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一部《万万没想到》标志着网络短剧时代正式开启，成为互联网世界一时的风潮。
如今，网络短视频“内卷”到可以与影视作品分庭抗礼。再回头去看以《万万没想到》《报告老板》为代表的万合天宜搞笑网剧，或许会发出“不过如此”的评价。
也正是这群“不过如此”的年轻人，成就了2021年冬季电影市场的一匹黑马。
截至12月6日，电影《扬名立万》票房超过7.6亿。在没有任何档期加成的前提下，这无疑是一个优异的成绩。
《扬名立万》剧照
那么这部电影，是何以“扬名立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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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外壳下的简单故事
故事发生于民国时期。
投资人陆子野，打算将轰动上海的“三老案”拍摄成电影，邀请了一批“非主流电影人”共同创作。
这些人囊括了烂片之王郑千里、耿直编剧李家辉、色厉内荏的“海归巨星”陈小达、过气女星苏梦蝶以及过气男星关静年。
这是一群急需“翻身”的赌徒，指望依靠这部电影扬名立万。
在挖掘案件的过程中，众人无意揭开了“三老案”的真相，卷入了一个更大的阴谋中。
看起来，《扬名立万》讲的好像是一个悬疑故事。
事实却并非如此。
作为原型的“三老案”，是上海滩三位大佬莫名被杀的血案。不同于大众认知中的“悬疑故事”，三老案的凶手不是悬念。在电影开头，凶手齐乐山，已经作为明牌出现在了观众面前。
贯穿电影始终的最大悬念，从“谁是凶手”变成了“他为什么是凶手”。为了从案件中挖掘电影素材，这群电影人在案发现场，对案件展开了追溯和还原。
作为悬疑电影，《扬名立万》勉强可算合格。并不复杂的作案手法和一些逻辑漏洞，让冲着推理而来的观众颇有微词。
但其实，《扬名立万》根本不是一部本格推理作品，它想要表达的，也并非技法层面的“烧脑”与炫技。
作为凶手的齐乐山，一方面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一方面又对自己的作案动机含糊其辞。他想要掩饰的那个动机，才是凶杀案真正的谜底。
围绕这个谜底，故事从开篇就开始布局和铺垫：连皮带肉啃的橘子、国王与夜莺的故事、假发少女的肖像、推选“花魁”的票箱……
这些线索看似随意地散落在故事各处，但随着案件细节浮出水面，齐乐山的作案动机也渐渐水落石出。
电影自戏谑始，却引出一个令人感动又愤怒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遭受权贵凌辱的歌女。作为她的守护者，齐乐山不仅手刃三老以报仇，还甘心留在现场等待逮捕，为她隐瞒被辱的真相。
因为涉及权贵秘辛，作为“记忆的火苗”，知悉案件细节的齐乐山与众人，遭到来自南京国民政府的威胁。
警察大海惨遭杀害，几位电影人侥幸逃出。他们决定将真相拍摄成电影。
这群怀揣正义与热情的电影人，因国民政府的追杀逃到东南亚。电影最终只能于越南上映，票房惨淡。
可他们却用他们的行动，证明了什么是真正的“扬名立万”。
2
旧瓶新酒，破茧成蝶
《扬名立万》的导演是万合天宜的刘循子墨。八年前，他执导的作品是《报告老板》。
《报告老板》以四个“极具才华”的电影人作为核心人物，通过夸张的方式和无厘头的手法，对电影流水线进行解构。
2013年，内地影视渐渐趋于模式化、低俗化、流量化。《报告老板》于此时诞生，其犀利露骨的吐槽，引发了网友的广泛共鸣。
《报告老板》海报
《扬名立万》的前半段，看起来很像高配的《报告老板》。导演郑千里描述自己的电影构想时的“戏中戏”，手法与《报告老板》几无二致。
不同的是，八年前的搞笑是“为了搞笑而搞笑”，而八年后的吐槽，却不是“为了吐槽而吐槽”。
电影里夹带了非常多的“私货”。
编剧因得罪人而无权署名，只能任由剽窃；默片巨星（隐喻配音演员）在有声电影时代现出原形；“海归巨星”名头看似响亮，其实在好莱坞只是一个边缘武替；每一个人都为了自身利益而左右剧本走向，编剧被视若无物。
这些嘲讽的目标看似电影中角色，其实每一句都像锋利的利刃，直指当今影视行业。
或许出于某些忌惮，电影的嘲讽不够酣畅淋漓，显得有些浅尝辄止、隔靴搔痒、意犹未尽。
但愿意并且敢于将这些搬上银幕，本就是意义重大的一步。
《报告老板》的吐槽止步于观众视角。与之相比，《扬名立万》更加辛辣，更加深刻，也更贴近影视从业者的角度。这也许正是成长所在。
3
平视与尊重，暗喻与升华
作为智商担当，李家辉可谓电影的核心。出身记者的他嫉恶如仇，因此丢掉了自己的饭碗，转行编剧。因为不知得罪了哪位大佬，遭到行业的隐性封杀。不能作为编剧署名。
在电影中，李家辉表现出过人的勇气和智慧，带领众人抽丝剥茧，逐渐接近凶案的真相，是一个刚正不阿、不畏强权、胆大心细、善良勇敢的正面形象。
与之相对的，人文关怀则集中在女星苏梦蝶身上。
苏梦蝶的魅力，在于看到少女夜莺强作风情的照片，却能感慨夜莺的不易；在于危机来临、人人自危之时，仍能保持对弱者（昏迷的陈小达）的关切；在于自己的影迷大海弥留之际，强忍悲伤为他留下一个笑颜。
平视与尊重无处不在。电影以戏谑的语调调侃这些小人物的苟且，却从未夹杂半分奚落。
郑千里以“拳头”和“枕头”作为烂片流水线的万能钥匙，却在危急关头不计前嫌，救下曾有旧怨的关静年。
关静年当红时嚣张跋扈，对场记非打即骂，如今遍尝人间冷暖，也能在苏梦蝶难过时加以宽慰。
胆小怕事的绣花枕头陈小达，在真正的敌人面前，却能毅然决然挺身而出。
这些苟且的小人物，始终坚守着原则。他们身体屈从，内心却未屈服。
所谓的“扬名立万”，与其说是对名利的企盼，不如说是对这些优秀品质的赞扬。
故事至此已可称优秀，但电影没有止步于此。真正的意外之喜，是电影的暗喻与升华。
在齐乐山编造的故事里，被权贵欺压的歌女夜莺惨死于案发当夜。然而真相并非如此，齐乐山兜了一个大圈子也要守护的并不是夜莺的名节。
夜莺没有死。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夜莺逃出生天。这个真相只有李家辉知道，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继续将这个秘密保守下去。
片尾的暗示中，这群窘迫的电影人，似乎未能逃过权贵的追杀，可是这部揭露权贵恶行的电影，却以记忆的形式，存在于很多人心中，成为“灭火者”扑不灭的火苗。
电影的隐喻不止于此。在齐乐山的描述中，夜莺是中国远征军军官的女儿。而历史上国民军队入缅作战伤亡惨重，其罪魁祸首正是以“灭火者”八处处长为代表的南京政府。
这条并未宣之于口的暗线，像是故意留给观众去挖掘。要被抹杀的“记忆”，或许并不仅仅是上海权贵欺男霸女的恶行，而恰恰是隐藏在这一个案子背后，国民政府的腐败与昏聩。
在那个没有炬火的年代里，这群不得志的电影人，已然化身为光。
电影中李家辉等人终究没有实现世俗意义上的“扬名立万”，电影外反响不错，也可算一种创作的延展。
这部电影之所以“扬名立万”，恰恰在于“小人物”特质。
笔触细腻而不匠气，角度谦卑而不自卑，讽喻辛辣却不愤世嫉俗，辅之以优良的故事架构和镜头语言，从而获得了口碑和票房的双丰收。
这部电影的成功，或许也给了当代电影市场一点启迪。
一部电影，何以扬名立万？只需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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