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父亲的大伯母,我从小便叫你大奶奶。你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微笑,眉眼之间将温柔展露无疑。在我的印象中,你总是穿着蓝色的布衣,将那种布做的盘扣一粒粒的仔细扣好,你将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来,显得清爽干净。弯弯细细的眉毛,巴掌大的脸,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虽然你已是年迈的老人,但这些美却并未随时光垂垂老去。
你不爱出门,你的丈夫,我的大爹去世后,你就更加安静了。你总是坐在房间里看那一台灰白的小电视,而我也总到你房间里玩,虽然你不爱热闹,却仍会和我说说闹闹。我不是你的亲孙女,你却待我胜似亲孙女。
我天生是手凉的人,一到冬天,一双手就会冰凉冰凉的。但是你却用那干瘦却温暖的手包裹着我的小手,你抱着我坐在火桶上(木制的大圆桶,里面放上炉火,就可以取暖),一句句地叮呤我要多穿些衣服。你的声音细腻温柔。
你会在我撒娇的时候给我讲故事,虽然没有童话书上的故事精彩,但是我却听得入迷,兴致高的时候,你也会哼上一两首我从未听过的民谣,那歌声犹如春风拂进心里,轻柔温暖。在你的亲孙子,我的堂兄欺负我时,你总是护着我,嗔斥他。所以堂兄总是抱怨你待我比待他好。而你总是笑笑,你从来都是这么淡然。
而如今,安静的你,淡然的你,温柔的你已身在另一个世界了,母亲告诉我你是得了骨癌,我不解,为什么善良的你会得这么可怕的病。将近年关,你已病在床上动弹不得了,就连吃饭也做不到,每天靠输营养液来维持生命。我见到你,心骤然一痛,那个曾经穿着蓝色布衣,梳着干净头发的你变得脸色青黑,头发散乱,本就瘦弱的你盖在被子下就越发不成人形了,我轻轻地唤你“大奶奶”,你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然后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我努力忍着不哭,却没忍住。
你终是去了,连同你的温柔一起去了。在你的葬礼上,堂兄一直默默地坐在角落里,我从背后看他偶尔耸动一下肩膀,我好想走上去安慰他,可是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因为我怕我一句话都没说出口,眼泪便掉下来了。
我听母亲说,你曾是贫穷人家的女儿,自幼卖于人家做童养媳,被人打骂时,正巧被大爹救下,本以为自此便可幸福的生活,自那时年轻的大爹却沉醉于赌博,而你却始终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后来大爹老了,便不再年少轻狂了,你们终于过起了安稳的日子。可谁知大爹会先你而去?
你一生所受的苦已够多了,可你始终微笑着生活,对所有的人都怀有一颗关爱的心,对我更是宠爱有加,如今你已去了,这世间再也觅不见你温柔带笑的眉眼,我想若有来生,只盼你一世安好。想你,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