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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作家】朱先泽/难忘注滋口镇放河灯

难忘注滋口镇放河灯

作者:朱先泽

【洞庭作家】朱先泽/难忘注滋口镇放河灯

抗日战争胜利后的1945年农历七月十五日,华容县的注滋口小镇居民,自发相约在莲池河水上放河灯,纪念战乱中不幸离世的亲友,默默地许下心愿,求老天与四方菩萨保佑。小街小巷的石板路,河边悬空一半的吊脚楼,还有乌篷船,小木划子边缘上站立的鱼鹰——鹭鸶,让我总忘不了。

七月半,鬼门关,俗称鬼节。这一天远远近近从早到晚都有鞭炮声传来。晚饭后三三两两的小镇居民便脸色凝重,少言寡语地来到莲池小河边,点燃纸船上的蜡烛或棉油灯,静静地小心翼翼地把纸船纸盆放在水上,任微风将纸船灯烛光送向天堂远方。心灯形式各异,但各色莲花灯最受青睐。黄昏后随着夜色的加重,在河边烧包封钱纸的人越来越多。当时的华容注滋口镇,是逃避战乱的偏僻地方。水路四通八达便于逃离,又有无边的洞庭湖作为天堑防线。岳州沦陷了七年,不少岳州居民靠亲投友挤到了注滋口镇安身,吃喝住行的需求当然上升加剧,那些年的注滋口居然有了小武汉的盛名。

舅舅和姨妈带我和姐姐、弟弟出来看河灯,才三岁的弟弟德林却走失了,急得姐姐哭鼻子,她怕拐子把小弟骗走。好在小镇只有一条石板主街,我们个把小时内便在码头边的一个铁匠铺里找到了他,掉队失伴的他,却睡得很香,正打鼾声。姐姐大我三岁,我大弟弟两岁。找到他后,我们才有闲心看河灯。

天助人意,那晚只有微风拂面,但哭声由小到大,被感染的伤心人越来越多,于是渐渐听到了人们不再压抑的放声大哭。我不得信也忽然掉下了热泪。

姨妈弯腰对我们小声说,一盏灯就是一个灵魂。满河数也数不清的河灯,还有岸边的萤火虫在绕人飞来绕去,平添了几分神秘恐怖的气氛。有个女疯子学鬼叫吓人,披头散发张着缺牙齿的大口,像学老虎要吃顽皮淘气的孩子。知情者小声告诉我们,她的父母和奶奶都被日本飞机炸死了。日本飞机炸平岳州城内民房无数,接着又轰炸了华容县城。曰寇欠下中国人的血债无数。看河灯放河灯的人们敬神后,久久肃立岸边不愿转身离去。舅舅告诉我们,日本鬼子在南县广窖围剿,杀光烧光抢光,把走投无路的农村人和外地逃难者逼到广窖低地,用机关枪扫射,血流成河,尸体成片成山啊!日本鬼子丧尽天良!姨妈讲岳州城里仅留岳阳楼与慈氏塔,民房都被炸成垃圾堆了。我听得双手握拳,只想挥打日本鬼子。

农历七月半要是有个河灯节就好了。抗日战争胜利,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中国大地的小河小湖上,该有多少人放河灯祈祷死难者啊!河灯一盏盏飘向远方,在我心中,河灯是飘流到天国去了的。一个河灯是一个死者复活于人心的证明。放河灯时对天对神默许的心愿,都是人间最美好的梦想啊!

现在我们家家户户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对抗日战争中的英雄和烈士,我们是不能淡忘的。对父母的养育之恩,我们何曾一刻忘怀?要是约定俗成有个七月半的河灯节,有仪式型的规范,代代相传下去,也像端午节、元宵节一样刻骨铭心,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该有多好!河灯自己会剪裁,也可以成批制作,到处有卖的,那比跪地烧一堆纸钱要有意义得多。几十年了,我再没有看到成群成队的男女老少放河灯的壮观了,但抗日战争胜利后的注滋口镇放的河灯,一直在我心间亮着。我多么想今年的农历七月半,为我的慈母严父及岳父母及其他离世的亲友放放河灯啊!

【洞庭作家】朱先泽/难忘注滋口镇放河灯

作者简介

朱先泽,岳阳市一中高级语文教师,2000年12月退休。是岳阳市作协首批会员,是全国丁玲研究会会员。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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