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岁初,都江堰迎来了少见的雪,城里高楼上浅浅的白色,才几个小时,就被城市的喧嚣给融化了,感觉心里有些酸楚。
一夜辗转无眠,总是想到傍晚前赵公山主峰的那一大片白,梦醒在天空那弯细细的月里。还有窗外盛开的一树腊梅,和那时隐时现的清影,被一缕眸光轻轻打捞起。任时光流逝,美丽的故事一路平铺直叙,一路起伏荡漾。惊觉之时,已经是冬去春来。
一缕晨光如梦,一些往事回荡。曾经盘绕在我心底的旧事,虽然不说是眷恋,但也不曾忘记,任由它留在心底,被时光打印成一部花开花落的诗篇。
一早起床,清点行装,匆匆出门,沿着乡村小道,迎着冬日的风和稀疏的雪花,向赵公山深处进发。心里酸酸涩涩的,但也有一丝丝小的激动,我要去看更厚的雪。奔走路上,任时光寂寞成我一个人守候的影子。闻着阵阵飘来的梅香,那许多春暖花开的往事,都淹没在深山的脚印里。时光陌上,总有避之不及的人和事。
尘缘如水又如歌,比如山顶的厚厚白雪。常常又与我们遥遥相望而不可接触,时而又与我们擦肩而过,一夜狂奔。而我们真正要面对的,是进发与勇气的探寻,是把过往的悲喜,全部交付于内心的平和,除了随遇而安以外,有许多事情都需要我们用脚步去丈量。
思绪与山乡都显得格外平和,财道十八弯在我的脚下,不急也不慢。小鸟在竹枝上哼唱着优美的旋律。银杏叶全部脱落,温柔地睡在梦中,金黄色也淡去许多,不再象前一个月的境况,现在真象一个人年过半百的样子了。细品一生中的种种况味,才知道淡泊是最美的心境。岁月流逝,握一份安恬,拥一份向往,不慕繁华,不伤流光。
翻过土地岭,雪越下越大。青城山的老君阁隐在云雾之中,赵公腹地尽收眼底。庆云寺的白雪闪烁着银光,路旁的竹枝被雪压弯了腰,野花被冰凝固一个个小不点,万树皆白。龙凤新村就隐藏在这片雪海之中,赵公祖庙的上空升起了缕缕青烟,整个山里,显得特别清静,这便增添了几分仙气。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开。在这浓冬的季节里,人们总渴望着春天,却忘了许多景致总是随流光轮回更替。比如,青城赵公山民俗会的李启明,孙洪寿、陈道漠、赵大地、江明义、廖伦安等老一辈赵公山人,他们虽然像眼前飘逸的雪花,选择季节莅临人间,但他们是学会首批创会会员,为学会健康发展,默默无闻地做了大量的工作,有些情节却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成为后来人学习的榜样。有些事是刻骨铭心,再难忘记。有些事却如过眼云烟,比如昨日烦恼的心情,被此刻的雪景正烟消散。
多少故事随风吹过,多少记忆渐行渐远。风雪遮过流年,青苔覆盖岁月,而从中走来的我们,终究是一个自己相遇另一个自己罢了。
雪还在天空劲舞,汗水流在脸上,路上人迹稀疏,树间偶尔有几只小鸟跳跃,风不太大,但却是冷嗖嗖的,一丝丝一缕缕,吹肥了山,吹瘦了水,吹醒了诗人的眉眼。蛰伏了一个世纪的枯寂,开始洁白透明和清新,连同心情开始生发出欢乐和欣喜。牵一束松风的柔,携一抹雪光的暖,那些轻盈和婉转的雪花,就落在赵公腹地,象财源一样,起伏绵连。
走过停车场,沿青苔沟继续攀登,路边的雪更是壮丽无比。天地之间浑然一色,分不清那儿是沟,那儿是坎。看见的就是一大片银色世界,好象整条青苔沟都是用银子装饰起来的样子。松枝上那绵绵的白雪,真成了琼枝玉叶。小冰棍挂在岩石上,闪闪发光,皓然一色,真是一派瑞雪兆丰年的喜人景象。
此时此刻,我在想,可不可以把眼前这道美好的时光借给我,再让我约一程桃红李白,约一道微风拂面,约一湖烟雨江南,约一巷杨柳青烟,再携上我内心的文字,让许多章节增加点浪漫,让梦像染就诗笺。
天色白蒙蒙,竹楼锁雾霾,那些往日的秋花秋果,忽而下落不明。此时的赵公腹地,没有半点风,四周安静,或许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暴雪。那些冰柱正缠绵地挂在松枝上,随着我的走动而闪烁着,而且显得特别有了一些诗意,它们就这样大张齐鼓、水晶般地铺成一路的雅致。脚下深深浅浅印迹,都像是某种缘分,忽散忽离。
翻过一道梁子,真是世事难料,一大片青翠的拐棍竹全部被雪压在地上。记得我夏天来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飞鸟不见踪迹。除了雪的白,我再分不出别的颜色了。人呀,这一辈子,穿梭在时光虚隙之中,会遇到许多不同的风景,我们应该懂得感恩。过了,就千万不要释怀,哪怕只是一缕风,一朵云。
时近中午,我补充了干粮和水份,感觉背心特冷,我知道,这是先前流的汗水,上山的路开始难走了。为了安全,我准备不再攀登高处。改道下穿草庙子,走大坪村回城。
满沟的厚朴树,已退去了岁月的繁华。光秃秃的枝丫上,不留半片叶子。更像一排排列队的士兵站在雪中,等待我的视察。此时的空间,一点也不繁琐,这是难得的简约美。我换罢相机电池,继续闪拍。场面壮观,半世难遇,因为美,才会如此心动。
这场面,多么象那些得道仙子,从红尘深处,脱去华服锦衣,只为匆匆地,赶赴这深山中际遇;只为站在石崖之上的庆云寺前,看一场消逝的雁南飞;只为这赵公祖庙之灵气,去探究着财道文化的过去和今生。雪呀,我来了,今生无悔。
下山的路也十分难走,大雪覆盖了石径,雪厚尺许,或许这是另一种行路难罢了。每走一步,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也有被雪压破竹子发出“叭叭”之声。这时山中好象热闹起来,我独自在与雪对话倾听这神奇的世界发出的每一种声音。满脸汗珠,但内心感觉到愉悦与亲和。竹枝上的雪而因太厚,有时“唰”的一声,直接落在我的背包和头上,我将相机抱在怀里,用衣服包裹着,有时我用劲抖动着外套,让雪尽量不融化在我的身上。看得见自己呼出的热气,升腾为雾态。
一步步向山下行去,留下自己那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回头一望,视野忽然开扩,脚印拓展了我的思绪,一种神秘的诗情画意,油然而生,我惊呆了。山顶上积雪加厚,如白银宫阙,南边的山梁上冒着乳白色的烟雾,缭绕在雪松之上,忽而蒸腾,忽而飘逸。梦想汇集成云朵,将一半镶在天空中,一半粘在峰顶,又似乎是出自于一个画家之妙笔。银白空蒙,于无色之中想像有色,在博大的赵公腹地显得更有形状,更有生命力。
此时,任思绪飞翔,除了把准镜头之外,还张开想像的翅膀,去领悟这冰雪世界的无涯与多姿。去探秘厚雪覆盖之下的小花小草,探索她们那种顽强与兀傲。还有那涓涓细流是从冰雪石缝之中一点、一点、不停地滴出来,虽然渺小,但生命不息,那种挺拨的灵魂和不屈的意志会给我们什么启迪呢。
穿过茂密的树林,是一条硬化的水泥路,这是赵公腹地近年修建的村间小路。路不宽,但能通小形汽车,村民的山货不再用人力背了。新建的院落干净大方,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只有门前的大红灯笼还十分耀眼,那种红,让人心是非常舒服。一行行的猕猴桃爬在水泥柱上,依山坡向山下伸去,一身白雪,显得非常壮观。偶尔有几只小鸟在觅食。有些人家小院,冒着缕缕青烟,四周非常静,只有脚下的雪发出轻微的声音。我顿时感觉心里充实了许多,不再有在山顶时的那种胆战心惊了。
走到一处农家乐,那里烤火的人群,大声地招呼我,不停地为我点赞,也有人说我不该一个人上山,那太危险了。老板娘热情地为我加满开水,有人给我让座烤火。山里人那种纯真的热情,让我有些感动。
这时,我才感觉到有些疲惫和饥饿。老板娘说:“有方便面,还可以煮鸡蛋”,我说:那就煮四个鸡蛋,不要糖哈。十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弯豆尖煮鸡蛋,上面还加了一些米饭,一盘泡的嫩姜,姜的表面微红,显然是与红皮子萝卜一起泡的,十分可口。里面打麻将的年青人高声对我说:大爷,你慢慢吃,吃完再烤一下火,等会儿,我要进城里,坐我的车哈。我立马说:谢谢哟,好多钱?他回答说:啥子钱呀,我又不是出租车,免费哈。听了这话,我倒感觉到自己脸有些红了。这顿饭,老板娘只收了十元钱,我非要给二十,被她拒绝了。
下山的路,弯弯曲曲,车子就在一片白色中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