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 |“燒車禦史”謝振定“勇”垂青史

謝振定（1753—1809），湖南湘鄉（今漣源）人，清乾嘉時期，官監察禦史、通州坐糧廳廳丞等職。雖為一介書生，卻以勇著稱，認為人生“好學力行，非勇不成”。勇，不僅貫其一生，而且使其永垂青史。

一

勇鬥和珅

最能展現謝振定之勇的，莫過于他火燒和珅之車。《清史稿》對此記載甚詳。

清嘉慶元年（1796）三月十八日，京師舉行優伶神會，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時任監察禦史的謝振定“巡視東城，有乘違制車騁于衢者，執而訊之，則和珅妾弟也，語不遜，振定命痛答之，遂焚其車。曰：‘此車豈堪宰相坐耶？’”

此時，嘉慶雖已即位，卻仍是乾隆掌權。和珅是乾隆親家、内閣首席大學士、領班軍機大臣，已封一等忠襄公，深得乾隆寵信，權傾朝野，氣焰嚣張，炙手可熱，有“二皇帝”之稱，朝中大員競相巴結。從五品官員謝振定卻敢與之作對，沒有非凡之勇，行嗎？肯定不行。他是以而被免職，得了個“燒車禦史”之美名。

二

勇“刺”劉墉

因燒車而罷官的謝振定，不久之後又得罪了劉墉。

劉墉時任吏部尚書，與和珅、紀曉岚并稱為“三大中堂”。劉墉原來官聲很好，和珅專權，他便委蛇其間，唯以滑稽悅容而已。謝振定對其自然不滿。

嘉慶元年十月初六，嘉慶帝召見新任知府以上官員，向劉墉詢問新選浙江處州知府戴世儀可否勝任，劉墉說：“尚可。”實際上，戴世儀十分庸劣，難以勝任。

謝振定便用《否卦·象辭》諷刺劉墉：“内陰而外陽，内柔而外剛，内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

此事在京師傳誦亦廣。

三

勇遊華山

遊華山需要勇氣嗎？回答是肯定的。

嘉慶九年（1804），謝振定典試陝甘，九月十七日開始返程，十九日到達華山腳下，宿玉泉院。華陰縣何縣令前來看望，謝振定提出，想上華山看看。

何縣令臉露難色，說幾十年來，到達此地的官員，隻有陝西巡撫畢沅上過華山，但他也像當年韓愈一樣，戰戰栗栗不敢下山。縣令隻好安排人員，用酒把他灌醉，擡下山來。

何縣令的勸說沒起作用。謝振定還特意“為文禱嶽神，乞二日晴”，以便成行。

謝振定

廿日清晨，紅日滿窗，謝振定大喜過望，便由華陰巡檢馮浩等陪同，欣然上山，并很快沉醉其中，“不知身與世之何以忽忘也”，還在山上西峰院宿了一晚，回到玉泉院，已是次日晚上二更時分。

回京後，謝振定寫下了被人稱頌為“千古奇文”的《登太華山記》。在這篇遊記中，他詳細記錄了所遊覽的每一處景點，讀之使人如親臨其境，結尾處，還略發感慨，稱華山是“天地清肅之氣之所聚而鐘也。昔人雲：‘華山如立。’餘遊天下名山多矣，其壁立萬仞，絕無依傍者，惟華為然”。

四

勇駁聖旨

皇帝下了聖旨，還可駁議嗎？可以的。隻是需要勇氣。謝振定就駁過一次。

嘉慶八年（1803）秋，山東巡撫鐵保、學政劉鳳诰上奏，稱其征得《左傳精舍志》一書，并訪得肥城人邱明善為左丘明之七十三世孫，奏請立邱明善為五經博士。

因所請之事歸禮部管理，嘉慶帝批付禮部拟辦。禮部尚書紀曉岚仔細考究，認為疑窦甚多，頗難置信，建議複查。嘉慶九年夏，鐵保具疏再申前議。紀曉岚仍持己見，并請知名學者段玉裁研究。段與紀觀點一緻。

于是，嘉慶帝就鐵保一事下谕：“禮部所駁甚是。”

嘉慶帝一錘定音後，沒想到禮部主事謝振定卻還有話要說。他寫了《邱氏非左氏後駁議》一文，旁征博引，支援鐵保，駁斥紀曉岚，實際也就是駁斥嘉慶帝。

此文一出，輿論嘩然。

應該說，謝振定搜采之精，論斷之确，确實出乎紀氏駁議之上。問題是，謝振定有必要駁斥嘉慶帝嗎？因為謝振定所駁斥的不僅是皇帝，而且是他的恩人啊。但謝振定有話就想說出來，并且不顧一切要說出來，頗有點“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的味道。

五

勇修官署

嘉慶十一年（1807）十二月，謝振定出任通州坐糧廳廳丞。

坐糧廳署位于通州西南角，分東西二宅，按慣例，滿廳丞居西宅，漢廳丞謝振定居東宅。

坐糧廳署還是雍正三年（1723）重建的，已84年，堂舍已破敗不堪。一直沒有維修的原因是經費不足。戶部每年安排的修繕費用，隻夠維修數間寝室，而衙署卻有大小房屋190餘間。

謝振定上任不久，便籌劃全面維修坐糧廳東署，工匠估算，約需二千兩銀子。

錢從哪來？謝振定想了一個辦法，先由戶部借支，再在自己的養廉銀中每年扣除200兩，實際是自己捐資維修。

嘉慶十二年（1808）二月二十日，謝振定正式上報方案，很快獲得戶部準許。謝振定立即請來工匠進行維修。五月初，坐糧廳東署維修完畢，從大堂到馬廄修葺一新，且僅耗銀千餘兩，遠低于原計劃。

朝廷掌管通州漕糧事務的最高長官——倉場侍郎薩彬圖來到坐糧廳，看到修葺一新的東署，大為驚詫，說：“勇哉！君乎顧能猝辦此平？”謝振定說：“非勇也，求心所安也。”

私費維修官署，薩彬圖說“勇”，謝振定說“非勇”。我想，勇之外，還有點什麼吧。

六

勇滅大火

嘉慶十二年七月，謝振定自通州赴天津，督收北倉所截留湖廣、江西糧米。

九月十九日深夜，北倉迤南王家莊軍船停泊處，江西吉安幫第三十二号旗丁康胡梁重船失火，噼噼啪啪，火勢很猛。謝振定急忙率人朝起火處奔跑。

有人阻之曰：“救火，系地方官事，且此去尚二裡許，昏夜路險，何往為？”

謝振定正色道：“平人有難，猶需救援。糧船為天儲所系，我為朝廷命官，安可坐視不管？”

片刻，趕到現場，已是一片火海，并且火勢還在蔓延。

謝振定指揮兵役撲救。風大火急，繼續蔓延。謝振定無計可施，隻好望空跪禱。

風折桅斷，火船沉水。蔓延的火勢終被阻斷。

次日，謝振定備羊豕謝神，并捐銀50兩，獎賞救火之人。

事後統計，此次火災共計燒毀軍船25艘，燒毀糧米13000餘石，燒死舵工水手男婦大小26人。漕運總督薩彬圖（五月十八日上任）、天津鎮總兵本智、天津巡漕禦史賈允升、江西押運同知何啟秀及吉安幫領運千總張星垣等人受到處分。

謝振定沒受處分。當然，他不去救火，也不會受處分。

來源：各界雜志2021年第10期

作者：莫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