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我依然坚守战位。回想军校毕业以来,回家过年只有两次。我内心喜静,往常过年,除去当排长、指导员时跟大家在一起娱乐,其余时间更喜好独自读书剪报、写点东西,不大有过节的仪式感。
以往,老娘打电话问在部队年过得怎么样,我总喜欢说很热闹、很丰富,不敢完全照实说。现在仔细想想,确实有许多话和娘说不出口。
“儿,你们怎么过的节呀?”“会餐了,满满一盆肉呢!吃得很过瘾……”一次在外驻训,正值中秋,老娘又打来电话,我高兴地安慰她。其实没和她说的是,那一天,刚把会餐的“家伙事儿”摆在外面,就刮起了风,作势要下雨。大家赶紧扒拉几口饭,撂下碗筷,立刻奔向各自的装备车,检查状态,撤除伪装,行动到深夜,中间又穿插了不少课目,返回宿营地,连从车上跳下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我是个从小跟母亲长大的孩子,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几乎一两个月才能见到一面。每天母亲下班接我回家,路上年幼的我就喋喋不休地说起学校的事——考试考了多少分,认识了什么新朋友,不愿意再和谁在一块玩……母亲很耐心地听着,还有模有样地和我讨论。
等年龄大一些,上了高中、大学,我和母亲仍旧无话不说,喜欢哪个女生也会告诉她,她还会帮着参谋。一次,我说给女生写了封信,电话那头,母亲还很着急地和父亲说:“儿子这两笔字,怎么好给人家写信呢……”
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是穿上军装,从军校走到基层,离开的何止千里。走得越远,娘的牵挂越长。也正因如此,我的困惑和烦恼不愿意多跟娘说,怕她惦记、跟着一起着急。更多的时候,只三言两语说说近况。
读研时放暑假,导师师母乘车正好在我老家中转,和父母见面聊天讲到我在东北当兵时,一开始吃不惯那边的饭菜,老饿肚子。我顺口接了一句,暑期在部队当兵锻炼,每天都是高强度训练和重体力劳动,有时早上吃的饭,上午九、十点钟就消化完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可能是联想到放假回来我变黑变瘦了,泪水在母亲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对于我们来说,吃的苦都成了宝贵的经历和财富,是我们的光荣和骄傲,我们也在这种生活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和快乐。但是儿受的苦,做娘的却一直忘不了。她可能并不完全理解你的人生追求、你的作为和成绩,却最关心你吃得香不香、睡得暖不暖、开心不开心。
有一年过年,我带第一枚军功章回家,特意把它挂在母亲胸前,一起拍了张照片。母亲的表情却不那么轻松。我嘴上不提,却拦不住母亲多想。我猜她可能联想到了儿子的一次次长途跋涉、一次次风餐露宿、一次次熬夜加班吧。
每个军人离家时,都经历过母亲的目送。通电话时,母亲也总像侦探一样,通过一声咳嗽、一个语气的变化,来判断我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而我渐渐学会了不抱怨、不使性子,同时小心“防备”着身体上的小毛病、工作上的小困扰被母亲察觉,让她担心。后来我当指导员、机关干事,遇到年轻同志的大事小情,积极协调解决之余,总不忘叮嘱,先不要和家里说,爸妈担心呢。
有时没和娘说出来的话,除了辛苦,还有美好。曾感受到的最幸福的隐瞒,也与母亲有关。记得我一次查岗时,一位刚转士官的小伙子马上要迎来军旅第一次休假,和他聊起打算,他说:“我要偷偷地回去,不告诉家里,赶在老妈过生日那天,下班时,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给她一个惊喜,然后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请长辈们吃顿饭,给老妈过个最热闹的生日……”他憧憬时幸福的神情和语言,我一直记得。
现在想想,有的话不说并不是隔膜,而是理解和牵挂,许多想给娘说的话,埋在了心底,沉淀为对母亲的爱,更为我们的军旅生涯积蓄了无尽的精神力量。它们融进了我们的工作和生活中,让我们热烈而冷静,柔软而坚强。
来源:火箭兵报
编辑:杨淑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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