑選。
一日,郗鑒的心腹管家,帶厚禮來到王家,進行選婿。王家二十多個子弟都積極表現,期望中選。隻有一個人露着肚皮、四仰八叉,躺在靠東牆的床上,貌似很不以為然。明顯,這是對郗家的輕視。管家覺得很傷自尊,把這個人重點記在了小本上,回去重點彙報。可沒想到,郗鑒聽了彙報,非但沒生氣,反而高興地說:“我就欣賞這樣與衆不同的人,就是他了。”可又讓人沒想到,當年“坦腹東床”,後來竟名滿天下,成為天下“書聖”。因為,這個人就是王羲之,“東床快婿”就成了典故。
史上有雲,王羲之久居會稽。曾經的會籍,就是今日的紹興。王羲之是個神仙一般的人,自然不能深陷俗務。他經常邀三五好友,遊山玩水,玩出了《蘭亭集序》,也玩出了許多趣聞轶事。但能與結伴的人,也不是一般人。但恕我讀得書少,别的人都不識得,隻曉得一個謝安。說起謝安,那也是一個傳奇。
陳郡謝氏
謝安,陳郡謝氏人。陳郡,百度上解釋是在今天的豫東地區,包括的地方一言難盡,反正都在河南境内。是以,謝氏家族實際上是一夥子河南人。他家祖上,從曹魏時期就開始當官。官做得不小,但卻不能跟王家相比,沒有一個影響超群的人物,直到謝安出現。
謝安,小時就很了了。在他四歲時,就有名士誇他,長得漂亮,看着就聰明啥的。長大後,他還是了了,風度翩翩,遠近聞名,但卻不想出去工作。在他們謝家,工作沒有其他的選擇,唯一的工作就是做官。可他卻啥官都看不上,隐居在會稽東山,約王羲之等好友遊山玩水,不亦樂乎。
魏晉時期,雖然領土就占半壁,但氣象卻蓋過千秋。那個時代,學識似乎是雕蟲小技,風度才是蔚為壯觀。是以,那會的人,文章都不太出彩,但書法卻都骨骼清奇。謝安書法很不錯,風度更超群,經常能玩一些别人玩不了的項目。據說,一次,他和幾位名士一塊泛舟海上。突然,風浪驟起。小舟在蒼茫的大海上,颠簸不止。大家都驚慌失措,隻有謝安面不改色。那次,他可能是主人。沒有主人的吩咐,船夫隻得繼續前行。走了一段,風浪更大了,謝安才說:“風太大了,恐怕我們不好回呀!”船夫這才載着一船被吓壞的人往回走。
得多少學識,才能煉出這一身風度。士大夫對謝安更崇拜了,一再要求他出來當官,可他就是不當。其實,一個真正的人才要幹什麼,老天一定早有安排。謝安的弟弟謝萬因北伐失敗,被一撸到底成了百姓一名。謝氏一門也受到重創,亟待有人出來重整河山,再次上岸。于是,謝安出山了。這是一次真正的出山。他走出東山,走向了廟堂。
當時,政局也很複雜,幾大士族聯合執政,代表全天下把持政權,選出個司馬氏作代言人,當皇上。雖然政權大家有份,但還是當代言人最風光。有時,個别代表就想當代言人。桓溫就是一個想當代言人的代表,但其他代表卻不同意打破現有的均衡。其中,就包括謝家。
謝安出山時,面臨的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與其他幾家聯手,遏制桓溫。桓溫,是大魔王一樣的人物,帶兵入京,殺氣騰騰。可謝安就敢于直面,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對桓溫說:“我聽說,諸侯有道,守衛在四鄰,明公為何在壁後藏着甲兵呀?”桓溫一聽,就撤去了埋伏。
挫敗了桓溫稱帝,不算謝安的得意之作。他一生的巅峰,是淝水之戰。這個經常被列入試卷的戰役,直接指揮者不是謝安,但沒有他卻打不赢。
話說,在北方有個少數民族幹部,叫苻堅。他有點本事,搞民族團結也有一套,又會用人。很快,他就做了皇帝,建立秦政權,一不小心還統一了北方。他深受華夏文化的滋養,知道出色的皇帝都得統一華夏。于是乎,他就率軍南征,讨伐東晉。也有人勸他别去,說華夏人民愛自己的文明,必然誓死保衛這唯一政權,再說還有長江天險呢。但他不信,他說,我有百萬大軍,就是把馬鞭子都扔到長江裡,也能讓江水斷流。
苻堅說得有些道理,百萬大軍,别說見到了,聽起來就吓人。東晉就害怕了,本來動手能力就差,這些年又光顧着念書,怎能打得過這麼多人?可謝安卻臨危不懼,鎮靜自若,并緻力于把鎮靜傳染給别人。他把謝家優秀子弟都派到了前線,讓頗有軍事天賦的侄子謝玄作前敵總指揮。當時,衆人都心裡沒底,隻有謝安沒事兒人一樣,貌似胸有成竹。謝玄曾幾次詢問,何以拒敵。但謝安不僅不說,還呵斥他一頓。大意就是,朝廷自有安排,不要瞎問。
當淝水之戰傳來捷報之時,謝安正與友人下棋。他看了一眼,就繼續下棋。友人知道那是戰報,就開口詢問戰果。謝安一邊落子,一邊平靜地說道:“小兒輩大破賊!”謝太傅榮辱不驚,這風度,千古以來就沒人不服。
謝安很注重後輩子弟的教育,講究言傳身教。在他之後,謝氏也是名人輩出。他們不但能當大官,還常常出圈,在文化圈占據一席之地。比如,謝靈運、謝朓,都是南朝的文學達人。
王謝兩家,似乎占據了東晉至南朝所有風流。他們先富貴、後優雅的曆程,似乎與很多人“教育資源總是集中與富裕階層”的看法不謀而合。但依然無法讓人釋然,好像我們眼見的富貴,培養出的通外語、眼界寬的高才們,除了掙錢多,還未見能為家國天下幹出點啥不俗業績。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舊時王謝堂前燕”,早已“飛入尋常百姓家”,但王謝優雅的門風,仍讓後人仰慕不已。有人總是自信地說,我們就比前人強。我看未必。自信過了頭,往往就展現出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