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深处
■邵博康 张石水
大漠戈壁,西北风起,沙尘拍打在第76集团军某旅“尖刀英雄连”指导员刘洲的脸上。望着连队门廊前“四铁”先进单位的奖牌,刘洲又想起了去年的那场坦克战斗射击考核。
同样是在大漠深处,盛夏午后的烈日炙烤着沙丘,暑气蒸腾。极目远眺,骆驼刺零星分布,顽强地扎根在戈壁滩上。滚滚热浪裹挟着沙粒扑面而来,背靠着十余辆坦克,刘洲和全连战友们的内心焦灼又兴奋。
部队移防后,人员与装备还未完全适应新环境,便要奔赴大漠开展坦克战斗射击考核。面对酷暑高温和复杂地形,大家心里都没底,可军人的斗志却如岩浆一样在他们的内心激荡。
考核即将开始,一级上士张松一脚踩在地表温度逼近60℃的沙地上,瞬时感到有一团火从脚底板直蹿到脖子根,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战斗室温度升到50℃了,我先上场!”张松蹬着履带板跃起,一个箭步跳进了坦克战斗室。
战车轰鸣而出,张松立刻亢奋起来。他双手紧握操控台,两只眼睛像雷达一样警惕搜索着可能出现的目标。“左前方,机枪靶!”坦克还没有行稳,目标却意外出现,张松迅速旋转选择开关,瞄准目标后果断摁下发射按钮,机枪一个点射,一排子弹向目标飞去。
疾驰的坦克剧烈颠簸,一个个靶标随机出现。战斗室内的张松沉稳应对,瞄准、测距、击发一气呵成,火炮怒吼,硝烟弥漫,目标被一一摧毁。
走下战车,张松那被汗水浸湿的迷彩服很快被烈日烤干,胸前浮现出一圈圈盐渍,像树木的年轮。入伍15年,张松曾操作3种型号坦克参加过数十次比武考核,屡屡创下佳绩。回望过去,张松感慨万分,看着不远处的骆驼刺,他想到了两个字——坚守。
在“尖刀英雄连”,这份“坚守”早已刻在了官兵的骨子里。历史上,该连官兵在某次边境作战中受领穿插任务。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全连官兵不畏牺牲,浴血奋战8个多小时,出色完成任务。此战后,连队被中央军委授予“尖刀英雄连”荣誉称号。
下士钟友毅每每重温这段连史,都会感受到一种自豪感。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前辈们留下的战旗、钢盔和刺刀,内心受到的强烈震撼。“透过一件件‘传家宝’,我仿佛能看到前辈们的信仰、斗志和血性,也让我深深感受到身为英雄连队一员的神圣使命。”
移防至西北戈壁,大漠复杂的气候环境给了钟友毅当头一棒。一次训练时,忽然有一阵风从战士们耳边掠过,掀起阵阵浮土。从未来过戈壁的钟友毅并没有感到异样,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大喊:“沙尘暴要来了,赶紧撤收装备!”话音刚落,风沙已至。滚滚黄沙瞬间遮住了原本晴朗的天空,被风暴裹挟的沙土如利刃,拍在脸上生疼。情急之下,钟友毅脱下迷彩服,把设备包裹严实后揣在胸口,弓身蜷缩在了地上……“可别小看这沙尘暴,它能把人埋起来!”钟友毅回忆起那次惊险经历,仍是心有余悸。
比起环境的改变,换岗转型带给钟友毅的挑战更为严峻。部队移防后,钟友毅转岗至驾驶员岗位。每次实车训练,漫天黄沙与履带扬起的沙尘混在一起,不由分说地灌进他的耳朵、眼睛和嘴巴里,不一会儿他就变成了“兵马俑”。
起步晚、底子薄,那就以勤补拙。钟友毅白天练装备,晚上啃教材,常常是一身油污、两眼通红……凭着这股韧劲,他的专业技术渐渐让战友刮目相看。
钟友毅依然清晰记得去年那场战斗射击考核的“前夜”。
那晚,茫茫戈壁滩格外静谧。钟友毅在帐篷后的小山坡席地而坐,望着满天繁星,吹着裹挟沙尘、呼啸来去的风。那一刻,他被大漠的浩瀚与雄浑深深吸引,也更加明确了自己执着坚守的意义:只有荒凉的戈壁,没有荒凉的青春。
考核当天,钟友毅脚抵油门、手握操纵杆,发动机震耳的轰鸣配上风沙的拍打令他血脉偾张。在5公里蜿蜒曲折的道路上,设置了陡坡、弹坑、车辙桥等多个障碍物。钟友毅不用踏离合器,直接2挡起车,坦克碾压着碎石冲过弹坑;陡坡挡道,他加速冲至崖边,一个90°精准漂移,战车又稳稳当当地对正方向继续狂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在场众考官纷纷竖起大拇指点赞。
钟友毅驾驶着坦克在戈壁滩上疾驰之时,战斗室内的车长张洋瑞从潜望镜向外望,只见浓烟滚滚、黄沙漫漫、遮天蔽日。一呼一吸间,火药味充斥着鼻腔,令他兴奋不已。目标出现,他果断下达指令,随着一声轰鸣,炮弹正中靶心。
坐在最后一辆战车上参加考核,炮长赵家瑞略感忐忑:全部命中目标,全连的总评成绩会是全旅第一;可一旦出现失误,所有人的努力都将白费。
怕什么来什么,一发射击完毕,他突然发现弹药不抛壳,无法进行下一发弹药装填。时间紧迫,面对滚烫的炮膛,赵家瑞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撬杠开始徒手排障。很快,他全身被汗水浸湿,手掌也被磨破渗出鲜血……经过紧急处理,故障顺利排除。赵家瑞发挥稳定,在最后关头为连队赢得胜利。
远处的天山上,悬挂着一轮浑圆的血色落日。戈壁滩头,呼啸的风卷着黄沙直冲向昏黄的天空。官兵站立在火红的战旗下,如松如柏,更像是一颗颗螺丝钉,“钉”在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大漠深处。
(本文刊于2024年9月24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版,内容有删减)
解放军报微信发布
编辑:刘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