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偉中
王老五,瘦削、黝黑。父母離世得早,隻能與同是單身的二哥、三哥栖身于一個屋檐下。
二哥、三哥白天出工掙工分養家糊口,煮飯、洗衣漿裳、飼養家禽家畜等家務活自然而然落在幼小的王老五的肩上,一有空閑還要背起背篼割豬草揀柴火。王家大林中的青鼻涕娃娃三五成群的尾随着他,憨厚老實的王老五俨然就是個娃娃頭。
一天小晌午,路過地主婆王張氏的屋門口,聽見屋裡炒豆子的聲音,王老五叫幾個娃娃在門口靜候,王老五到後院将王張氏僅有的兩隻雞攆起遍地跑滿天飛,王張氏忙攆出來捉偷雞賊,雞驚惶恐不安地圍攏主人,主人回家,鍋裡的炒豆子卻不見了。
秋天,柑子和柿子相繼熟了,隔壁的王大娘特别摳門,誰也吃不了她家的瓜果。傍晚,趁生産隊長壯勞力在保管室開社員大會,王老五邀約幾個半截子娃娃放哨,自己鑽籬笆牆上樹,将大部分的柑子和柿子摘了幾口袋,不敢拿回家,藏在生産隊保管室後面的草堆裡。第二天早上王大娘捶胸跌腳的啳天罵地——哪個龜兒子偷我的東西,天打雷劈!
王老五的二哥矮墩穩健,肩挑兩三百斤不在話下。每當生産隊大小春收割,他就幹挑麥子、谷子的重活。三哥高個精神,又精明手巧,在公社的小煤窯挖煤,工休回家常常幫鄰居修理手電筒、噴霧器、沼氣燈竈等等。兩個壯勞力,一年四季掙的工分多,加上喂豬的投資,年終決算,分得應有口糧,還有點現金收入,春夏秋冬,稀的幹的,平時紅蘿蔔、苕菜、玉米面加楔頭,免強把肚皮鼓圓。三弟兄食量大,記得一次,一個十斤重的齊頭豬腦殼,煮好燴鍋,三弟兄就着幾角錢一斤的燒酒,一頓就甩翻。
三弟兄因是富農子女,雖然衷情于玫瑰的馨香,但遲遲未步入婚姻的殿堂。好不容易媒人上門說親,女的是灌縣的蘇淑芬,嬌小清秀。也是天公作美,一說即合,王老五總算有了三嫂。從此男人的世界,增添了女人的馨香和倩影。
隊長安排在王老五家大院壩對面新修三間房,排立屋架,竹編牆。泥工師傅裡面用泥巴、谷草節加水拌均勻泥在牆上,外面用石灰漿泥上,雪白光亮。門是木工師傅用生産隊桉樹手工改料制作的木制門,桉樹幹了要變型,從門縫可窺裡面,從裡面也看得見外面。三間屋的地面是三合泥鋪平,夯實而成,屋頂是用新收割的麥稭稈梳理幹淨蓋的,泥木工師傅的手巧,三間屋矗立在大院壩的南方,就像是一件藝術品,别小看這房屋,住在裡面冬暖夏涼。
一天上午,新房迎來了它的主人,公社幹部和大隊書記介紹,新來插隊的兩個女知青。瘦小的叫金蓉,楚楚動人,稍胖的叫青蓮,一笑一個哈哈,正值青春期的王老五,看見兩個知青青春靓麗的身影,認為是仙女下凡,單薄的身體下面,突然扯起了帳篷。晚上知青金蓉倒洗腳水,潑在了黑影的身上,黑影一動,“青蓮,有鬼“,整個大院壩裡住的人家聞訊而動,打手電筒的,點着煤油燈的,随着吱吱呀呀的開門聲,左看右看,不見鬼影。
自從來了兩個女知青,王老五一天到晚有點六神無主,想入非非,有事無事總愛上門搭讪。以前濃密的頭發總是零亂的,每天早晨将雞蛋清用手抹在頭發上,将頭發梳理得溜溜的,三嫂總覺得家中的母雞像她一樣。
春天的油菜花開完了,馬上忙于夏收,喜歡養蜂的二哥,用架子車将十幾桶蜜蜂拉上山寄放喂養。吩咐王老五照顧好自己的三嫂,晚上三嫂喊“青文,快來幫我搓搓背“,躺在床上的王老五聽見三嫂的使喚聲,卻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因為農村頭有句古話“長哥當父,長嫂當母“。無奈三嫂一次又一次的使喚聲,王老五不得不上廚房,在昏暗的燈光下,王老五第一次看見女人的胴體,熱血直沖頭頂,雙手輕輕的搓着三嫂雪白的肌膚,濕漉漉的三嫂忙轉過身抱住自己的小叔子王老五,狂吻着王老五,“你二天不許去偷看女知青,那是要犯法的”。瘦削的王老五依偎着三嫂,進入夢鄉……
王老五漸漸的長大成人,生産隊長曆來歧視地富子女,叫剛成年的王老五幹重體力活,平整生産隊的田塊。旱地好辦,将高凸的泥土挑到低凹處;水田就麻煩,擔起濕土,踩在泥水中,邁不動腿腳,何況還要擔重擔。王老五雖然沒有文化,頭腦還是活絡,用木闆拼成一木船,将高處的泥土裝在上面,肩膀上套一繩套,拉着“泥船“到低窪處,一天勞作下來,筋疲力竭。回家洗澡時,三嫂撫摸着肩膀上的傷痕,時不時親小叔子一口。這時,王老五自我安慰,還是有人愛我。
王老五自從成為勞動力,早出工,晚收工,讓生産隊長挑不出毛病。一到晚上就難熬,文化生活匿乏,每天聽完高音喇叭的廣播,就隻有三五個一起吹殼子,然後昏昏睡去。如果一聽說哪兒有壩壩電影,就忙不跌的跑步去看,那怕十裡八裡。
改革開放初期,分田到戶,有缺勞力的人家,請王老五做農田活,管煙酒飯,每天三元錢的工錢。有個特摳的邝大爺,将“金河“煙盒内裝“經濟“煙給王老五,王老五也從不計較。
王老五左手接過工錢,一回家右手就悉數交給三嫂,因為三哥在小煤窯挖煤遇礦難,王老五要挑起哺養侄兒侄女的重擔。
有媒人上門提親,王老五回複:女的要像“白蓮花”那樣漂亮才答應,時不時在衆人面前說電影《白蓮花》中的“白蓮花“太漂亮了。
農閑時,經别人介紹王老五在附近的個體企業打工,到年底才回家一次,掙的工資也悉數交與三嫂。
因剛成年整天做過重的體力活,王老五患病,鄉壩頭說的“痨病“。個體企業不重視環保,又熬了幾年,王老五回家時,越漸瘦削,身體每況愈下。三嫂疼在心裡,恨不得一把從小叔子身上抓下病根。他跑上跑下,陪護王老五大醫院檢查,小醫院就診,各種偏方秘方用盡,王老五仍然每況愈下。
王老五煎熬了一個冬天,帶着微笑,握住三嫂的手,去尋覓心中的“白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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