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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7月,25岁在广东打工六年的我回了一次老家,毕竟已四年没有回家,心里也开始有点思念父母。而父母也总是在来信中念叨,说你一个女孩家,这么大了还一个人在外面飘着,和你同龄的姐妹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我是92年下半年高中毕业来到广东的,算是第一批南下打工妹。虽然只是读了高中,但头脑也算好使,最开始在流水线当普工,看到没技术就肯定无法出人头地的前景,当机立断就参加了很多培训班。
那些年里,我先后学过好多种技术,什么成衣设计,什么电脑操作之类,甚至对男孩成群的模具设计也偶有涉猎。
这样一来,我在广东打工好几年,钱真的没有能往家里寄多少,可在别人眼里也算是学了不少技术的人。到96年年中,我终于在深圳宝安进了一家外企,凭着不错的电脑基本功入职,成了公司的品管部经理。
这个时候,在老乡、在同事们眼里的我,就已经是很有身份的白领,一般人都不敢离我太近。这样一来,尽管此时的我对感情有点“开窍”了,却也真的没有多少机会。
到了7月份,刚好公司完成了一件大事,我的部门获得总经理的好评,便给了我一个长假,我才的一有时间回老家看看。
我的老家在湖南益阳的农村,阔别4年再回来,家乡的变化确实很大,但和我生活的深圳比起来,确实要落后和闭塞很多。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对家乡的热爱,每天都在家里陪着父母聊天说话,说着这些年来的经历,家人之间的亲情就那么慢慢流淌。
得知我回来了,一些亲友自然也会主动来见个面,这里面就有我的表姐,那是我大舅妈的女儿。
我小时候喜欢往外婆家跑,而丽姐就是我的守护神,比我大五岁的她,不但什么事都让着我,就是我闯了祸,她也会主动替我背锅。
这样一来,她从小就是我眼里最好的姐姐。即使后来长大了,她在我心里的地位也从未褪色。
我的外婆家在山里面,算是当地比较偏远的地方。说起来也是惭愧,尽管我和丽姐感情很好,但她结婚几年、孩子都能满地走了,我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外甥。
丽姐嫁到了我们河对面的村子,表姐夫也是个本分的手艺人,据说是给人做木匠。那几年农村到处建房子,表姐夫的收入也就不错,表姐婚后的日子过得挺惬意的。
得知我回这个表妹回来了,当天晚上,表姐就带着孩子来了我家,一进门就把孩子丢到我怀里,自己一双手拉着我转圈,说是看看你这丫头变成什么样了。
表姐虽然作妈妈了,但性子似乎还并没有成熟多少,我俩说着一些半真半假的客套话,自己都觉得很好笑,然后又机继续傻乎乎地对着傻笑了。
玩闹了一阵,小外甥奶声奶气地在我怀里叫让肚子饿,我这才记起来给他买的零食和玩具,赶紧起身掏出来摆在他面前。
小家伙正是有奶就是娘的年龄,看到零食和玩具,没几分钟就和我这个从没见过的姨娘很亲热了,甚至都不愿回她妈妈的怀抱。
丽姐也是个爽朗的人,见我和她的儿子玩得很欢,也就乐得轻松地在一旁坐了下来,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着这些年来的经历。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我的感情问题。母亲见缝插针地在一旁加油添醋,说在我们这里,你见过几个25岁还没对象的姑娘?要是真的是什么有缺陷的人也就算了,你再这样不抓紧,到时候30岁一过就真的耽搁了。
母亲的话马上就引来了丽姐的兴趣,得知我在广东混了这好几年竟然还是单身一人,恨不得立即给我解决个人问题,马上就拦住我母亲继续说下去,转头就对我说:
小芬,我给你介绍个男孩,就是我的小叔子,今年也是26岁了,也是前几年毕业的中专生,现在在乡镇府上班,却一直没有找到对象。我看你们俩条件很般配,有没有兴趣见一见?
我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在深圳生活了这么多年,心里更愿意相信缘分,都快新世纪了,恋爱结婚还需要别人介绍相亲?
但丽姐的话马上就招来母亲的共鸣,得知有一个吃国家粮的“干部”男孩,年龄也相当,马上就怂恿丽姐帮我。
一边是小叔子,一边是曾经的好姐妹,丽姐没有半点拖泥搭水,当即就抱起孩子要回家,说是去找小叔子说说。
可人家刚进屋不久呢,连饭都没有吃就让人家走?我赶紧拉住她,说是无论如何也要吃了饭住一晚再走。
为了安抚她,甚至还说明天跟你回去,既是送送小外甥,同时也满足你想做媒婆的愿望。
这样一说,丽姐倒也不那么急着走了,但随后的半天里,她就一直在我耳边、在我母亲耳边念叨小叔子的事。
丽姐的小叔子叫陈明,师范毕业后分到了我们隔壁镇的中学,因为写的一手好文章,很快就被镇上的书记看中,借调到了政府。
原本以为到了政府上班前途会更好,可好巧不巧的是,第二年,那个书记就调走了,陈明就那么晾在那里。
想要回学校吧一时间又回不去,留在政府吧却也无所事事,就那么坐起了冷板凳,于是才没有找到女朋友。
我听了这个倒不怎么在意,人生的起伏不是很正常么?就像我自己当年刚到广东时,不也吃过多少白眼流过多少汗?还不也时来运转好起来。
我一直相信,只要自己有真本事,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或许是丽姐这么不遮掩的说法,反倒让我对那个陈明有了一点兴趣,第二天真的跟着丽姐回家,名义上是送小外甥,其实也就是去相亲了。
当然,我第一时间并没有见到陈明,直到下午六七点他才回家,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比较沉默的人。或许是坐了这几年冷板凳,已经把他的棱角磨尽了。
丽姐赶紧给我们介绍,陈明倒是很礼貌地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说了句抱歉就进了自己的屋。
丽姐又把孩子塞给我,追着小叔子进屋,不知道说了些啥,陈明才跟在她后面出来。
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陈明,倒是显得古井无波,非常平稳地和我聊了几句,我们也随意聊着一些彼此工作上的事。
看我们说得挺上路的,丽姐的脸上也笑开了花,甚至当着我的面对陈明说:老弟你可得抓紧,我家妹子如今在深圳可很走俏的,你要是心动就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我的理解中,如果换个其他男孩,要不就是会就汤下面说一些腻歪的话,要不就是不好意思地搔着头顾左右而言他。
但陈明却不是,他一板正经地对我说:我看得出来,小芬确实是个好姑娘,但我这样子不值得你垂青,我们不合适,做个普通朋友更好。
说完之后,陈明就起身道歉离开了。丽姐还想故技重施把他找回来,却被我拦住,嘴里说着强扭的瓜不甜,心里却暗暗有了个主意:一定得让这家伙看点颜色。
吃过午饭我就告辞回家,这时候陈明倒也表现的中规中矩,跟在丽姐的身后把我送出门。
在陈明心里,我们这次见面或许就是一次雪泥鸿爪,但我第二天就让他大吃了一惊。
第二天吃过饭,我稍微收拾收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问也算是个美佳人,直接就朝镇政府走去。
到了镇政府门口,我当然不知道陈明在那哪里,于是便找人打听。没想到人家竟然都认识他,还很主动的给我带路。看得出来,陈明和同事们私底下处得不错。
带路的人在一张门口喊道:陈明,有个美女找你。
陈明在屋里咋了一口,却也起身出门,一眼就看到俏生生站在眼前的我,眼睛里确实有点那么亮光在闪了一下。
但他一边伸手请我进屋,一边却对带路的同事说:我还在整理资料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完。
嘴里虽然在这么说,但陈明还是没有失去礼节,很客气地请我进屋坐下,问我找他有什么事,还顺手给我到了一杯水。
看他做这一切都显得行云流水,虽然沉默寡言,却更加让我相信,这几年给他的磨炼已经足够大了。
我没有扭扭捏捏,故意调皮地说自己是专门来找你的。这一下轮到陈明大吃一惊了,但稍微愣了一下,还是平静地对我说:
我可没时间开玩笑,还有很多事情等我做呢,说完还拿起桌子上的一叠文件朝我扬了扬。
我稍微瞄了一眼他手里的那叠纸,估计应该是什么发言稿之类的,便随口问了一句你要怎么整理。
陈明依旧平静地告诉我,这是几个领导上周的讲话,刚才交到自己手上,让我今天录入电脑打印出来。
98年,在广东沿海,电脑基本已经普及了,但在我们老家、尤其是乡镇政府部门,电脑还是稀罕事。我下意识地说了句:不就是几张纸么,还值得你如此烦恼?
陈明这才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我对电脑可不在行,除了知道开机关机之外,还会动鼠标,也知道打字,却基本是一指禅的段位,这么厚一叠东西,你说我何年何月才能弄完?
我一听哑然失笑,不就是几页文字录入么?如此简单的活竟然让一个看上去优秀的男孩束手无策?
看陈明确实不像是装佯,我自问对这个问题能轻松应对,于是便毛遂自荐地对他说:那不就是区区几页文字录入么?电脑在哪里,我一个小时给你搞定。
陈明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我说:你以为这里是广东沿海啊?我们镇政府仅有的一台电脑在资料室,我要先把这些东西看清楚,然后才能去弄呢。
我听他说虽然对电脑不是很熟练,但这个操作思路倒是很正确的,便夸奖了他一下,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看得怎么样了?如果可以了就带我去电脑旁,你在一旁念,我给你录入就行了。
陈明在安稳如山,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自信给震撼了。忙不迭地说可以了,赶紧千遍带路把我带到了电脑室。
幸好是一台还算不错电脑,开机后顺利进入系统。看到我娴熟地操作电脑,顺利进入文字编辑,陈明的脸上精彩不断。
但他很快也进入了状态,咬文爵字地在我旁边念着文件,我则迅速地打着字,几乎不用他等多少时间。
这样的文字录入对我来说,实在是有点高射炮打蚊子,但对现在的陈明而言,简直是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大概也就一个小时多点,十几页文件就全部录好了,我把电脑让给他,让他自己检查一遍。
反复检查之后,陈明站起来很是诚服地说:竟然一个错别字也没有,今天真的大开眼界了。
我抿嘴一笑,能让一个壮志消沉而显得木讷的大男孩说句佩服,确实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但我来这里的目的还只实现了一般呢,人是见到了,总得让他有所表示吧。于是便笑吟吟地问他:我帮了你的忙,你要如何感谢我?
陈明这时候倒爽朗起来,笑呵呵地说道:确实需要好好感谢你,这样吧,反正也到中午了,我请你吃顿饭。
就那样,我们来到了镇上的一家小饭店,随意叫了几个菜就边吃边聊起来。我有意无意地问他,凭你的才华,为什么要死守在这个看不到前途的岗位,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如果能走出去,肯定能打拼出一片天地。
陈明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也曾想过辞职下海,但心里却总是有着某种念想,所以才一直拖在这里,时间一长,就没有什么想法了似的。
我听了不仅哑然,刚想要怂恿他几句时,陈明发到主动问起我在深圳的情况来。我便详细地向他介绍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倒是没有加什么水份,但听起来还是相当精彩相当励志的。
看得出来,我的一番话让陈明心里滋生了很多向往,甚至开始打听一些南方的情况来,偶尔也夹杂一些对我前些年在广东打拼的羡慕。
就这样,我半个月的假期里,除了最开始几天之外,几乎每天都会和陈明见面,越聊就越是觉得投机。
我的假期即将结束,将要回去上班时,陈明竟然真的辞职了,很是正式地请我带他南下。
于是,我们一起来到了广东,在我请托朋友的介绍下,陈明进了宝安的一家中学当老师,算是真的回归了本行。
第二年,我和陈明结婚了,婚后还是继续在深圳发展。这几十年来,我们夫妻互相支持,在深圳这样的大都市也拥有了自己的一片天空。#长文创作激励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