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讲一位法国画家的故事:
萨贺芬.路易(法语:Séraphine Louis)1864年出生于法国瓦兹省阿尔西一个普通家庭里,1岁时母亲去世,7岁时父亲去世,她在牧场长大。由于家庭贫困,所以萨贺芬接受的学校教育非常有限(也有人说她没上过学),成年后她便去一些中产阶级家庭当女佣。
她是一个长相普通、身材臃肿的人,对自己的形象毫不在乎,而且话也很少,每天都是忙完工作就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开始做她最喜欢做的事——画画。
因为把微薄的收入都用在买画布、画笔等东西上了,以至于她经常连续几个月交不起房租,阴冷的小屋里也常年不生火,但她不会为此而过多地焦虑,下班回来只要将房门一锁,她就完全进入绘画的世界,那是她感觉最快乐的时刻。
为了尽可能地省钱,她经常用动物的血、树叶和泥土等东西来做颜料,她会将它们做一定的配比,调制出自己想要的颜色,然后涂在画上,因此她的画作的颜色都很特别,使人一见难忘。
她仅有的几位好友便是修道院里的修女,她常常偷偷从雇主家里拿些东西给她们分享,她们也是唯一关心萨贺芬以及她的画的人。
有天,在吃了萨贺芬送给她们的食物后,她们问她:“你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萨贺芬:“时间。做家务占去了我大部分时间。”
大约在1912-1914年间,德国艺术家、收藏家威廉.伍德来到瓦兹省桑利斯小镇暂住,而萨贺芬正好是这家房东的女佣,于是两人认识了。一开始时伍德并不知道萨贺芬会画画,在他眼里萨贺芬只是一位言语极少且长相普通的女佣而已,直到有次房东太太邀请几位画家来家里做客时(伍德也在受邀之中)伍德才看到了被房东太太随意摆放在桌上的几幅画。他顿时两眼发光,忙问房东太太这是谁画的。
面对着满桌的名流艺术家们,房东太太实在不想报出萨贺芬的名字,但伍德一再追问,她才不情不愿地说出萨贺芬的名字。伍德马上表示要买下那几幅画。
接着,伍德又去找萨贺芬,问她:“您还有画吗?如果有,我想马上看到。”
萨贺芬立即带他前往自己的住处,拿出剩下的几幅画给伍德,伍德立即掏钱买下。
拿着卖画所得的钱,萨贺芬快步地上楼跑进自己的房间,在黑暗中喘着气。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画是可以卖钱的,也第一次对自己的爱好生出几分自信,并看到了几分光明。
伍德将萨贺芬的画推荐给自己的妹妹和一些艺术届的人看,这些画立即感动了这些人,于是伍德对萨贺芬说:“我相信灵魂,我相信人类都有灵魂,我相信动物和植物也有情绪,萨贺芬,你的画可以让很多人感动,所以你不需要一直给人打扫卫生,你的手上就握有金子。”
萨贺芬:“只要执着于自己的作品,在锅子里也能找到上帝。”
伍德又问:“萨贺芬,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作画,是因为受家人的影响吗?”
萨贺芬一边干活一边答道:“先生,我没有家人。”
伍德:“或是老师?您学过画?”
萨贺芬:“没有。”
伍德震惊了,盯着那些画说:“那您一定曾遭遇过什么。”
说罢,伍德将正在拖地的萨贺芬拉起来,给她搬过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下,郑重其事地对她说:“现在我要跟你说出我的想法,萨贺芬,您有天分,但还需练习,勤加练习,不要再理会别人说什么,他们根本不懂,我会帮您打点——首先,把几幅画送去巴黎,我在巴黎有一间小画廊,可以先从那里开始。”
伍德想了想又说:“不然我跟我的朋友卡恩韦勒商量。”说罢,他立即进屋去给卡恩韦勒写信。
但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很快便爆发了,伍德必须得尽快离开法国,于是他匆忙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随时离开。尽管萨贺芬又画了一些画给他,但他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对她说:“我很抱歉,现在时机不对。”
萨贺芬:“先生要离开多久?”
伍德:“我也不知道。”
萨贺芬:“那我呢?”
伍德略微沉吟了一下,说:“继续画,无论如何都要画,有一天您的作品会受到肯定的,我很确定。”
萨贺芬:“您不回来了吗?”
伍德转身从钱包里拿了些钱递给她。
萨贺芬:“我不要您的钱,我不会被收买的,我不喜欢不确定的等待。”
说罢她将他给的钱放在桌子上。
伍德解释:“我必须要走的原因是我不能被我的同胞们发现我在这里,否则我会被当做-逃-兵而被-枪-毙。”
就这样,伍德连夜离开了法国。
战争很快便爆发了,萨贺芬在弹火声中赶回了伍德的住处,发现伍德已经离开,自己的画作被留在了那里。
萨贺芬带着自己的画作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开始废寝忘食地作画。屋子很狭小,光线也不足,窗外还时不时传来枪声、雷声和风雨声,但她似乎忘记了外面的一切,双眼和双手的注意力都在画上。她也很少吃东西,因为战争时期也搞不到东西吃,累了或饿了时就喝一口她自己酿的红酒。
她画的内容也比以前的更加丰富和复杂,画风也从以前的鲜明灿烂转为神秘诡异。应该是从那时起,她的精神状况就不太好了。
几年之后,战争终于结束,伍德再次来到法国,为了拿回战乱时他没法带走的收藏。
在他看来,收藏品是收藏者对灵修的诠释,不能随便丢弃,但由于战时他的所有收藏都被没收了,要拿回来非常不易,所以他一边四处奔走去联络和争取,一边也做好了从头开始的准备。
那时他没有去找萨贺芬,因为他以为萨贺芬已经死了,毕竟可以想象战争时期她的处境有多艰难,但有天他忽然从一份报纸上得知当地将举办一个画展,届时将会展出多位画家的作品,他又顿时想到了萨贺芬,并从心底里希望她还没有死。
画展举办那天,伍德亲自前往参观,急切地在众多的作品中寻找那熟悉又有特点的画,很快,他找到了——在一个小展厅里,萨贺芬的两幅画赫然挂在那里。
伍德立即前往萨贺芬的出租屋去找萨贺芬。
当萨贺芬得知是伍德来找时,已经很久没开过门的她赶忙去开门,并一脸欣慰地说:“先生您回来了。”此时的萨贺芬头发散乱,目光呆滞,衣衫褴褛,显然已经很久没好好地吃东西和休息了。
伍德点点头说:“我看到您的作品了,您进步非常多,您的作品美极了,不输伟大的画家。”
她说:“我几乎不跟人来往,一直在画画,不过过得很困难。”
伍德将她的画带回了家,对他的妹妹玛丽斯说:“她是一位有视野的画家,领先当代同济,跟梵高一样。”
他看得到她画中的植物的灵魂,它们像一团团鬼火般吸引着他。
他的妹妹也表示赞同。
于是伍德和妹妹邀请萨贺芬来家里做客。那一天,他们对萨贺芬盛情款待,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温暖。
伍德对她说:“从今往后我不允许您给人打扫卫生了。”并递给她一张支票,告诉她:“您每个月可以得到这么多钱,画布、画笔和颜料我会请人给您送过去。”
于是萨贺芬不再为钱发愁了,这让她感到非常高兴。或许是贫困的生活让她受够了,一朝变有钱的她立即租了一套两房的房子,并且添购了大量她曾经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拥有的家庭用品,比如上档次的厨具和家具。她还叫了一位修女来跟她同住,因为这位修女是她最好的朋友。
伍德告诉萨贺芬,只要她再画一些画,他就帮她在巴黎办画展,这对于萨贺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从那以后她更加勤奋地作画。
与此同时,伍德也开始在他的社交圈推荐她的画作,一时间前来跟她买画的人络绎不绝。
有位买家惊叹道:“萨贺芬,您画的花好诡异,好像在动,你的花像昆虫,像眼睛,像受伤的肉和某种吓人的东西。”
萨贺芬:“我知道,夫人,有时我像现在这样看着画,我也会害怕。”
萨贺芬这时期的画作可称之为她后期的画,确实如那位买家夫人所说的一样,带了几分诡异的气息,可见那时候萨贺芬的精神状态就已经非常不好了,只是她和她周围的人没有意识到而已。
只有这位说她的画很诡异的买家夫人隐约觉察到了什么,但她也还不太确定,便问萨贺芬有没有谈过恋爱,萨贺芬说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谈过一次恋爱,对方是一名军官,当时两人还订了婚,但有天那位军官忽然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萨贺芬所说的这段恋情是否真实存在,但仔细斟酌起来却更像是在形容她和伍德的关系。
那位买家夫人便问她:“您后来没有想过去找他吗?”
萨贺芬:“画画的人有很多方式表达爱。”
那位夫人了然,便为萨贺芬以及她的画拍了一张照。
这里顺便说一下:多年前伍德意识到萨贺芬可能对他产生过一些爱慕之情时,伍德曾跟她说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因为他不想要婚姻,事实上他确实一直都没有跟任何人结婚,但他有曾跟一位男画家关系很好,还曾让那位男画家住进他家里。然而那位男画家体弱多病,年纪轻轻便过世了。
随着画作的热销,萨贺芬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她对物质条件的需求也越来越高——她又换了地方住,这次是一口气租下一套6个房间的大房子,还请裁缝给她做了一套价格不菲的婚纱,并且给那位与她同住的修女也做了一套伴娘服。
当时所有人都不解她为何要订做婚纱,因为她根本没有谈恋爱,但谁也不敢多问。
萨贺芬的这些日常开销都由伍德支付。当然,他是发掘她并且给她指路卖画的人,她的画卖得越好对他就越有好处,所以这也无可厚非,但她所不知的是此时适逢欧洲爆发经济危机,伍德本人也陷入了经济危机状态,根本支付不起萨贺芬每个月高昂的支出,于是伍德和妹妹玛丽斯邀请萨贺芬到家里来,并且批评了萨贺芬。
萨贺芬说:“你们再多卖几幅画就可以了。”
玛丽斯说:“已经没有买家了。”
兄妹两都怕萨贺芬会受不了,所以没敢明说他们现在自己也自身难保了。
固执的萨贺芬说:“只要将我的画裱上雕花的金框就可以了。”
玛丽斯:“情况比您想象的复杂。”
萨贺芬这才意识到局势之糟糕,但她在短暂的慌张过后说:“我的画展必须如期举行,我已经准备好了。”
伍德为难道:“我们恐怕得等一阵子。”
因为局势的缘故他已经不得不把画展取消了。
万般失望的萨贺芬默默地回去了。
回到家后她继续作画,但她的精神明显很不好,画画时喘着粗气,画完就倒在画作旁边。
那段时间,由于局势的缘故,伍德兄妹一直四处周旋,根本没空管萨贺芬这边的事。
有天,萨贺芬给伍德打电话,说:“我的画展无论如何也要如期举行,我已经通知上天了,所有天使都已经出发。”
说这话时她的瞳孔瞪大,表情癫狂,语气 歇斯底里。
电话那头的伍德扶着额头说:“我很抱歉,至少今年内不行,您要有耐心。”
自那之后萨贺芬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肯见任何人,也不再画画,每天只是喃喃自语。
终于有一天她肯出来了,穿着那套订做的洁白婚纱,提着两袋银器去分给左邻右舍。
邻居们问她在干什么,她说:“拿去。”
她将银器交给他们后便转身离开,一边低声说:“请带走我的血,埋葬我的身体,因为我的画受伤了。”
于是邻居们报了警。
很快警车便到了,萨贺芬被警察带走。随后她被诊断为精神失常,被送去了疗养院。
自那之后,萨贺芬一直住在疗养院里,也不再拿起画笔画画。
在她住进疗养院后,伍德曾多次去看望她,但她大概是忘记了伍德,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伍德只得离开。
后来,伍德又帮她卖了几幅画,给她换了一间更好的疗养院,在这家疗养院的房间外面有-大-片的草地和大树,有鸟语花香,这些都是萨贺芬所喜欢的。
在这里,萨贺芬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她经常坐在一棵大树下,安静地看着天空和吹着风,一如她当女佣期间在假日时所做的那样。
在1942年的某天,萨贺芬在疗养院里平静地离世,去世时身边没有任何朋友和亲人,死后被葬在一个公墓里。
三年后,在伍德的奔走努力下,萨贺芬的画展终于在巴黎和世界各地展出。萨贺芬的画开始被全世界所知。她被誉为稚拙派代表画家之一。
没过几年,伍德也去世了。
萨贺芬的故事被导演马丁·波渥斯拍成电影《花开花落》,于2008年9月上映,影片真实反映了萨贺芬的一生,包括她和她的伯乐伍德之间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了一位身处社会底层人物对理想的执着、初获声誉时的欣喜以及愿望落空后的失常,人物自身的艰辛经历与第一世界大战和欧洲金融危机等背景连在一起,更显跌宕起伏,令人唏嘘感慨,正如片名一样,萨贺芬的人生之路也经历了花开与花落,虽然略带悲剧色彩但也饱含励志。
伟大的作品来源于生活,也来源于苦难。身处苦难时的萨贺芬爱看天、看树、看花,因此她的画大由一些色彩斑斓、造型奇特的花瓣和树叶组成,其中还有神秘的眼睛,似乎画家得到另一个世界的神秘的启示。
影迷王绛绿说:“她臃肿而笨拙,卑微而战战兢兢,却用洗衣拿拖把的手画出了惊为天人的画作。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一技傍身灵魂充盈更美好的呢。即使她最后疯掉了,但她抬着头望着最接近灵魂的地方的样子已深入万千人心。”
这也是我想说的。
画家萨贺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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