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称呼他们呢?唱戏的?农民?
常常看到,一辆老旧的拖拉机,零件早已松散,像一头垂暮的老牛,“哼哧哼哧”的,在颠簸的乡间小路上,在夕阳温和的抚摸下,喘着粗气,艰难的爬行。铁锈色的车厢挡板上,披着如老僧的袈裟般鲜艳的条幅,上面用金黄色书写着“某某乡村戏团”,还有一串随风飘动的电话号码。车上载着一堆钢架,碰撞出“叮叮”的清脆声音,像是牛背上斜坐的牧童,吹着竹笛,清脆悦耳的乐声,在空气中快乐的飞扬开来。
车上少不了的,自然是他们。素面朝天,谈笑风生,朴实的笑容在温暖的阳光下绽放,这就是他们的戏外模样。古铜色的皮肤依稀闪映着泥土的光芒,眼角的皱纹里荡漾着清澈河水的粼粼波光,在一包包略显古董、陈旧的戏服中,他们永远以一种近乎于泥土的淳朴气息而光鲜照人。
支好架子,铺上木板,搭上油布,那就是他们简陋的戏台。一盏两百瓦的白炽灯,一张小小的八仙桌,两把做工粗陋的椅子,铺上俗气却无比喜庆的红绸布;台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们忙里偷闲,凝神细看,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不时在上空回荡。
那场《郭巨孝母》仍记得很清楚,演郭巨的那声凄厉的“儿啊”,震得似乎天上的星星都落了泪,震得人心都紧紧地揪成一团。“郭巨”用衣袖拭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泪水,缓缓转身,留给人沉痛的背影,背微驼,肩一颤一颤,脚步沉重而蹒跚。
戏里的他们,涂着雪白的脂粉,描着浓黑的眉毛,清秀的脸庞上有着或温柔或哀伤的眼睛;戏外的他们,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心里惦记着那半亩菜地,玉米该摘了,花生该挖了,东家的孩子该满月了。
戏里戏外,他们演绎着不同却圆满的人生。快乐便是一种圆满,极致更是一种圆满。
人生如戏,有时在戏里,有时在戏外,戏里戏外,谁都可以成为自己的主角。我们都有一个自己的舞台。舞台上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在演绎我们的历史。
我的心里似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