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一次去书店是什么时候？在网上买书已经很便捷的情况下，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线下买书？
4月23日，是第27个世界读书日。九派新闻采访了不同城市的两家书店，聊聊他们的现状。
现在的书店，有的还在摸索怎么经营，有的已经达到了一种相对成熟的模式。不管哪一家书店，都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内核所在。
长沙止间书店
【1】曾一年亏损90余万
“止间书店到目前都是亏损的状态。”创始人之一老笨说，最开始，书店每年亏损90余万，这两年则变成了60来万。他觉得这是好事，亏得少了证明书店在变好。
止间书店在长沙开了两家店，河东河西各一家,河东的位于开福区建湘北路，河西的则位于大学城。拥有多种业态且格调高雅的止间书店多次被誉为“长沙最美书店之一”。又因这里经常举办各种文化活动，被多数人视为文化地标。
图源止间书店
而备受喜爱的止间书店，却一直伴随着经营的困扰。老笨介绍，近两年因为疫情的冲击，止间书店的人流量明显比以前少了很多，“现在正在慢慢恢复，目前人流量约为之前的六成。”
但老笨总会在困境中看到积极的一面，“虽然人流量变少了，但是止间书店不是开在商场，来这里的人很少会走走看看，他们是把止间当作目的地的，是有效流量。”
在这种情况下，书店也在努力自救。老笨说他们的办法就是节省支出，比如减少读书活动的频率，再或者，书店人员辞职后，他们短期内不再招新人。他分析到，“减少支出从另一个角度想就是赚到钱了，虽然这么说有点可怜，但是这个方法挺有效的。”
但是他也表示，这不会是一个长期的做法，只是现阶段的一个摸索的过程。放远了说，止间从成立到现在，一直处在一个探索的阶段。
【2】尚未摸索出稳定的模式
“书店是一个复合空间，之前增加什么业态，怎么增加，举办什么活动，怎么举办等等，我们一直在探索，可以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个稳定的模式。
以河东的止间书店为例，除了有书籍选购区，还有很大一部分的读书休息区和文创、餐食等业态，平时，也会不定期举办活动，可能是作者来分享新书，也可能是一场读书沙龙。这些丰富的业态吸引了很多爱好者，长沙的陈女士表示自己很喜欢去参加止间的活动，“感觉这些活动比较纯粹且自由，能和其他人产生灵魂上的碰撞，这种感受是非常美妙的。”
在摸索的过程中，止间书店还引进过脱口秀等新兴产业。
图源止间书店
老笨说，他觉得一家复合空间的书店，如果书籍这部分的业态占比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全国目前都尚未摸索出一个稳定的模式，因此，止间的路还在继续。
而这份摸索并不是意味着一味增加新业态，在适当情况下，他们会放弃一些不适合的业态，比如现在，除了节省开支，他们也是慢慢地减少和书关联性不那么紧密的业态。
而谈到实体书店，似乎避免不了一个话题，那就是线上渠道的便利是否会对实体书店产生影响。老笨称影响肯定是有的，但这不只是对书店，而是对很多线下产业有影响。他认为，线上购物的发展对书店的冲击相对滞后一些，因为“书不是必需品，很多人买书，不太会去注意书的细节，比如出版商等。但是其他生活必需品，大众能快速去辨别好坏，即便在网上也能快速做出选取。”所以他认为，目前网购对书店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价格差异上。
但这一切，出版人出身的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决定开书店之前我就十分清楚书店的现状和会遇到的困难，我是在很清楚的情况下开的书店，因为我觉得，书店有别的文化载体取代不了的地方。”
【3】读者写满几百本留言本
老笨说，他现在已经不关心长沙新开的书店了。“我指的是不关心他们的表象，但我会和很多书店的经营者聊经营的内容。”他说，昨晚他和几个书店的创始人坐在一起聊天，他们纷纷觉得，现下这个局面，已经不想耗费精力去做太多的东西，而是“只关心关心我的人”，对他而言，他现在把精力放在怎么给关心喜爱书店的人更好的体验和反馈。
图源止间书店
老笨多次聊起来店里的读者，语气都温柔了不少，他说止间开业的这几年，他见到很多读者和书店之间的联结，比如读者会告诉他们，在这里，他们认识了新的朋友、谈恋爱了、结婚了……读者的感情都很单纯，大家会共同祝福对方步入人生新阶段，这种朴实而温暖的氛围一直温暖着止间书店的人。
“每一家书店都设置了百分之三十以上的休息阅读区，我们在大大小小的角落放了很多留言本，这么多年，大家写了几百本。”平时有空的时候，老笨也会翻看留言本上的内容，大家在上面写各种各样的内容，可能是此时的心情、分享喜欢的书、长篇大论最近的经历，等等等等。
五一将至，老笨想起来有一个上海来的游客曾留言说“如果五一假期再长两天就好了，如果再多两天的话，我也要在止间度过。”
还有一次，他看到一条留言令他深有感触，“一个我素未谋面的读者留言说，因为一些原因，他很纠结要不要离开长沙去广州，纠结了半年多，最后，他决定留下来，因为身边有个止间。”
在看到留言那一刻，老笨觉得之前吃过的苦都值得了，而他的初衷，“想制造人与书的相遇”也在这个时刻给了他答案。
北京豆瓣书店
【1】热销的库存书
4月23日豆瓣书店小程序推荐的书籍
2006年，北京市海淀区成府路262号，一家小小的书店悄悄开业。这家书店只有62平米，却容纳了2万余册书籍，并以有好书多次被列为北京最值得一去的书店。
书店店长叫卿松，他和妻子邓雨虹一起经营这家豆瓣书店。之前，卿松想考研究生，在北大附近租房，后来机缘巧合去书店工作，再后来认识了妻子，开了书店。
和其他书店不一样，豆瓣书店的货源是各出版社的库存书和退书。卿松很喜欢亲自去选书，当发现喜欢的书，他买起来会特别爽快。
比如开业的第二年，有位个人卖家找到卿松，带他去西苑一个尘封已久的仓库，卿松看到眼前足足有500本《旅行记》时，立刻双眼放光，以5元的价格全部收下。
有次，他发现有1700本《储安平与〈观察〉》，虽然打了很便宜的折扣，但全买下来要花5000元。在接受新京报采访的时候，卿松说当时就想了三秒，“全部打包、立刻打包，马上付钱。”
还有一次，他在北京王四营批发市场的一家批发店里，发现有2015年华夏出版社出版的哲学家陈嘉映的文集《从感觉开始》、《无法还原的象》，只打听了一句折扣，马上就说“这一摞我都要了”。
买这些书，卿松没想过后续的销量等问题，他经营书店的态度佛系到近乎随性的状态。
他用实际行动证实，库存书并不是被淘汰的书，而且总会遇上对的人，总有顾客在成千上万的旧书中摸出一本心仪的书如获至宝，“你们这连这本书都有啊！”
书店辉煌的那几个月，每天傍晚上新书时，北大清华的学生都涌到书店里来，抢着拆开新一包的书并迅速占据自己想要的那本。行情最好的时期里，豆瓣书店每天的营业额有6000余元。
【2】时间都去哪了
但没有哪个行业是一帆风顺的，豆瓣书店也迎来了转折。开业第五年，网络购书的优惠力度越来越大，这悄悄改变着人们的消费习惯。豆瓣书店的日营业额从三四千元降到一两千元。
而且，拥有多种业态的书店也迅速占领书店市场份额。搜索小红书、抖音等社交平台可以发现，不少城市关注度比较高的都是这类型书店。而博主推荐这些店的时候大都会提到除了书之外的其他业态，比如咖啡甜点、花店、黑胶唱片、摄影长廊等。
但豆瓣书店始终坚持不添加其他业态，最多最多，他们开设了线上购书渠道——即便这样，也坚持一对一、人与人的交流。
他们甚至也没有向热门书单“投降”，直到现在还是主营人文社科类的书籍。
邓雨虹曾在日志中阐述了理由：书店，要有书店的担当。书店，也要有书店的尊严。我永远都不会把那些只把书当做装饰的书店，叫做书店。
卿松给人的感觉内敛而真诚，他说自己社恐，平时不太会表达自己。他极少会反驳别人的观点，比如现在流行的多业态书店，他觉得“业态比较多、比较丰富这件事也挺好的，只是我个人不喜欢，就没有做。”
他也不喜欢去做市场调研，甚至不希望书店和商业挂钩，但又避免不了，所以只能尽量弱化这种关联。闷头卖书的夫妻俩，收获了许多顾客的喜爱和牵挂，有顾客在线点奶茶“投喂”给他们，也有顾客和他们分享巧克力、粽子和明信片。
朝来暮去，越来越多的人来和他们道别、重逢。有位女孩高三时常来书店，2018年再来，告诉邓雨虹，她当妈妈了。邓雨虹和卿松惊得托着下巴，“时间都到哪里去了？”
【3】书店目前静态经营
近两年，因为疫情的缘故，卿松不太方便出门选书，他更多的在线选书，“出版商把书单发过来，我在上面买。”但他还是更喜欢看到书再买的感觉，因为触摸到纸张的那种感觉和线上选还是不一样的。
至于选什么书，卿松的态度没变，“看上什么书就进什么书”，至于进多少，依旧是“看心情”。
在这16年里，许多书店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比如近年来言又几书店在北京、成都、广州、西安等城市的部分门店陆续闭店或暂停营业后，前段时间，厦门最后一家言又几书店宣布闭店。
企查查数据显示，大陆现存13.5万家书店相关企业。2017-2021年，相关企业年注册量呈整体下降趋势，其中2020年新注册1.6万家，2021年新注册1.4万家。2022一季度新增0.37万家。
行业波动似乎没有影响到豆瓣书店。卿松说，现在书店正常运营。查看豆瓣书店的官微也能看到，他们照常每日推荐精选的书籍和每周推荐新书。
卿松介绍，虽然外界一直在变化，但是书店的经营还算稳定，现在每天都有来买书看书的人。他将这种状态称之为“静态经营”。他认为现在书店能有一个稳定的状态，得益于书店十几年来积累的稳定的客源。
至于外界唱衰的实体书店一事，他显得比较镇定，“这么多年来一直有这种说法，但书店一直开着。”他笑称如果真的经营不下去了，该关就关。
卿松说他现在很少去书店里，书店后面有一个院子，他平时会在这里忙些设计的活，和处理书店其他事情。经营一家书店要处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耗费心力，卿松很少关注外界的东西，他甚至没玩过抖音，他觉得短视频会在不知不觉中消磨一个人的时间，“太可怕了。”
院子前面，豆瓣书店照常运营，这里有一条“规定”令人印象深刻：带塑封的书都可以拆，拆开不买，亦无妨。
（文中部分内容援引GQ）
九派新闻记者 温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