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医生就像流水线上的工人，就像人形监护仪！”近日，一位网名为“柠檬茶”的麻醉医生在网络上发出帖子，将自己一天的工作内容贴在了网络上。
从早上7点半开始，上早班的“柠檬茶”便需要提前开始准备工作；在手术期间，麻醉医生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密切关注手术患者的各项生命体征；在手术后，外科医生可以休息，麻醉医生仍然要等待患者苏醒；如果有重症患者，可能要待到晚上12点后才能下班；随着“疼痛综合管理”政策的实施，麻醉医生的工作内容还新增了门诊疼痛管理及舒适化医疗……
“柠檬茶”笑称，麻醉医生的工作很多时候都是“吃力不讨好”。麻醉执行得顺利，患者不会夸奖；一旦出现疼痛、呕吐等，就很可能被患者投诉。她的分享引起了不少麻醉医生的共情。
10月16日是世界麻醉日，麻醉医生是如何为大家保驾护航的？羊城晚报采访麻醉专家一探究竟。
只有小手术，没有小麻醉
就医时你最害怕什么？相信很多人的回答是疼痛。打针疼、手术疼、处理伤口疼、胃肠镜检查疼……痛感向来是舒适医疗的“天敌”，而帮助大家对抗疼痛的麻醉医生，相比于其他临床医生而言却并不被群众了解。不少人都有“麻醉就是打一针”“麻醉医生在手术室玩手机”等错误印象，让人啼笑皆非。
刘克玄在手术室中为患者护航
“麻醉医生被人称为医疗的‘幕后英雄’。虽然鲜被提及，但麻醉工作是医疗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南方医科大学麻醉学院院长、南方医院麻醉手术中心主任、中华医学会麻醉学分会副主任委员、广东省医学会麻醉学分会主任委员刘克玄已经从事麻醉工作30多年。他说：麻醉远不只让病人“睡着”这么简单。
“麻醉医生的工作是高度专业化的，需要高度的责任心和精确的操作技能。”广州医科大学附属中医医院天河院区麻醉科主任鲁义介绍，麻醉医生在手术间内承担着极其重要且复杂的工作职责，在手术室的工作远非外界所误解的“轻松”或“无聊”。
鲁义（左二）为患者做气管插管术，保障手术安全
麻醉医生在手术前会对病人进行详细的评估，制定个性化的麻醉计划。在手术过程中，他们负责实施麻醉，并监测调控患者生命机能，确保患者在整个手术过程中的生命体征稳定。围手术期麻醉医生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密切监控患者的血压、心率、呼吸、血氧饱和度等生命体征，并根据手术进程和患者状况调整麻醉药物和剂量。他们还需处理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如过敏反应、心律失常、高血压、低血压，甚至呼吸心脏骤停等，确保患者的安全。手术后，麻醉医生负责患者的麻醉恢复，确保患者安全地从麻醉状态中苏醒。
“我们常说，只有小手术，没有‘小麻醉’。”刘克玄介绍，只要接受麻醉，就有可能出现生命功能紊乱，而麻醉医生就是维系患者生命体征不至崩溃的“压舱石”。
疼痛管理提出更高要求，麻醉医生“走到台前”
2023年2月起，国家卫生健康委和国家中医药局联合印发的《疼痛综合管理试点工作方案》在各地施行。
“疼痛综合管理指的是，为了充分缓解由疾病和医疗诊疗行为导致的疼痛，从而开展的一系列诊疗活动。”刘克玄介绍，随着方案的落地和医学的发展，麻醉学的临床服务范围拓宽，从手术室延伸到了手术室外。手术室监护仪旁的“幕后英雄”正逐渐走向“台前”，而门诊工作的增加也给麻醉医生带来了更大的挑战。
与手术室麻醉相比，门诊疼痛管理还为麻醉工作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刘克玄介绍，门诊疼痛管理大部分是舒适化医疗，即为实施有创诊疗操作的患者提供无痛舒适的服务，通常采用静脉麻醉的方式，容易产生呼吸抑制，而门诊抢救条件远不如手术室，多重风险下对麻醉医生的综合水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一方面，麻醉医生更加准确判断患者是否适合接受麻醉、如何实施麻醉，另一方面也要求麻醉医生成为好的急救医生，能够处理更多复杂的紧急意外事件。”
为了培养满足临床要求的麻醉医生，医科院校在麻醉医学生的培养中也做出了相应调整。
羊城晚报记者了解到，在南方医科大学麻醉学院，授课团队更新教学方式，为学生引入了新的工作理念。一方面，教师更新了学生的认知，让学生了解到麻醉医生的工作不仅局限在手术室内，同时还要为患者进行疼痛管理、帮助患者“无痛诊疗”，做好工作准备；另一方面，在临床技能教授中也新增了更多侧重于麻醉深度把控的内容，让麻醉医学生能更加精准控制“清醒——清醒镇静——深度镇静——麻醉”四个层次的麻醉深度，为门诊疼痛管理及舒适化医疗打下坚实的基础。
工作增加，是动力也是认可
在舒适化医疗工作推行后，麻醉医生的工作量势必增加。刘克玄表示，在南方医院，麻醉医生每天需要护航的手术约有300台，在新增门诊疼痛管理（舒适化医疗）的工作后，每天需要在门诊为150多例患者服务，占到了总工作量的1/3。
除了工作量的增加外，麻醉医生还要面对患者更多的不理解。
“一张化验单上一个小小的指标异常，怎么就不给做了？！”刘克玄在一次门诊疼痛管理的工作中，有位接受胃肠镜检查的市民由于胃肠道疾病出现低钾血症，此时再用麻醉药物，很可能加剧对心脏电活动的抑制作用，引起心脏骤停。但市民对医生的专业判断却不以为意，坚持要“赶紧做完回家”。
“有时候很无奈，拒绝患者的当日麻醉，真不是我们想偷懒。”刘克玄苦笑道。
“麻醉医生进入门诊后虽然会使得他们的工作量和压力上升，但这从侧面反映了社会对麻醉专业价值和能力的一种认可。”鲁义表示，从长远来看，这种认可有助于推动麻醉学的全面发展，提高麻醉科的作为临床科室的专业水平，更好地服务于患者。
临床麻醉工作时间长、精神高度集中，长此以往会对麻醉医生的心理和生理健康造成影响。然而，舒适化医疗作为一项能够显著减轻患者痛苦的重要服务，其价值同样不容忽视。
专家呼吁，医疗机构和管理部门需要关注麻醉医生的合理工作负担，通过增加人员配置、优化工作流程、绩效薪酬倾斜等措施，来缓解医生的压力，既保证医疗服务的质量，又保证医生的职业健康。
文 | 记者 薛仁政 通讯员 胡琼珍 柯佳 屈理慧 徐心怡 王雯玉图 | 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