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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花朵朵开

偶然间得知:木槿,是韩国、马来西亚的国花。开始有点惊讶:木槿,实在是很寻常的花呀。接着是高兴:木槿,是担当得起这份荣誉的呀!

记得在农村,木槿大多种来用作篱笆。它易成活、耐修剪,四季常绿、花色美丽,花期很长。乡下好看的花卉不多,木槿,绝对是乡村里赏心悦目的风景。

木槿根叶可入药,花可作菜。裏鸡蛋面糊油炸,酥脆可口;熬粥煮汤,滑嫩香甜。

小时候嘴馋,看到木槿开花,尽惦记着吃。母亲摘着花,偶尔会说:木槿花,也是一日花呢。早上开,傍晚就枯萎了!我接话:可不是,开不了多久,不吃多可惜!

长大后想想:母亲是在感叹时光易逝,红颜易老呢。可这淡淡的忧思,哪是一个孩子能懂的呢?!

母亲说:你外婆村里的梅阿婆种的木槿花才真叫好看呢。粉红色的花,很大,都是重瓣的。花开得多,枝头都压弯了……。

梅阿婆很疼我母亲,有点吃食,常攒着留给她吃。母亲当时大概六、七岁吧,在山上挖到笋了,河里捞到小鱼了,也喜欢往梅阿婆家送。

阿婆身体不好,多动一下就喘不过气来。

母亲问:“阿婆,你怎么了?”

“阿婆老了。”

“为什么要老呀?老了,头发就白了,就长好多皱纹,还老是生病。”

“人都是要老的呀!伢哩,你也要从这门口过唦。”

“不,我要从门口绕过去!”母亲大声嚷着,慌慌张张跑回家,似乎这样衰老就永远追不上她。

提起这件往事时,梅阿婆早已过世,我已经十岁。:“妈,”我认真地对母亲说:“不能老哦,我们都要从门口绕过去,绕得远远的!”

一晃数十载,父、母均已年逾七旬,垂垂老矣!我头上也零星地冒出了不少的白发。唉!老之将至,这个门口啊,终究谁也无法绕过去。

父亲是个乐观坚强的人。上世纪九十年代,曾不幸罹患直肠癌,查出来时已是中晚期。父亲自己联系了武汉的医生来做手术,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开刀、做化疗,身体消耗很大。同病房的人呻吟不绝,父亲却自始至终没有喊过痛,说过难受,成为当年县医院少有的痊愈病人,还被评为院里的抗癌明星。

父亲开始并不服老。但衰老是加速度的,七十五岁后,身体机能是一月不如一月,今天不如昨日。去年五月,父亲还能骑着电动车满街转悠。六月份,便常常头晕,一次眼一黑,差点摔倒,他是再也不敢骑车了。七月份,父亲半夜突然发病,头痛欲裂、呕吐不止,无法站稳。母亲慌乱中叫醒大弟,请了人急忙送去医院……。

这场大病后,父亲精神委靡了不少,身体也一直没再恢复。头晕心悸、食少乏力,日常大多只能坐着、躺着。有时候他会很着急地催二弟去办房产证(原房产证上是父亲的名字,只有二层),二弟顶撞他:“急什么?时间长着呢!来得及!”这么一说,大家好像就都松了一口气:是啊,时间还长着呢!

父亲, 四世同堂时,你还要是那个有点霸道的老家长哦!

母亲是个能干要强的人,养猪、种菜、做家务,样样是能手。当年家里做房欠了几万元的债,母亲从工会内退回家开餐馆,早上四、五点起床包饺子、做馍馍,晚上八、九点钟还在忙着收拾、洗涮。五年时间,不仅还清了外债,家里还加盖了一层楼房。

年轻时做多了、过得辛苦,老了身体扛不住了,腰背酸痛、手脚麻木、头眩恶心,这个毛病那个毛病不断,没几天好日子。母亲坚决不去医院检查,只是絮絮地念叨着,眼睛看着我,像个孩子一样想从我这里寻到办法。

一老百病多,我能有啥法子呢?我不能握住时间的轮子,让它停止转动。也无法倒拨时钟,让岁月回头!我只能泛泛地说:吃些西洋参啊,泡点蜂蜜啊,记得吃药啊……。

母亲有时心焦:“活那么长干什么呀?这疼那痛的,还不如早点死了好!”

我拉长了脸:“机器转久了,还有磨损呢。身上零件用了好几十年,能没点毛病?!日子好好的,什么死呀活呀的!人老了,不都是这样吗!”

母亲低了头,小声说:“是哩,老了,不都是这样吗。”过了一会儿,又忙忙的从房内捧出些吃食来:“你几天都没过来,寻思你爱吃,一直给你留着。”

想起一句老话:娘留给儿吃,留到臭;儿留给娘吃,留不得一昼。双眼有点湿热:世上最疼我们的人是父母,我们最牵挂的人是儿女!父母的深情,世上有几人敢言从不曾辜负?!

已是五月中旬了,父亲楼顶种的木槿日日花开似锦:每天大批的花儿凋谢,每天又有大批的花儿在枝头娇艳盛开。向死而生,死生交替,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木槿花开,木槿花谢。任何生命,都要从出生、成长,走向衰亡。青春易逝,人生如寄,那就让我们活在当下吧:大声地笑着,仿佛不曾有过忧伤,仿佛未来不会有忧伤。骄傲地昂起头,像个勇士一样,在看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仍然热烈地爱着这纷扰的人世间,一如那木槿花!

木槿的花语:温柔的坚持!这世上,总有些人、有些事,值得你温柔的坚持、温柔以待!

槿花朵朵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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