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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誰在傷害她/他們?|吐真言

到底誰在傷害她/他們?|吐真言
到底誰在傷害她/他們?|吐真言

一個做視訊的網紅把中國網絡上隐藏的戀童癖群體曝露在了大家的視野中,讓很多人震驚的不是這個網紅本身如何,而是原來戀童、原來兒童性侵害離我們的生活一點都不遙遠。

讓人心碎的現實

兒童被性侵害全球平均比率達到12.7%,在中國同樣不容樂觀,研究機構調查結果顯示,中國兒童遭受侵害的比率達到7%,意味着每10個男孩和15個女孩中就各有1名遭受性侵害。

在一份中國六個城市的未成年人和家長的持續調研中顯示性侵兒童的惡性事件在全國各地仍持續高發,2012年至2014年,全國法院審結猥亵兒童犯罪案件共計7145件,其中,2012年2017件,2013年2300件,2014年2828件,呈逐年上升趨勢。據《“女童保護”2016年性侵兒童案件統計及兒童防性侵教育調查報告》顯示,2016年全年媒體公開曝光的性侵兒童(14歲以下)案例433起,平均每天曝光1.21起,同比增長近三成。

而所有的研究人員或相關人員都透露這這樣一個資訊,中國的兒童性侵害的真實情況遠比上面的資料更糟糕。民政部社會事務司救助管理處處長倪春霞就此稱:“從我們了解的情況看,公開曝光的真的隻是冰山一角,而且農村受害人群會更多。這些資料都說明關注兒童安全的高度必要性。”現實的殘酷是讓人心碎的,天真無邪的年紀,稚嫩的臉蛋,卻有人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掠奪他們的純真,而這樣的惡卻在全世界廣泛且長期存在着。

到底誰在傷害她/他們?|吐真言

這讓我想起我小時候,我長大的社群是個機關的大宿舍,裡面住的都是熟人,孩子們放學在社群裡自由玩耍在大人們下班到家之前再各自回家。在這個社群裡有一個老人,年近七十,穿的幹淨體面,看起來人也很和善,據說是個退休幹部,每日裡背着羽毛球拍、太極劍在小公園裡找人聊天,鍛煉身體。但是在女孩之間流傳着一個關于這個老頭的秘密,他是一個“花爺爺”。“花爺爺”喜歡找漂亮的小女孩玩,“花爺爺”還喜歡對小女孩動手動腳……雖然那個時候沒有大人告訴孩子“動手動腳”的含義,但小女孩兒們總是會躲開這個“花爺爺”,這是孩子間流傳的秘密,而大人們似乎對此一無所知。

而大人的“一無所知”或許是一種普通的共識,如同自殺的台灣美女作家林奕含在她生前根據自己遭老師性侵五年的真實經曆,寫作的長篇小說《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中寫道,思琪幾次用面包塗奶油的口氣對媽媽說:“我們家教好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性教育。”媽媽詫異地看着她,回答:“什麼性教育?性教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我想那就是那個時候,大家對于性的态度吧,孩子就是孩子,孩子是不需要知道與性相關的任何資訊的,而在家庭中父母也不會與孩子談論任何與之相關的事情。

到底誰在傷害她/他們?

父母們覺得性知識對于孩子而言,還言之過早了,等到他們長大了再慢慢學習。可惜那些壞人并不這樣想,他們迫不及待的将罪惡的手伸向了未成年人。在對兒童性侵害案中,其中一種是單純的性暴力,兇手所做的是發洩他的獸欲和暴力,對象是誰并不重要,可能是成人,可能是兒童,反正就是一切他認為可以用施暴的對象,而兒童的幼小成為了他們比較容易得手的目标。還有一種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戀童癖,這種是在精神病學中被稱為性欲倒錯的人群,他們的性對象出了問題,他們的性對象不是和他們一樣的成年人而是十三歲以下的兒童,這群人可悲的把性活動完全指向那些孩子。

無論是這兩種的哪一種,對于孩子來說都是一樣可怕和殘忍的。第一種人暴力殘忍,雖然有時候能夠辨認的出來,但是那種暴虐成年人都很難幸免,又何況一個孩子。而第二種人看起來去和其他普通人沒有任何差別,卻像潛藏在草叢裡的捕食者一直窺視着那些無辜的孩子。他們可能是孩子的保姆,也可能是孩子的家庭教師,有可能是鄰居家的老爺爺,誰知道呢。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有時候性侵就是來自于家庭内部,來自于本來應該幫助他們抵禦外來侵害的家人。

紀錄片電影《child of rage怒焰狂花》,講述了beth thomas的故事,這個孩子被收養之後出現了很多異于常人的地方,不到兩歲的她對她的親生的弟弟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同時她也會殘忍的對待自己,她常常做噩夢,夢裡有個男人傷害她,事情的真相是她在一歲的時候就被她的親生父親多次性侵,這些在她幼小的心中埋下痛苦和傷害。她的暴力和自傷行為持續了很久,但好在她的養父母和社會工作者們一直沒有放棄她,在長年的治療和關愛下,她最終擁有了正常的生活。

另一部南韓電影《素媛》讓很多人淚奔,素媛是一個可愛的9歲女孩,她在上學的路上被一個男人強暴了,素媛是不幸的,她無辜被害并留下了嚴重的殘疾,精神和肉體上都受到嚴重的創傷,在此之外她還要面對成人世界的指責。電影中的素媛一直沒弄明白“那個大叔想讓我給他撐傘,我本想走開的,可是我還是想幫他,我覺得應該給淋雨的大叔撐傘,是以我就給他撐了,但人們都說是我的錯,誰也不誇我。”素媛代替所有受到性侵害的未成年發問“我是不是做錯了?”不,她沒有做錯,錯的是成年人!

家長的安全幻象

有人說我們現在已經開始重視兒童的性教育了,不再像以前對孩子隻是不提,我們開始教他們拒絕陌生人的觸碰,告訴他們遇到怪蜀黍要及時告訴家長等等,這确實是一件好事,也是一種進步,但是我們的進步還遠遠不夠。有些家長喜歡在網絡上曬孩子,今天帶着孩子去哪兒了,昨天孩子又做了些什麼,又或者熱衷于把孩子的各種照片,吃飯的、睡覺的、遊泳的、甚至洗澡的……統統發到公共網絡上,這些家長沒有想過這些都有可能成為有心人可以利用來獲得孩子信任的工具,或許成為那些戀童癖的收藏。我們需要改變的不僅僅是教孩子應該知道的知識,我們還需要改變成年人的性侵害的看法,以及對性安全的意識。

2017年初,有這樣一則新聞,一個小姑娘在她被家庭教師性侵之後告訴家長,家長聽了認為老師是他們專門高薪請來的專家,怎麼可能會幹這樣的事情?!肯定是孩子在撒謊。孩子無奈隻能要求在房間裡裝攝像頭,而攝像頭拍下的一切,讓家長悔恨不已。這讓我們意識到雖然目前對于兒童性教育已經越來與重視了,越來越多的媒體參與了兒童性侵害的預防保護,網絡上越來越多關于如何進行兒童性教育的視訊和文章,甚至兒童漫畫,但是這是遠遠不夠的。除了教會孩子自我保護之外,更重要的是父母的保護意識的更新。

就像我小時候的那個社群,從來沒有孩子走丢,也很少有外來的流氓來騷擾滋事,或許就是這樣一個讓大人覺得都是熟人的環境,讓他們放松了警惕,但對于兒童來說這并不足夠。我們總是提防着陌生人,然而僅僅就兒童性侵害而言,絕大部分是熟人作案,是以熟人環境也并不代表着安全。

我們傳統樸素的是非觀,讓我們總以為以為壞人就長了一副壞人模樣,我們努力提防着那些看起來不友善的人呢,而那些看起來對孩子和善的人,我們往往就預設那是好人。同時我們還以以親疏來評估這個人的安全性,比如這個人是我們家親戚的朋友,那就是可靠安全的,或者以一個人的社會成就來評價一個人,比如他是個工作勤奮有成就的人,那就一定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這種簡單的判斷,對于孩子的安全是遠遠不夠的。

1994年的美國紐澤西州的一個小鎮上,7歲的女孩梅根被她的鄰居性侵并殺害,而沒有人知道這個平日裡看起來親切的鄰居是一個有性犯罪前科的慣犯。梅根的悲劇讓成年人清楚的認識問題的嚴重性,也決心為為兒童建立更為安全的環境和制度,于是催生了著名的《梅根法案》。

該法案規定:性侵兒童的犯罪分子在刑滿釋放後,不得居住在幼稚園直至高中校園半英裡以内,而且無論遷居到美國任何地方,都要到當地警察局注冊備案。美國約有35個州設立了性犯罪名單的網站,大部分都有照片和個人資訊,向社會披露。2004年國會又通過了《梅根法案》的修正案,要求性侵兒童的罪犯在假釋期間須佩戴手腕警告标志和電子追蹤器,并規定若一個人曾經犯案兩次以上,出獄後還必須每3個月前往警方接受一次問詢,甚至胡須、發型等體貌特征有所改變時,也必須及時向警方報告。即使是這樣嚴苛的法律也還是有人會铤而走險,相比之下,在中國,無論是家長還是社會都對兒童性犯罪過于掉以輕心了。

罪犯應該付出代價

在談到兒童性犯罪的發生率時,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有很多受害家庭保持了沉默,這當中或許有諸多原因,但對于受害者而言隻意味着傷害她的人沒有受到懲罰。自殺身亡的林肯公園主唱提到自己七歲時被性侵,他因為害怕一直不敢告訴其他人,性侵持續了好幾年,終于在他十三歲時他告訴了父親,而最終他們沒有選擇将對法繩之于法,原因是對方也是個在童年受到過性侵的“可憐人”。看起來這是一件富有同情心的決定,家人選擇了原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受害者是否真的能夠釋懷?他的痛苦和委屈該去向何處?

我們長久以來一直把兒童性侵害這件事情當做是個人的道德缺陷,然而,戀童癖是一種病态,和道德不是一回事兒。你可能通過道德來限制一個人放棄自己一次性沖動,但你很難讓他一輩子放棄性沖動。在我們了解這件事情的本質之後,也就需要所有人明白對于兒童性侵犯是很難自己停止的,他不會因為家長選擇和解就悔過自新從此停止這一行為,唯一能停止這一行為的是他失去性能力,這也是為什麼國外對于兒童性侵害的罪犯采用采用化學閹割的方法來迫使他放棄對兒童的性沖動的原因所在。

而我們敏感的貞潔文化中“失貞”成了原罪,使得性侵害的受害者反而變成了犯罪的責任人,這種扭曲的是非觀連兒童都不能幸免。電影中的素媛一直沒弄明白為什麼“人們都說是我的錯,誰也不誇我。”而現實中還有更多的指指點點等待着那些素媛們。那些對孩子的指責,其實和那些選擇傷害孩子的壞人一樣的惡。在很多文化中對于傷害兒童的人都是極度鄙視的,即使在監獄中那些兒童性侵的犯人也會淪為食物鍊的最底層,因為他們是懦弱的代言人。很多兒童性侵的犯人害怕被同監獄的其他人知道真相,因為他會為此被其他人虐待甚至喪命。相比之下,我們把責任推給兒童,而不是努力讓犯罪的人付出更大的代價,接受應有的懲罰,就顯得無恥了!

社會上的偏見固然可恨,但更可恨的是來自于家人的指責。電影中的素媛,現實中的beth thomas雖然嚴重受創,但幸運的是她們有家人的呵護,有社會的關系,持續的治療和愛讓她們能夠從噩夢中走出來,重展笑顔。可是我們卻看到了這樣的新聞,孩子鼓起勇氣告訴父母自己的遭遇和恐懼,父母卻上去狠狠的扇她們耳光,“你為什麼不反抗?!”“你簡直就是丢家裡的臉!”這不是耳光,這是對孩子毀滅性的打擊,沒有什麼傷害比來自本該最能夠給你安全感,最能夠保護你的家卻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抛棄你,拒絕你更嚴重了。而這樣的家長背後正是人性的自私和懦弱,這些成年人拒絕承擔她們應該承擔的責任。他們把責任推給孩子,而逃避面對那個真正的惡人。這是對孩子的二次傷害,是在他們的傷口上又狠狠的加上了一刀。

兒童是一個國家的未來,孩子的安全絕不僅僅關系着一個家庭,它也關系着整個國家,想想一個國家如果那麼多身心嚴重受創的成年人将會發生什麼?對于兒童的保護我們做的遠遠還不夠,家長們安全意識不足,我們對于兒童性侵犯缺乏了解,社會對于受傷害的孩子有偏見,對于罪犯我們還不夠嚴厲……但是,我們正在改變,為了我們的孩子不要成為素媛,我們可以一步步去改變,保護她們是我們的責任,莫要讓這裡真的變成戀童癖們放肆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