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31年6月3日,遼聖宗耶律隆緒駕崩于大斧河行宮,享年61歲。
此時的遼國皇太子耶律宗真(《天龍八部》裡面喬峰的結義大哥耶律洪基的老爸)不過才15歲,他有一個養母、遼國齊天皇後蕭菩薩哥,而他的生母則元貴妃蕭耨(nòu)斤,他剛一出生就被皇後搶去當了自己的兒子,這奪子之恨自然是讓蕭耨斤内心萬馬奔騰,這兩個女人也就此在這往後的十餘年裡勢同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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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這個蕭菩薩哥。
首先說她的出身,她的姑母同時也是她的婆婆是曆史上最有名的蕭太後——蕭燕燕,她的親舅舅則是蕭燕燕的情夫、遼國第一權臣韓德讓,這樣的一個女人有誰敢和她在後宮争寵?
在蕭燕燕和韓德讓相繼離世之後,蕭菩薩哥随即成為遼國最有權勢和地位的女人,看看他的尊号——“齊天皇後”。可以說,她的權力幾乎與皇帝耶律隆緒本人持平,史稱其“置宮闱司,補官屬,出教令”,也就是說,她自己可以像耶律隆緒那樣釋出诏令和任免官員,就連出行的車駕也是“龍首鸱尾,飾以黃金”,完全的天子規格。
不過,蕭菩薩哥如此厲害卻終究還是遇到了一個比她還要厲害的天敵,此人便是遼國首任皇後和皇太後述律平的親弟弟阿古隻的玄孫女蕭耨斤。俗話說母以子貴,蕭菩薩哥這麼多年一個兒子也沒生出來,但蕭耨斤卻給耶律隆緒生了兩個兒子——耶律宗真和耶律宗元(就是後來起兵謀奪耶律洪基皇位的那位遼國皇太叔,也就是在《天龍八部》裡面被喬峰生擒的那位仁兄,耶律宗真登基之後他被改名為耶律重元)。
耶律隆緒老來得子當然是高興異常,蕭耨斤随即被封為“順聖元妃”。蕭耨斤與蕭菩薩哥之間的沖突也正是由此而生,因為耶律隆緒把剛出生的耶律宗真拿去給蕭菩薩哥當了兒子撫養。蕭耨斤大怒,我辛苦懷胎十個月生下這麼一個龍種,可轉眼間就成了别人的兒子,而且這人還是自己的情敵,這個仇和這口惡氣她怎麼忍受得了?
蕭菩薩哥卻沒在意這些,她是皇後,你蕭耨斤的兒子我就搶了,你又能怎麼的?在蕭菩薩哥的建議下,耶律宗真在5歲那年就被正式冊封為遼國的皇太子。
為了平衡遼國内部各方貴族的實力,耶律隆緒也把蕭耨斤家族的地位加以提升,蕭耨斤的那些兄弟們紛紛進入遼國的權力中樞開始與蕭菩薩哥家族在朝中的勢力分庭抗禮。
不曾想的是,耶律隆緒這樣做的後果反而是弄巧成拙,他本意是想維持各方勢力的均衡,但實際上卻讓蕭菩薩哥和蕭耨斤兩大家族的沖突變得越加不可調和,這種沖突最直覺地展現在了兩位蕭妹妹在後宮的各種明争暗鬥上。
在布局很久之後,蕭耨斤某天終于是對蕭菩薩哥下了死手,她通過暗中安插在蕭菩薩哥身邊的一個名叫趙安仁的太監得知了蕭菩薩哥的一個秘密,那就是蕭菩薩哥暗中與兩名善彈琵琶的樂工私通。于是某天耶律隆緒就在自己的床上看到了一封匿名揭發蕭菩薩哥不守婦道的舉報信。可耶律隆緒一口斷定這是蕭耨斤在故意陷害蕭菩薩哥,是以也就未對此事做任何處理和回應。
此事一出,兩個蕭妹妹的沖突就此公開化,雙方都想置對方于死地而後快,而這時候的耶律隆緒已經是病入膏肓。在知道自己離死不遠後,耶律隆緒特意囑咐自己的兒子耶律宗真:“皇後與我有着四十年的情分,而且她也撫養了你長大成人,朕死之後,你和你的生母切不可加害于她,更不得殺了她!”
在自己行将駕崩之前,耶律隆緒留下遺诏:命耶律宗真繼承皇位,蕭菩薩哥為皇太後,蕭耨斤為皇太妃。
做完了這些事之後,耶律隆緒這才帶着對帝國前途和命運的擔憂蹬腿走人。不幸的是,他還留有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他的小老婆蕭耨斤就已經起飛了。
作為即将登基稱帝的耶律宗真的生母,蕭耨斤直接跑到蕭菩薩哥的面前指着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老賊婦,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等到陛下駕崩以後,我看還有誰能夠罩着你!”
借由家族勢力的支援,蕭耨斤先是把自己的兒子扶上了皇帝的寶座,然後直接自立為遼國的皇太後并兼理軍國大權,随即,她開始了對蕭菩薩哥以及其家族的大清洗。
在耶律隆緒標明的三位輔政大臣中,蕭孝穆和蕭孝先可都是蕭耨斤的兄弟,這就注定了蕭菩薩哥的下場和結局。在他們的密謀和授意下,遼國北府宰相蕭綽蔔以及遼國驸馬蕭匹敵被手下人揭發二人欲行謀逆之事,說他倆準備擁立蕭菩薩哥為皇太後并重新標明他人當遼國皇帝。
這個蕭綽蔔和蕭匹敵都是蕭菩薩哥家族的人,前者是蕭菩薩哥的堂兄弟,而後者更是蕭菩薩哥的親弟弟,而他的老婆則是蕭耨斤的大女兒,也就是說,這個蕭匹敵是蕭耨斤的女婿。遼國皇室的血緣和親屬關系是一張足以殺死海量腦細胞的巨型且紛雜難理的蜘蛛網,簡單說就是近親結親,親上加親。結果就是一堆人殺來殺去,大夥兒其實都是一個窩子裡的人,攀起關系來全都是親戚。
以謀逆為由,蕭耨斤下令緝捕蕭綽蔔和蕭匹敵并下獄審訊。公元1031年6月25日,蕭綽蔔和蕭匹敵七人以謀逆罪被誅殺,而在他們的“供狀”裡也将蕭菩薩哥給牽連了進去。
得知此事,手中毫無任何實權的小皇帝耶律宗真前來替蕭菩薩哥說情:“先皇後侍奉父皇多年且撫養我長大,這個太後之位也本來應該是她的,如今她不但失去了太後之位,母後你還要将其軟禁起來,這樣做恐怕不好吧?”
見兒子竟然替仇人說情,蕭耨斤大怒,她回道:“此人不除,必為後患,你老娘我遲早要死在她的手裡!”
耶律宗真還是不打算放棄,他再又說道:“她又沒兒子,而且年紀也大了,留着她又能有什麼威脅?難道我還不能保護你嗎?”
這一次蕭耨斤直接不再搭理自己的兒子了。你個小屁孩懂什麼?況且,老娘我現在是皇太後,整個遼國我說了算,你給老娘我滾一邊待着去!
出于種種原因和考量,蕭耨斤最後還是暫時放下了屠刀,她饒了蕭菩薩哥一命,最後命人将蕭菩薩哥軟禁在了遼國的上京(今内蒙古巴林左旗林東鎮)。
次年三月,耶律宗真禦駕出行前往遼國上京進行春節圍獵。由于擔心兒子會在見到養母之後大發慈悲,蕭耨斤暗中派人秘密前往蕭菩薩哥的處所将其賜死。面對死亡,蕭菩薩哥極其鎮定地對使者說道:“我本無罪,此乃天下共知,你們想讓我死不是不可以,但能否待我沐浴更衣之後?”
使者默然,然後退出。等使者再行複入之時,蕭菩薩哥已然自盡而亡,時年還未滿50周歲。
這還沒完,在蕭菩薩哥死了以後,蕭耨斤還命人将其身邊的護衛和奴仆等從屬人員總共百餘人全部處死,而蕭菩薩哥最後也是以庶人之禮埋葬于祖州(今内蒙古巴林左旗石房子村)的白馬山。
清除了多年的政敵和情敵極其勢力網,蕭耨斤感覺自己渾身酥軟卻又是那麼的爽不可言。她開始大肆犒賞自己的族人和親信,她追封其曾祖父為蘭陵王,追封其父為齊王,她的兄弟也全部封王。除了加恩于自己的族親,蕭耨斤此後更是将四十多個曾經跟随過她的奴仆和侍從也全部賜予官職,而且全都是掌管兵馬的軍中高官。
家裡的男性親屬和仆人都得到了巨大的好處和實惠,家裡的姐妹們自然也不能落下。
蕭耨斤的姐姐秦國夫人守寡多年但春心未艾,而且在這期間關于她的風流韻事也是沒少流傳,蕭耨斤覺得總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當得知自己的姐姐一直垂涎于長沙郡王耶律宗允許的“美色”後,蕭耨斤便讓耶律宗允把自己姐姐娶過門,但被拒絕,他說他已經有夫人了。蕭耨斤微微一笑,這事太好辦了。她直接派人殺了耶律宗允的妻子,然後逼迫耶律宗允跟年長他二十多歲的秦國夫人成親。
這個耶律宗允是誰?他就是遼聖宗耶律隆緒的親侄子、當年的遼國皇太弟耶律隆慶的兒子。可那又怎樣?以蕭耨斤如今的權勢,你耶律宗允敢不從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耶律宗允最後隻能娶了比自己老媽還要年長的秦國夫人為妻。
姐姐的問題解決了,妹妹的問題也不能耽擱着。同樣,蕭耨斤的妹妹晉國夫人先後嫁了兩次,此時也是缺男人伺候。這個老女人也是色欲泛濫,她看上的這人是遼國的戶部侍郎耿元吉,也是和耶律宗允一樣的美男子。見姐姐抱得美男歸,晉國夫人也心裡癢癢得不行,她找到蕭耨斤要其成全自己的美事。蕭耨斤還是老辦法,她把耿元吉的老婆也給殺了,然後讓耿元吉娶了自己的妹妹為妻。
俗話說多行不義必自斃,蕭耨斤的為所欲為可謂是讓遼國上下怨聲載道,最後就連她那漸漸成年的皇帝兒子也對其心懷怨恨。耶律宗真畢竟是遼國的皇帝,而且随着年齡的增長他也渴望能夠真正地執掌大權,這就與把持朝政不肯放手的蕭耨斤産生了沖突。
眼見自己的這個由情敵撫養長大的兒子越發難以制衡,蕭耨斤決定另立自己的小兒子耶律重元當皇帝。
公元1034年5月,實際掌控遼國君權已經三年之久的蕭耨斤與自己的幾個大權在握的兄弟商議廢掉已經18歲的耶律宗真,改由耶律重元登基。然而,千算萬算,蕭耨斤卻漏算了一點,那就是她的這兩個兒子實在是兄弟情深。
在政變實施之前,耶律重元偷偷地跑來告訴耶律宗真:“大哥,給你說個事,老媽和幾個舅舅決定廢了你,然後讓我來當這個皇帝,該怎麼做你看着辦。對了,别說這事是我告訴你的!”
耶律宗真先是大驚,繼而大怒!
經過與近侍太監的一番密謀,耶律宗真決定先下手為強。他率領自己的皇帝近衛軍先行出宮,然後一道诏書将自己的舅舅、此時的遼國第一重臣、遼國北院樞密使蕭孝先單獨召到自己的面前責問廢立之事。在耶律宗真龐大的近衛軍團面前,單刀赴會的蕭孝先當場無言以對隻能預設。
搞定了舅舅,耶律宗真派兵直接把自己毫無防備的老媽給抓了,然後收了她的太後印玺,再把老媽給逐出京城,讓她去慶州(今内蒙古赤峰市以北巴林右旗境内)給自己的老爸耶律隆緒守陵并派專人監視其居住。
至此,耶律宗真這才算是真正地掌握了遼國的軍政大權,遼國也在耶律隆緒駕崩整整三年後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