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是什么?
常听长辈说,年味淡了。初时不以为意,毕竟孩子式的过年,是一气睡到天亮,只要懒散悠闲就好。然而当抢红包玩手机充斥着四周,往年的厚重仪式感荡然无存时,我才惊觉缺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是满桌年夜饭的满足感,是亲人欢聚一堂的幸福感,还是鞭炮声声的热闹劲?都是,然皆不尽然。
乡下的年味最足。或许是传统保留多的缘故,腊月就开始了过年的准备。杀猪宰羊购年货,不一而足。家家户户里里外外都拾掇得干净亮堂,四处贴对子,上福字,长辈们脚不沾地,小子们也假正经帮忙,等真正布置好了,却又得去灶房蒸年糕,下饺子,进行下一轮的忙碌了。
食物是顶讲究的。千张,豆干,黄花菜,牛肉,胡罗卜备好,从瓶盖厚切成透明的薄片,层层叠在一起,拌上烧肉圆的油,在蒸柜里放上一小时,终于成为一道美食,而只作早餐佐粥之用。至于年夜饭更折腾,都是功夫菜,挑剔火候。往往是老人小火慢炖,敦实厚重。做的卤要实,蹄筋炖到酥烂,汤底也须采隔年土鸡汤上层的精华,方能煮出鲜味。菜品大约是有了时间作调料,总能尝出十足的过年味儿来。人们手脚不停,只为这品尝时刻的滋味,似乎过年就得费时费力,是骨子里的折腾劲与忙碌感。
然而过年不止如此。记忆深刻的,是年初一的祭祀,等到深夜,外婆便摆好果盘,端端正正上三炷香,又拉我上前,让我磕头。我懵懂地俯身,却听见外婆喃喃着保佑我上大学的话语,烛光映照下的脸慈祥而虔诚。当时不解,现在回味来却是满心的温暖。对儿孙的祝福,或许也是年味的真谛吧。
过年的晚上,人们围炉而坐,老人们念叨过去的往事,孩子早在院中耍火,青壮则谈论今年的收成,大家聚在一起,凑成热闹与温馨的氛围。仿佛找到了闲散的理由,嚼零嘴,看电视,砌城墙,都因着过年嘛的解释而顺理成章。因为是过年,哪怕是脾气再冲的大外婆,也会高高兴兴迎我们拜年,拿出十分的容忍与耐心来。看见街上的陌生人,也会忍不住向前,送上善意的微笑。人人都乐呵着,彼此喧腾热闹的问候与祝福。
现在上学了,临近寒假,教室里的我就坐不住,想念、盼望着过年。等到走下火车,迎来接送的亲人时,心中反而掺杂了一丝坦然,好像迎向既定的结局。这就是年,一个绝对笃定的存在。人们约定俗成,作为时间间段的结束与开始,一年之中似乎只有这一段是无比妥帖与安稳的。
所谓年味儿,大抵如此,不仅在于物质的充实、仪式的繁复,还在于平淡生活中的一段穷讲究、折腾劲儿,在于亲朋好友甚至陌生人之间努力维持的真诚和友善,在于逐渐走远的某种理想主义的价值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