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七星岛有个滩涂叫蛏子滩,阴森森的常闹海鬼,还有许多燕子似的鬼鸟怪叫着在海滩上飞来飞去,吓得大家都不敢到那里去踩蛏子。
为此,流传着一首歌谣:“家中苦有薄粥饭,宁死不上蛏子滩。蛏子好吃滩难踩,只因此滩是鬼滩。”
可是,有一年的初冬季节,寒风凛冽的早上,居然有一个小姑娘带着踩蛏子的工具到鬼滩踩蛏子来了。
踩蛏子的活儿很苦。因为蛏子钻在泥涂滩下,这么大的海滩,好大一片面积,白茫茫的怎能找到蛏子的所在?
这就要靠人的双脚去踩踏。有蛏子的地方,脚踩下去“硬扑扑”的会有感觉,并有气泡冒出来。若在此挖泥涂,总能捉到海蛏子。但要捉到肥大的蛏子,必须走到深水中去,这样就更辛苦更危险了……因为弄得不好,人会被海浪冲倒,淹死在海里,何况在这寒冷的冬天海水刺骨,一般岛上的女人是不干这个活的。然而,这么个身单力薄的小姑娘竟敢冒险到鬼滩上来,这就引起了滩涂鬼刘仁的注意。
原来,这小姑娘姓薛,名叫海花,今年十五岁。虽是穷人家的孩子,却长得细皮嫩肉,亭亭玉立,是个美人胚子。
薛姑娘命很苦,本来还有个捕鱼的老爹,父女俩相依为命。谁知半年前,老爹捕鱼出海在风暴中淹死了,尸体捞回来,连个买棺木的钱也没有。为了葬父,小海花只得求人作保向海蜈蚣贾大虫借了高利贷。
高利贷是借来了,父亲也安葬了,但薛姑娘从此是雨中挑灰担,越挑越重。半年工夫,利加利,利滚利,这笔债是永远也还不清了。
贾大虫传下话来,要么叫薛姑娘到他家当小妾,以人抵债。要么叫她到鬼滩踩10斤蛏子,用蛏子还本,二者选其一。
贾大虫放债时就心怀鬼胎,他贪恋薛姑娘的美色,诱她上钩,妄图霸她为妾。
踩蛏子其实是个借口,想不到薛姑娘人穷志不穷,宁死也不当小妾,情愿到鬼滩上来铤而走险。
滩涂鬼刘仁原是贾大虫家的渔工, 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对小姑娘的处境蛮同情也很佩服。
且说薛海花到了滩上,按照海岛人的习俗,摆开了香、蜡烛以及一些糕饼,祭祀海鬼和滩神。
她双手合十, 默默地祷念说:“海鬼大哥、滩神大姐,但愿你们保佑我踩个好滩。是蛏子的冒出来,是文蛤的钻出来,让我还清这阎王债,换个自由身。”
吟罢,她把糕饼往四面一撒,引得一群鬼鸟都飞下来,纷纷啄食。
正当薛姑娘收拾停当下滩踩蛏之际,怪事也就此发生了。只见她所到之处,未曾动手挖,蛏子都自动从海涂中跳出来,接二连三地跳进她的竹篮里。
她走一步,蛏子跳一路,她走到哪儿,蛏子跳到哪儿,这奇异的情景把小姑娘吓坏了,她知道这是滩涂鬼在作怪。
薛姑娘颤颤抖抖地说:“鬼大哥,别这样,我有点怕。"
滩涂鬼刘仁在天空中说:“小姑娘,别害怕,我在帮你,不会害你。”
薛姑娘在空旷的滩涂中居然听到了鬼的声音,更是汗毛倒竖,跌坐在地上。可是,只闻鬼声,未见鬼影,不知这声音来自何方。只见一只大鬼鸟在她身旁盘旋,嘴巴一开一闭的,似乎是这只鬼鸟在说话。
薛姑娘说:“好心的鬼大哥,你这样帮我,叫我怎样谢谢你呢?”
鬼鸟在空中说:“不用谢我,我是刘仁,是你爸爸生前的好朋友。有一次,我捕鱼落水是你爸爸冒死救了我。虽然我后来还是死在滩涂上,生前来不及报答你们,但我今日做了鬼也要报答。今后凡有什么为难事,只要你到这鬼滩上叫一声刘仁大哥,我一定会来帮你。”说罢,鬼鸟掀动翅膀鸣叫着,向高空飞走了。
此时,薛姑娘看看篮里的蛏子早已超过十斤,她高兴地拎着篮子回去,把蛏子交给了贾大虫。贾大虫惊得目瞪口呆,看这小姑娘衣不湿,气不喘,居然在鬼滩上踩来了这么多大蛏子,简直是神了。
不过,海蜈蚣贾大虫诡计多端,
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了个坏点子。他冷笑一声,说:“虽然蛏子抵了债本,但利息呢?限你在三日之内交来一百条银鲳鱼,条条都要活的,每条都要一斤重。若是做不到还得来我家抵债做小妾。”
他把手一挥,得意洋洋地提着蛏子走了。
薛姑娘哭丧着脸,痴痴地愣在那里。因为冬季不是鲳鱼汛,捕上来的鲳鱼只是零零碎碎的几条。即使凑上百条,也不一定条条都是一斤重。何况鲳鱼离水后死得快,更难做到条条是活鱼。她感到这事太难了,忽然想起大鬼鸟的话,只得跑到鬼滩上去唤她的刘仁大哥。
果然,薛姑娘一喊刘仁的名子,那只大鬼鸟就飞来了。大鬼鸟说:“小姑娘,别害怕,这事并不难。你只要到街上去买几张大白纸来放在屋里,晚上自有鬼哥鬼姐们来帮忙,帮你剪出一百条纸鲳鱼来。天亮之前,你把纸鲳鱼放到鱼担里,鱼箩上面要用黑布蒙盖着,半路上千万不能偷看。这样,你挑到贾大虫家,保你有一百条水灵灵的一斤重的活鲳鱼去交差。我的话你记住了吗?”
薛姑娘高兴地点点头,说:“记住了。”
她心里想,这滩涂鬼真讲义气,果然有求必应,比那些人世间的势利鬼强多了。她回到家就依计而行,第二天天亮之前,屋里果然有一百条一模一样,大小划一的纸鲳鱼。她赶紧把纸鲳鱼放进箩担里,盖上黑布,乐悠悠地挑着鱼担向贾府走去。
走到半路,她心生疑惑:这一百条纸鲳鱼,照理有一百斤重,为什么担子这么轻?万一到了贾府鲳鱼仍是纸的,岂不要被抓人府抵债为妾?一是担心,二是好奇,她想掀开布盖偷偷地看上一眼。谁知,布盖刚揭开一点缝隙,“啪!”地一声,一条鲜活水灵的银鲳鱼从箩担里跳了出来,甩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死了。海花姑娘懊悔不迭,心想:若是到了贾府少一条,那海蜈蚣又要节外生枝,百般刁难,真是自讨苦吃。但事已到此,悔也无用,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贾大虫见三天期限未到,薛姑娘就把一百条活鲳鱼送来了,真像是做梦一般。难道这小女孩会变魔术?但眼见为实,一百条鲳鱼一条不少、条条是一斤重,条条都是活的。贾大虫再刁蛮也无法耍赖,只得当众把借条烧了,答应放小海花回家。
这时,薛姑娘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滩涂鬼刘仁知道薛姑娘半路上可能要偷看,特地多剪了一条纸鱼,这才未出纰漏。
此事还未了结。等薛姑娘回家后第二天,贾府突然派来了一批虎狼般的打手,把薛姑娘抓了去,说她是妖女,要沉到大海里去消灾避邪。
原来昨天晚上,贾大虫的那个馋嘴婆娘见这银鲳鱼又肥又大,就煮了满满一大锅,结果半夜里贾府上下都拉了肚子,馋嘴的婆娘吃得最多,拉得次数也最多,到天亮前双脚一蹬,死了。
再去看看那箩筐里的鲳鱼,头遍鸡啼后都变成了一些碎纸片。贾大虫情知上当,恼怒异常,派人把薛姑娘抓来,要她沉海抵命。
然而,稀奇的是薛姑娘被抛到海里,并未沉下去,她像鹤一般站在海面上,在海上行走如同陆地一样。这一下,贾大虫可吓坏了,他看到在薛姑娘身下有海鬼为她托身,鬼怪们托着她的身子在海上浮动。
此时,只见薛姑娘咬牙切齿地说:“这狗贼欲置我于死地,我也要他的命。”
滩涂鬼刘仁说:“只要你发个令,叫潮头鬼用大潮淹死他。”
薛姑娘就拍拍潮头鬼的鬼头,潮头鬼领会了她的意思,掀起三丈高的大潮把贾大虫家淹没了,贾大虫被淹在海里,被海鬼们撕得四分五裂。
薛姑娘呢,据说,后来嫁给了一个诚实而勤快的渔民,过上安定幸福的日子。不过,她后来得知刘仁生前与她父亲并无交情,滩涂上的话只是刘仁为了取得薛姑娘的信任而编造的。
原来,刘仁生前是个豪侠,死后也是一个扶弱锄强,疾恶如仇的侠鬼。
为此,薛姑娘更忘不了他的恩情,每年清明都要到蛏子滩头去祭祀,还向她的孩子们讲述那些滩涂上鬼鸟扬善惩恶的故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