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13日·天津南開大學商學院,張行之(航通)受邀參訪南開大學商學院,與莘莘學子互動交流400家鋼鐵産業鍊上市公司資源整合、供應鍊金融、資本運作、商業模式創新、升維思考降維打擊、解構問題解決問題等話題,并就國學經典、古為今用等做深入探究研讨,席間,大家對《管子》智慧贊賞有加,為友善同學們共同學以緻用《管子》,張行之(航通)特意整理出來:《管子》原文譯文大全,期望一起研修《管子》,共同努力做好古為今用·洋為中用。期盼南開大學商學院學子能成為當世大學問家·商業資本領域翹楚……
《管子》是先秦時期各學派的言論彙編,内容很博大,大約成書于戰國(公元前475年~公元前221年)時代至秦漢時期,内容很龐雜,包括法家、儒家、道家、陰陽家、名家、兵家和農家的觀點。《管子》一書的思想,是中國先秦時期政治家治國、平天下的大經大法。[1]《管子》[2]基本上是稷下道家推尊管仲之作的集結。[3]即以此為稷下之學的管子學派。[4]《漢書·藝文志》将其列入子部道家類[5],《隋書·經籍志》列入法家類。《四庫全書》将其列入子部法家類。清代史學家章學誠說:《管子》[6],道家之言也。據中國、日本學者統計《管子》[7]全書幾乎各篇都有《老子》的語言片段與哲學思想。内容博大精深,大約成書于春秋戰國(前475~前221)至秦漢時期,漢初有86篇﹐今本實存76篇﹐其餘10篇僅存目錄。包括儒家、法家、陰陽家、名家、兵家和農家的觀點,其中以黃老道家著作最多,其次法家著作18篇,其餘各家雜之。[8][9]管子是我國古代重要的政治家 、軍事家、道法家。集中展現于《管子》一書。是書篇幅宏偉,内容複雜,思想豐富。如《牧民》《形勢》等篇講霸政法術;《侈靡》《治國》等篇論經濟生産,此亦為《管子》精華,可謂齊國稱霸的經濟政策;《七法》《兵法》等篇言兵法;《宙合》《樞言》等篇談哲學及陰陽五行等;其餘如《大匡》《小匡》《戒》《弟子職》《封禅》等為雜說。《管子》是研究我國古代特别是先秦學術文化思想的重要典籍。
《管子》内容龐雜,需要原文譯文字數限制,需要八部曲才能夠整理出來,此為八部曲之七。
六十一、匹乘馬
【原文】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乘馬。”管子對曰:“國無儲在令。”桓公曰:“何謂國無儲在令?”管子對曰:“一農之量壤百畝也,春事二十五日之内。”桓公曰:“何謂春事二十五日之内?”管子對曰:“日至六十日而陽凍釋,七十〔五〕日而陰凍釋。陰凍釋而秇稷,百日不秇稷,故春事二十五日之内耳也。今君立扶台、五衢之衆皆作。君過春而不止,民失其二十五日,則五衢之内阻棄之地也。起一人之繇,百畝不舉;起十人之繇,千畝不舉;起百人之繇,萬畝不舉;起千人之繇,十萬畝不舉。春已失二十五日,而尚有起夏作,是春失其地,夏失其苗,秋起繇而無止,此之謂谷地數亡。谷失于時,君之衡藉而無止,民食什伍之谷,則君已籍九矣,有衡求币焉,此盜暴之是以起,刑罰之是以衆也。随之以暴,謂之内戰。”桓公曰:“善哉!”
管子曰:“策乘馬之數求盡也,彼王者不奪民時,故五谷興豐。五谷興豐,則士輕祿,民簡賞。彼善為國者,使農夫寒耕暑耘,力歸于上,女勤于纖微而織歸于府者,非怨民心傷民意,高下之策,不得不然之理也。”
桓公曰:“為之奈何?”管子曰:“虞國得策乘馬之數矣。”桓公曰:“何謂策乘馬之數?”管子曰:“百畝之夫,予之策:‘率二十七日為子之春事,資子之币。’春秋,子谷大登,國谷之重去分。謂農夫曰:‘币之在子者以為谷而廪之州裡。’國谷之分在上,國谷之重再十倍。謂遠近之縣,裡、邑百官,皆當奉器械備,曰:‘國無币,以谷準币。’國谷之櫎,一切什九。還谷而應谷,國器皆資,無籍于民。此有虞之策乘馬也。”
【譯文】
桓公問管仲說:“請問,經濟的籌算計劃。”管仲回答說:“國家沒有财物積蓄,原因出在政令上。”桓公說:“為什麼說國無積蓄的原因在于政令呢?”管仲回答說:“一個農民隻能種百畝土地,而春耕春種隻能在二十五天内完成。”桓公說:“為什麼說春耕春種隻能在二十五天以内呢?”管仲回答說:“冬至後六十天地面解凍,到七十五天地下解凍。地下解凍才可以種谷,過冬至一百天就不能再種,是以春耕春種必須在二十五天内完成。現在君上修建扶台,國内五方的群眾都來服役。一直過了春天您還不下令停止,百姓就失去了春耕二十五天的時機,全國五方之地就成為廢棄之地了。征發一人的謠役,百畝地不得耕種;征發十人,千畝不得耕種;征發百人,萬畝不得耕種;征發幹人,十萬畝不得耕種。春季已失去了那個‘二十五天’,夏天又再來征發徭役,這就是春天誤了種地,夏天誤了耘苗,秋天再無休止地征發,這就叫做糧食、土地不斷地喪失。種谷既已延誤了農時,君上的官吏又在不停地征稅,農民吃用糧食通常隻是收成的一半,現今則被君主拿去了九成。此外,官吏收稅還要求交納現錢。這些便是暴亂之所由起和刑罪增加的原因。如随之以暴力鎮壓,就要發生所謂‘内戰’了。”桓公說:“講得好啊!”
管仲接着說:“這就是因為沒有充分利用計算籌劃的理财方法。那些成王業的君主,從不侵奪百姓的農時,是以能五谷豐收。但是五谷豐收後,戰士就往往輕視爵祿,百姓也難免輕視國家獎賞。那種善于治理國家的人,就能使農民努力耕作而成果歸于君上,婦女勤于紡織而成果歸于官府。這并不是想要傷害民心民意,而是實行了利用物價高低的理财政策,就不能不是這樣的結果。”
桓公說:“具體做法如何?”管仲說:“古代虞國是真正懂得運用計算籌劃的理财方法的。”桓公說:“到底什麼是運用計算籌劃的理财方法?”管仲說:“對于種百畝田的農民們,下達一個通令說:‘這個大約二十五天的時間,歸你們自己進行春耕,國家并發給你們貸款。’到了大秋,五谷大熟,國内糧價下降了一半。這時又通告農民們說:‘你們的貸款,都要折成糧食償還,而且要送交州、裡的官府收藏。’等到國内市場的糧食有一半控制在國家手裡時,就可使糧價提高二十倍。于是又通告遠近各縣、各裡、各邑的官吏們,要求他們都必須交納兵器和各種用具備用。同時通告說:‘國家沒有現錢,用糧食折成現錢購買。’這便在國内糧食價格上,一律取得十分之九的大利。經過償還糧食來支付器械的貸款,國家的器物都得到供應,而用不着向百姓直接征收。這就是虞國運用計算籌劃的做法。”
六十二、乘馬數
桓公問管子曰:“有虞策乘馬已行矣,吾欲立策乘馬,為之奈何?”管子對曰:“戰國修其城池之功,故其國常失其地用。王國則以時行也。”桓公曰:“何謂以時行?”管子對曰:“出準之令,守地用人策,故開阖皆在上,無求于民。”
“霸國守分,上分下遊于分之間而用足。王國守始,國用一不足則加一焉,國用二不足則加二焉,國用三不足則加三焉,國用四不足則加四焉,國用五不足則加五焉,國用六不足則加六焉,國用七不足則加七焉,國用八不足則加八焉,國用九不足則加九焉,國用十不足則加十焉。人君之守高下,歲藏三分,十年則必有五年之餘。若歲兇旱水泆,民失本,則修宮室台榭,以前無狗後無彘者為庸。故修宮室台榭,非麗其樂也,以平國策也。今至于其亡策乘馬之君,春秋冬夏,不知時終始,作功起衆,立宮室台榭。民失其本事,君不知其失諸春策,又失諸夏秋之策數也。民無?賣子數矣。猛毅之人婬暴,貧病之民乞請,君行律度焉,則民被刑僇而不從于主上。此策乘馬之數亡也。”
“乘馬之準,與天下齊準。彼物輕則見洩,重則見射。此鬥國相洩,輕重之家相奪也。至于王國,則持流而止矣。”桓公曰:“何謂持流?”管子對曰:“有一人耕而五人食者,有一人耕而四人食者,有一人耕而三人食者,有一人耕而二人食者。此齊力而功地。田策相圓,此國策之時守也。君不守以策,則民且守于下,此國策流已。”
桓公曰:“乘馬之數盡于此平?”管子對曰:“布織财物,皆立其赀。财物之貨與币高下,谷獨貴獨賤。”桓公曰:“何謂獨貴獨賤?”管子對曰:“谷重而萬物輕,谷輕而萬物重。”
公曰:“賤策乘馬之數奈何?”管子對曰:“郡縣上臾之壤守之若幹,間壤守之若幹,下壤守之若幹。故相壤定籍而民不移,振貧補不足,下樂上。故以上壤之滿補下壤之衆,章四時,守諸開阖,民之不移也,如廢方于地。此之謂策乘馬之數也。”
桓公問管仲說:“古代虞國是早已實行經濟的計算籌劃了,我也想實行它,該怎麼辦?”管仲回答說:“從事戰争的國家緻力于城池的修建,是以,這類國家常常耽誤它們的農業生産。成王業的國家則按照因時制宜的原則行事。”桓公說:“何謂按因時制宜的原則行事?”管仲回答說:“釋出平準的号令,既及時掌握農業生産,又及時掌握物價政策,因而經濟上開放收閉的主動權全在國家,不直接求索于百姓就是了。”
“成霸業的國家隻能掌握财富的一半,君主與民間總是遊動在半數之間來保持國用充足。成王業的國家,由于掌握财富産生的開始,使國家财用缺一補一,缺二補二,缺三補三,缺四補四,缺五補五,缺六補六,缺七補七,缺八補八,缺九補九,缺十補十。國君控制物價的高低,可以做到每年貯備糧食十分之三,十年必有三年的積蓄。如果遇上大旱大水的災年,百姓無法務農,則修建宮室台樹,雇用那些養不起豬狗的窮人以做工為生。是以,修建宮室台榭,不是為觀賞之樂,而是實行國家的經濟政策。至于那種不懂得運用計算籌劃的國君,春秋冬夏,不分年始年終,興工動衆;建築宮室台榭。百姓不能經營農事,君主還不知道他已失去了春天的理财時機,又丢掉了夏天、秋天的理财時機。人民饑餓而賣兒賣女的多起來了。強悍的人發生嚴重暴亂,貧病之民乞讨求食,國君若動用法律制裁,人民則甯受刑殺也不肯服從君主。這都是沒有運用計算籌劃理财方法的結果。”
“經過計算籌劃的物價标準,應當同各諸侯國的标準保持一緻。各類商品,價格偏低則洩散外流,偏高則别國傾銷取利。這便是對立國家互相傾銷商品,理财家互相争利的由來。至于成王業的統一國家,控制住國内市場流通就可以了。”桓公說:“何謂控制流通?”管仲回答說:“有一人種田而糧食可供五人食用的,有一人種田而糧食可供四人食用的,有一人種田而糧食可供三人食用的,有一人種田而糧食隻夠兩人食用的。他們都是花費同樣勞力種地的。掌握他們的農業生産與掌握國家的物價政策相輔而行,這就是國家理财政策在按時進行控制了。如果君上不用政策去控制流通,富民商人就會在下面控制,這樣,國家的理财政策就落空了”
桓公說:“計算籌劃的理财方法,就到此為止了麼?”管仲回答說:“對布帛和各種物資,也都要規定價格。各種物資的價格,要與所值的貨币多少相當。糧食則單獨定其貴賤。”桓公說;“單獨定其貴賤是什麼意思?”管仲回答說:“糧價高則百物賤,糧價賤則百物貴。”
桓公說:“經常運用計算籌劃的理财方法還要怎麼辦?”管種回答說:“對郡縣上等土地,掌握它相當數量的糧食。中等土地掌握它相當數量的糧食。下等土地掌握它相當數量的糧食。由此,按土地好壞确定征收,則百姓安定;販濟貧困而補助不足,百姓也對君主滿意。是以,國家用上等土地提供的盈餘,補下等土地的空虛,控制四時的物價變化,掌握市場的收放大權,則百姓的安定,就象把方形的東西放在平地上一樣、這就叫作運用計算籌劃的理财方法。”
六十三、事語
桓公問管子曰:“事之至數可聞乎?”管子對曰:“何謂至數?”桓公曰:“秦奢教我曰:‘帷蓋不修,衣服不衆,則女事不泰。俎豆之禮不緻牲,諸侯太牢,大夫少牢,不若此,則六畜不育。非高其台榭,美其宮室,則群材不散。’此言何如?”管子曰:“非數也。”桓公曰:“何謂非數?”管子對曰:“此定壤之數也。彼天子之制,壤方千裡,齊諸侯方百裡,負海子七十裡,男五十裡,若胸臂之相使也。故準徐疾、赢不足,雖在下也,不為君憂。彼壤狹而欲舉與大國争者,農夫寒耕暑耘,力歸于上,女勤于緝績徽織,功歸于府者,非怨民心傷民意也,非有積蓄不可以用人,非有積财無以勸下。泰奢之數,不可用于危隘之國。”桓公曰:“善。”
桓公又問管子曰:“佚田謂寡人曰:‘善者用非其有,使非其人,何不因諸侯權以制夭下?’”管子對曰:“佚田之言非也,彼善為國者,壤辟舉則民留處,倉廪實則知禮節。且無委緻圍,城脆緻沖。夫不定内,不可以持天下。佚田之言非也。”管子曰:“歲藏一,十年而十也。歲藏二,五年而十也。谷十而守五,绨素滿之,五在上。故視歲而藏,縣時積歲,國有十年之蓄,富勝貧,勇勝怯,智勝愚,微勝不微,有義勝無義,練士勝驅衆。凡十勝者盡有之,故發如風雨,動如雷霆,獨出獨入,莫之能禁止,不待權輿。故佚田之言非也。”桓公曰:“善。”
桓公問管仲說:“治理國事的最佳辦法,可以說給我聽聽麼?”管仲回答說:“什麼叫最佳辦法?”桓公說:“秦奢教我說:‘不修飾車帷車蓋,不大量添置衣服,女工的事業就不能發展。祭祀之禮不用牲,比如諸侯依禮用牛,大夫依禮用羊,不如此,六畜就不能繁育。不能高建樓台亭榭,美修華麗宮室,各種木材就沒有出路。’這種說法對不對?”管仲說:“這是錯誤辦法。”桓公說:“為什麼說是個錯誤辦法?”管仲回答說:“這是定地管理的方法。那裡天子的管轄,方圓幹裡土地,列國諸侯方圓百裡,濱海的子國七十裡,男國五十裡,象身體上的胸臂一樣互相為用。是以調節緩急餘缺,即使糧财散在民間,也不緻成為統一國家君主的憂慮。但是,領土狹小而還要起來與大國争強的國家,必須使農夫努力耕耘,成果歸于君主,使婦女勤于紡織,成果歸于官府,這并不是想要傷害民心與民意,而是因為國無積蓄就不能用人,國無餘财就不能鼓勵臣下。過分奢侈的辦法,不可用在領土狹小的國家。”桓公說:“好。”
桓公又問管仲說:“佚田對我說:‘善于治國的人,能夠運用不歸他所有的資财,使用不歸他所有的人力,為什麼不利用各諸侯盟國的外援來控制天下呢?’”管仲回答說:“佚田的話不對。那種善于治國的人,總是使國内荒地開發,人民就安心留住;倉廪糧食充裕,人民就懂得禮節。而且國無積蓄将受敵國圍困,城防不固将受敵國沖擊。内部不安定,就無法掌握天下。佚田的話是不對的。”管仲接着說:“每年貯備糧食一成,十年就是十成。每年貯備二成,五年就是十成。十成糧食由國家掌握五成,注意用蔬菜補助民食,就可以保住這五成常在政府手裡。這樣,看農業年景加強貯備,積年累月,國家若有十年的積蓄,就可以做到以富勝貧,以勇勝怯,以智勝愚,以用兵精妙勝不精妙,以有義勝不義,以有訓練的士卒戰勝無訓練的烏合之衆,這全部制勝的因素都具備了。于是發兵如風雨,動作如雷霆,獨出獨入,無人阻止,根本不需要外國的幫助。是以佚田的話是不對的。”桓公說:“好。”
六十四、海王
桓公問于管子曰:“吾欲藉于台雉何如?”管子對曰:“此毀成也。”“吾欲藉于樹木?”管子對曰:“此伐生也。”“吾欲藉于六畜?”管子對曰:“此殺生也。”“吾欲藉于人,何如?”管子對曰:“此隐情也。”桓公曰:“然則吾何以為國?”管子對曰:“唯官山海為可耳。”
桓公曰:“何謂官山海?”管子對曰:“海王之國,謹正鹽策。”桓公曰:“何謂正鹽策?”管子對曰:“十口之家十人食鹽,百口之家百人食鹽。終月,大男食鹽五升少半,大女食鹽三升少半,吾子食鹽二升少半,此其大曆也。鹽百升而釜。令鹽之重升加分強,釜五十也;升加一強,釜百也;升加二強,釜二百也。鐘二千,十鐘二萬,百鐘二十萬,千鐘二百萬。萬乘之國,人數開口千萬也,禺策之,商日二百萬,十日二千萬,一月六千萬。萬乘之國,正九百萬也。月人三十錢之籍,為錢三千萬。今吾非籍之諸君吾子,而有二國之籍者六千萬。使君施令曰:吾将籍于諸君吾子,則必嚣号。今夫給之鹽策,則百倍歸于上,人無以避此者,數也。”
“今鐵官之數曰:一女必有一針一刀,若其事立;耕者必有一耒一耜一铫,若其事立;行服連轺輂者必有一斤一鋸一錐一鑿,若其事立。不爾而成事者天下無有。令針之重加一也,三十針一人之籍;刀之重加六,五六三十,五刀一人之籍也;耜鐵之重加七,三耜鐵一人之籍也。其餘輕重皆準此而行。然則舉臂勝事,無不服籍者。”
桓公曰:“然則國無山海不王乎?”管子曰:“因人之山海假之。名有海之國雠鹽于吾國,釜十五,吾受而官出之以百。我未與其本事也,受人之事,以重相推。此人用之數也。”
桓公問管仲說:“我想要征收房屋稅,你看如何?”管仲回答說:“這等于叫人們拆毀房子。”“我要征收樹木稅呢?”管仲回答說:“這等于叫人們砍伐幼樹。”“我要征收牲畜稅呢?”管仲回答說:“這等于叫人們殺死幼畜。”“我要對人口征收賦稅,又怎麼樣?”管仲回答說;“這等于叫人們收閉情欲。”桓公說:“那麼,**什麼來管理國家呢?”管仲回答說:“隻有專營山海資源才是可行的。”
桓公說:“什麼叫作專營山海資源?”管仲回答說:“靠大海資源成王業的國家,要注意征稅于鹽的政策。”桓公說:“什麼叫作征稅于鹽的政策?”管仲回答說:“十口之家就是十人吃鹽,百口之家就是百人吃鹽。一個月,成年男子吃鹽近五升半,成年女子近三升半,小男小女近二升半。這是大概數字。鹽一百升為一釜。使鹽的價格每升增加半錢,一釜可收入五十錢。每升增加一錢,一釜可收入百錢。每升增加二錢,一釜可收入二百錢。一鐘就是二千,十鐘就是二萬,百鐘二十萬,千鐘就是二百萬錢。一個萬乘的大國,人口總數千萬人。合而算之。約計每日可行二百萬,十日二千萬,一月可行六千萬錢。一個萬乘的大國,征人口稅的當征為數為一百萬人,每月每人征稅三十錢,總數才不過三千萬。現在我們沒有向任何大人小孩直接征稅,就有相當于兩個大國的六千萬錢的稅收。假設君上發令說:我就要對全國大人小孩直接征稅了,那就一定會引起全國大喊大叫地反對。現在取給于鹽的政策,即使百倍歸于君主,人們也是無法規避的,這就是理财之法。”
“現在鐵官的理财方法是這樣的:每一婦女必須有一根針和一把剪刀,然後才能夠做她的事;每一耕者必須有一把犁、一個铧和一把大鋤,然後才能夠做他的事;每一個修造各類車輛的,必須有一斧、一鋸、一錐、一鑿,然後才能夠做他的事。不具備上述工具而能做成上述事情的人,天下無有。使針的價格每根增加一錢,三十根針的加價收入就等于一個人所納的人口稅。使剪刀每把加價六錢,五六三十,五把剪刀的加價收入就等于一個人所納的人口稅。使鐵铧每個加價十錢,三個鐵铧的加價收入就等于一個人所納的人口稅。其他鐵器的價格高低,均可準此而行。那麼,隻要人們動手幹活,就沒有不負擔這種稅收的。”
桓公說:“那麼,沒有山海資源的國家就不能成王業了麼?”管仲說:“可以依靠别國的山海資源加以借用。讓有海的國家,把鹽賣給本國,以每釜十五錢的價格買進,而官府專賣的價格為一百。本國雖不參與制鹽,但可以接受别人的生産,用加價推算盈利。這就是利用他人條件的理财方法。”
六十五、國蓄
國有十年之蓄,而民不足于食,皆以其技能望君之祿也;君有山海之金,而民不足于用,是皆以其事業交接于君上也。故人君挾其食,守其用,據有餘而制不足,故民無不累于上也。五谷食米,民之司命也;黃金刀币,民之通施也。故善者執其通施以禦其司命,故民力可得而盡也。
夫民者親信而死利,海内皆然。民予則喜,奪則怒,民情皆然。先王知其然,故見予之形,不見奪之理。故民愛可洽于上也。租籍者,是以強求也:租稅者,所慮而請也。王霸之君去其是以強求,廢其所慮而請,故天下樂從也。
利出于一孔者,其國無敵;出二孔者,其兵不诎;出三孔者,不可以舉兵;出四孔者,其國必亡。先王知其然,故塞民之養,隘其利途。故予之在君,奪之在君,貧之在君,富之在君。故民之戴上如日月,親君若父母。
凡将為國,不通于輕重,不可為籠以守民;不能調通民利,不可以語制為大治。是故萬乘之國有萬金之賈,千乘之國有千金之賈,然者何也?國多失利,則臣不盡其忠,士不盡其死矣。歲有兇穰,故谷有貴賤;令有緩急,故物有輕重。然而人君不能治,故使蓄賈遊市,乘民之不給,百倍其本。分地若一,強者能守;分财若一,智者能收。智者有什倍人之功,愚者有不赓本之事。然而人君不能調,故民有相百倍之生也。夫民富則不可以祿使也,貧則不可以罰威也。法令之不行,萬民之不治,貧富之不齊也。且君引錣量用,耕田發草,上得其數矣。民人所食,人有若幹步畝之數矣,計本量委則足矣。然而民有饑餓不食者何也?谷有所藏也。人君鑄錢立币,民庶之通施也,人有若幹百千之數矣。然而人事不及、用不足者何也?利有所并藏也。然則人君非能散積聚,鈞羨不足,分并财利而調民事也,則君雖強本趣耕,而自為鑄币而無已,乃今使民下相役耳,惡能以為治乎?
歲适美,則市粜無予,而狗彘食人食。歲适兇,則市籴釜十繦,而道有餓民。然則豈壤力固不足而食固不贍也哉?夫往歲之粜賤,狗彘食人食,故來歲之民不足也。物适賤,則半力而無予,民事不償其本;物适貴,則什倍而不可得,民失其用。然則豈财物固寡而本委不足也哉?夫民利之時失,而物利之不平也。故善者委施于民之所不足,操事于民之所有餘。夫民有餘則輕之,故人君斂之以輕;民不足則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斂積之以輕,散行之以重,故君必有十倍之利,而财之櫎可得而平也。
凡輕重之大利,以重射輕,以賤洩平。萬物之滿虛随财,準平而不變,衡絕則重見。人君知其然,故守之以準平,使萬室之都必有萬鐘之藏,藏繦千萬;使千室之都必有千鐘之藏,藏繦百萬。春以奉耕,夏以奉芸。耒耜械器,種鑲糧食,畢取贍于君。故大賈蓄家不得豪奪吾民矣。然則何?君養其本謹也。春賦以斂缯帛,夏貸以收秋實,是故民無廢事而國無失利也。
凡五谷者,萬物之主也。谷貴則萬物必賤,谷賤則萬物必貴。兩者為敵,則不俱平。故人君禦谷物之秩相勝,而操事于其不平之間。故萬民無籍而國利歸于君也。夫以室庑籍,謂之毀成;以六畜籍,謂之止生;以田畝籍,謂之禁耕;以正人籍,謂之離情;以正戶籍,謂之養赢。五者不可畢用,故王者遍行而不盡也。故天子籍于币,諸侯籍于食。中歲之谷,粜石十錢。大男食四石,月有四十之籍;大女食三石,月有三十之籍:吾子食二石,月有二十之籍。歲兇谷貴,籴石二十錢,則大男有八十之籍,大女有六十之籍,吾子有四十之籍。是人君非發号令收啬而戶籍也,彼人君守其本委謹,而男女諸君吾子無不服籍者也。一人廪食,十人得餘;十人廪食,百人得餘;百人廪食,千人得餘。夫物多則賤,寡則貴,散則輕,聚則重。人君知其然,故視國之羨不足而禦其财物。谷賤則以币予食,布帛賤則以币予衣。視物之輕重而禦之以準,故貴賤可調而君得其利。
前有萬乘之國,而後有千乘之國,謂之抵國。前有千乘之國,而後有萬乘之國,謂之距國。壤正方,四面受敵,謂之衢國。以百乘衢處,謂之托食之君。千乘衢處,壤削少半。萬乘衢處,壤削太半。何謂百乘衢處托食之君也?夫以百乘衢處,危懾圍阻千乘萬乘之間,夫國之君不相中,舉兵而相攻,必以為捍挌蔽圉之用。有功利不得鄉。大臣死于外,分壤而功;列陳系累獲虜,分賞而祿。是壤地盡于功賞,而稅臧殚于繼孤也。是特名羅于為君耳,無壤之有;号有百乘之守,而實無尺壤之用,故謂托食之君。然則大國内款,小國用盡,何以及此?曰:百乘之國,官賦軌符,乘四時之朝夕,禦之以輕重之準,然後百乘可及也。千乘之國,封天财之所殖,誡器之所出,财物之所生,視歲之滿虛而輕重其祿,然後千乘可足也。萬乘之國,守歲之滿虛,乘民之緩急,正其号令而禦其大準,然後萬乘可資也。
玉起于禺氏,金起于汝漢,珠起于赤野,東西南北距周七千八百裡。水絕壤斷,舟車不能通。先王為其途之遠,其至之難,故托用于其重,以珠玉為上币,以黃金為中币,以刀布為下币。三币握之則非有補于暖也,食之則非有補于飽也,先王以守财物,以禦民事,而平天下也。今人君籍求于民,令曰十日而具,則财物之賈什去一;令曰八日而具,則财物之賈什去二;令曰五日而具,則财物之賈什去半;朝令而夕具,則财物之賈什去九。先王知其然,故不求于萬民而籍于号令也。
國家有十年的糧食貯備,而人民的糧食還不夠吃,人民就想用自己的技能求取君主的俸祿;國君不經營山海(鹽鐵)的大量收入,而人民的用度還不充足,人民就想用自己的事業換取君主的金錢。是以,國君能控制糧食,掌握貨币,依靠國家的有餘控制民間的不足,人民就沒有不依附于君主的了。糧食,是人民生命的主宰;貨币,是人民的交易手段。是以,善于治國的君主,掌握他們的流通手段來控制主宰他們生命的糧食,就可以最大限度地使用民力了。
人們總是相信愛己之人而死于謀求财利,這是普天下的通例。百姓又總是予之則喜,奪之則怒,這也是人之常情。先王知道這個道理,是以在給予人民利益時,要求形式鮮明;在奪取人民利益時,則要求不露内情。這樣,人民就與君主親愛了。“租籍”,是強制進行征收的;“租稅”,是經過謀劃索取的。成就王霸之業的君主,避免強制征收的形式,保留他經過謀劃的索取,這樣,天下就樂于服從了。
經濟權益由國家統一掌握,這樣的國家強大無敵;分兩家掌握,軍事力量将削弱一半;分三家掌握,就無力出兵作戰;分四家掌握,其國家一定滅亡。先王明白這個道理,是以杜絕民間謀取高利,限制他們獲利的途徑。是以,予之、奪之決定于國君,貧之、富之也決定于國君。這樣,人民就擁戴國君有如日月,親近國君有如父母了。
凡将治國,不懂得輕重之術,就不能組織經濟之“籠”來控制民間;不能夠調劑民利,就不能講求管制經濟來實作國家大治。是以,一個萬乘之國如果出現了萬金的大商賈,一個千乘之國如果出現了千金的大商賈,這說明什麼呢?這說明國家大量流失财利的結果,臣子就不肯盡忠,戰士也不肯效死了。年景有豐有歉,故糧價有貴有賤;号令有緩有急,故物價有高有低。如果人君不能及時治理,富商就進出于市場,利用人民的困難,牟取百倍的厚利。相同的土地,強者善于掌握;相同的财産,智者善于收羅。往往是智者可以攫取十倍的高利,而愚者連本錢都撈不回來。如果人君不能及時調劑,民間财産就會出現百倍的差距。人太富了,利祿就驅使不動;太窮了,刑罰就威懾不住。法令的不能貫徹,萬民的不能治理,是由于社會上貧富不均的緣故。而且,君主經過計算度量,耕田墾地多少,本來是心中有數的;百姓口糧,也算有每人一定畝數的土地。統計一下産糧和存糧本來是夠吃夠用的。然而人民仍有挨餓吃不上飯的,這是為什麼呢?因為糧食被囤積起來了。君主鑄造發行的貨币,是民間的交易手段。這也算好了每人需要幾百幾千的數目。然而仍有人用費不足,錢不夠用,這又是為什麼呢?錢财被積聚起來了。是以,一個君主,如不能散開囤積,調劑餘缺,分散兼并的财利,調節人民的用費,即使加強農業,督促生産,而且自己在那裡無休止地鑄造貨币,也隻是造成人民互相奴役而已,怎麼能算得上國家得治呢?
年景遇上豐收,農民糧食賣不出去,連豬狗都吃人食。年景遇上災荒,買糧一釜要花十貫錢,而且道有餓民。這難道是因為地力不足而糧食不夠吃所造成的麼?這是因為往年糧價太低,豬狗都吃人食,是以下一年的民食就不足了。商品遇上落價,就按照工價的一半也賣不出去,人民生産不夠本錢。商品遇上漲價,就是出十倍高價也買不到手,人民需要不得滿足。這難道是由于東西本來太少,生産和貯存不夠所造成的麼?這是因為錯過了調節人民财利的時機,财物價格就波動起來。是以善治國者總是在民間物資不足時,把庫存的東西供應出去;而在民間物資有餘時,把市場的商品收購起來。民間物資有餘就肯于低價賣出,故君主應該以低價收購;民間物資不足就肯于高價買進,故君主應該以高價售出。用低價收購,用高價抛售,君主不但有十倍的盈利,而且物資财貨的價格也可以得到調節後的穩定。
輕重之術的巨大利益,就在于先用較高價格購取廉價的商品,然後再用較低價格銷出這些平價的物資。各種物資的餘缺随季節而有不同,注意調節則維持正常不變,失掉平衡那就價格騰貴了。人君懂得這個道理,是以總是用平準措施來進行掌握。使擁有萬戶人口的都邑一定藏有萬鐘糧食和一幹萬貫的錢币;擁有千戶人口的都邑一定藏有幹鐘糧食和一百萬貫的錢币。春天用來供應春耕,夏天用來供應夏鋤。一切農具、種籽和糧食,都由國家供給。是以,富商大賈就無法對百姓巧取豪奪了。那麼這樣做是為什麼呢?是因為君主嚴肅認真地發展農業。春耕時放貸于民,用以斂收絲綢;夏鋤時發放貸款、用以收購秋糧。這樣、人民既不會荒廢農業,國家也不會流失财利于私商了。
糧食是萬物之主。糧食價格高則萬物必賤。糧價低則萬物必貴。糧價與物價是互相對立的,而漲落不同。是以,君主要駕禦糧價與物價的交替漲落,在其漲落變化中進行掌握,即使不向萬民征稅,國家财利也可以歸于君主。若是征收房屋稅,會造成毀壞房屋;若是征收六畜稅。會限制六畜繁殖;若是征收田畝稅,會破壞農耕;若是按人丁收稅,會斷絕人們情欲;若是按門戶收稅,無異優待富豪。這五者不能全面實行。是以,成王業的君主雖然每一種都曾用過,但不能同時完全采用。是以,天子應該靠運用貨币來“征”得收入,諸侯應該靠買賣糧食來“征”得收入。糧食在中等年景,每賣出一石如果加價十錢,每月成年男子吃糧四石,就等于每月征收四十錢的稅;成年女子吃糧三石,就等于每月征收三十錢的稅;小孩吃糧二石,就等于每月征收二十錢的稅。若是兇年谷貴的情況,買糧每一石加二十錢,則成年男子每月納八十錢的稅;成年女子納六十錢的稅,小孩納四十錢的稅。這樣,人君并不需要下令挨戶征稅,隻認真掌握糧食的生産和貯備,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就沒有不納稅的了。一人從國家倉庫買糧,比十人交人丁稅還有餘;十人從國家倉庫買糧,比百人交人丁稅還有餘;百人從國家倉庫買糧,就比千人交稅還有剩餘了。各種商品都是多則賤,寡則貴,抛售則價跌,囤積則價漲。君主懂得這個道理,是以根據國内市場物資的餘缺狀況來控制國内市場的财物。糧食賤就運用所發的貨币投放于糧食,布帛賤就運用所發的貨币投放于布帛。再觀察物價的漲落而用平準之法來控制。這樣,即可以調劑物價高低,君主又能夠得其好處。
前有萬乘之國,後有千乘之國,這種國家叫作“抵國”。前有千乘之國,後有萬乘之國,這種國家叫作“距國”。國土見方,四面受敵,這種國家叫作“衢國”。以百乘小國處在四面受敵地位,其君主謂之寄食之君。幹乘之國處在四面受敵地位,國土将被削去大半。萬乘之國處在四面受敵地位,國土也将被削去少半。什麼叫作百乘而四面受敵的寄食之君呢?以一個僅有百輛兵車的小國,處在幹乘與萬乘大國的威脅與包圍之中。一旦大國之君不和,互相舉兵相攻,必然會把這小國當作攻守的工具。即使有戰果小國也不得享受。而小國的大臣戰死在外,還需要分封土地酬功;将士俘獲敵虜,還需要分給獎賞加祿。結果,土地全用于論功行賞,稅收積蓄全用于撫恤将士的遺孤了。這樣的國君僅是虛有其名,實際上沒有領土。号稱擁有百乘的國家力量,實無一尺的用武之地,是以叫寄食的君主。那麼,大國财力空虛,小國财用耗盡,怎樣才能補給呢?辦法是:百乘的小國可以由國家發行法定債券,然後根據不同季節的物價漲落,運用輕重之術的調節措施加以掌握,這樣百乘小國就可以得到補給了。千乘的中等國家,可以封禁自然資源的基地,這是器械和财物的來源。再根據年景的豐歉,運用輕重之術來調節官吏軍隊的俸祿。然後幹乘之國就可以得到滿足了。萬乘的大國可以根據年景的豐歉,利用人民需要的緩急,正确運用号令.而掌握全國性的經濟調節。然後萬乘之國也就可以夠用了。
玉出産在禺氏地區,金出産在汝河漢水一帶,珍珠出産在赤野,東西南北距離周都七幹八百裡。山水隔絕,舟車不能相通。先王因為這些東西距離遙遠,得來不易,是以就借助于它們的貴重,以珠玉為上币,黃金為中币,刀布為下币。這三種貨币,握之不能取暖,食之不能充饑,先王是運用它來控制财物,掌握民用,而治理天下的。現在君主向民間征收貨币稅,指令規定限十天交齊,财物的價格就下降十分之一。指令規定八天交齊,财物的價格就下降十分之二。指令規定限五天交齊,财物價格就下降一半。早晨下令限在晚上交齊,财物的價格就下降十分之九。先王懂得這個道理,是以不向百姓直接求取錢币,而是運用輕重之術的号令來征得收入。
六十六、山國規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官國軌。”管子對曰:“田有軌,人有軌,用有軌,鄉有軌,人事有軌,币有軌,縣有軌,國有軌。不通于軌數而欲為國,不可。”
桓公曰,“行軌數奈何?”對曰,“某鄉田若幹?人事之準若幹?谷重若幹?曰:某縣之人若幹?田若幹?币若幹而中用?谷重若幹而中币?終歲度人食,其餘若幹?曰:某鄉女勝事者終歲績,其功業若幹?以功業直時而櫎之,終歲,人已衣被之後,餘衣若幹?别群軌,相壤宜。”
桓公曰:“何謂别群軌,相壤宜?”管子對曰:“有莞蒲之壤,有竹箭檀柘之壤,有汜下漸澤之壤,有水潦魚鼈之壤。今四壤之數,君皆善官而守之,則籍于财物,不籍于人。畝十鼓之壤,君不以軌守,則民且守之。民有過移長力,不以本為得,此君失也。”
桓公曰:“軌意安出?”管子對曰:“不陰據其軌,皆下制其上。”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某鄉田若幹?食者若幹?某鄉之女事若幹?餘衣若幹?謹行州裡,曰:‘田若幹,人若幹,人衆田不度食若幹。’曰:‘田若幹,餘食若幹。’必得軌程,此謂之泰軌也。然後調立環乘之币。田軌之有餘于其人食者,謹置公币焉。大家衆,小家寡。山田、間田,曰終歲其食不足于其人若幹,則置公币焉,以滿其準。重歲,豐年,五谷登,謂高田之萌曰:‘吾所寄币于子者若幹,鄉谷之櫎若幹,請為子什減三。’谷為上,币為下。高田撫間田山不被,谷十倍。山田以君寄币,振其不贍,未婬失也。高田以時撫于主上,坐長加十也。女貢織帛,苟合于國奉者,皆置而券之。以鄉櫎市準曰:‘上無币,有谷。以谷準币。’環谷而應策,國奉決。谷反準,賦軌币,谷廪重有加十。謂大家委赀家曰:‘上且修遊,人出若幹币。’謂鄰縣曰:‘有實者皆勿左右。不贍,則且為人馬假其食民。’鄰縣四面皆櫎,谷坐長而十倍。上下令曰:‘赀家假币,皆以谷準币,直币而庚之。’谷為下,币為上。百都百縣軌據,谷坐長十倍。環谷而應假币。國币之九在上,一在下,币重而萬物輕。斂萬物,應之以币。币在下,萬物皆在上,萬物重十倍。府官以市櫎出萬物,隆而止。國軌,布于未形,據其已成,乘令而進退,無求于民。謂之國軌。”
桓公間于管子曰:“不籍而贍國,為之有道乎?”管子對曰:“軌守其時,有官天财,何求于民。”桓公曰:“何謂官天财?”管子對曰:“泰春民之功繇;泰夏民之令之所止,令之所發;泰秋民令之所止,令之所發;泰冬民令之所止,令之所發。此皆民是以時守也,此物之高下之時也,此民之是以相并兼之時也。君守諸四務。”
桓公曰:“何謂四務?”管子對曰:“泰春,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廪之矣;泰夏,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廪之矣;泰秋,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廪之矣;泰冬,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廪之矣。泰春功布日,春缣衣、夏單衣、捍、寵、累箕、勝、籯、屑、?,若幹日之功,用人若幹,無赀之家皆假之械器,幐、籯、筲、?、公衣,功已而歸公衣,折券。故力出于民,而用出于上。春十日不害耕事,夏十日不害芸事,秋十日不害斂實,冬二十日不害除田。此之謂時作。”
桓公曰:“善。吾欲立軌官,為之奈何?”管子對曰:“鹽鐵之策,足以立軌官。”桓公曰:“奈何?”管子對曰:“龍夏之地,布黃金九千,以币赀金,巨家以金,小家以币。周岐山至于峥丘之西塞丘者,山邑之田也,布币稱貧富而調之。周壽陵而東至少沙者,中田也,據之以币、巨家以金、小家以币。三壤已撫,而國谷再什倍。粱渭、陽瑣之牛馬滿齊衍,請驅之颠齒,量其高壯,曰:‘國為師旅,戰車驅就斂子之牛馬,上無币,請以谷視市櫎而庚子。’牛馬在上,粟二家。二家散其粟,反準。牛馬歸于上。”
管子曰:“請立赀于民,有田倍之。内毋有,其外外皆為赀壤。被鞍之馬千乘,齊之戰車之具,具于此,無求于民。此去丘邑之籍也。”
“國谷之朝夕在上,山林廪械器之高下在上,春秋冬夏之輕重在上。行田疇,田中有木者,謂之谷賊。宮中四榮,樹其餘曰害女功。宮室械器非山無所仰。然後君立三等之租于山,曰:握以下者為柴楂,把以上者為室奉,三圍以上為棺椁之奉;柴楂之租若幹,室奉之租若幹,棺椁之租若幹。”
管子曰:“鹽鐵撫軌,谷一廪十,君常操九,民衣食而繇,下安無怨咎。去其田賦,以租其山:巨家重葬其親者服重租,小家菲葬其親者服小租;巨家美修其宮室者服重租,小家為室廬者服小租。上立軌于國,民之貧富如加之以繩,謂之國軌。”
桓公問管仲說:“請問關于國家統計理财工作的管理。”管仲回答說:“土地有統計,人口有統計,需用有統計,常費有統計,貨币有統計,鄉有統計,縣有統計,整個國家都要有統計。不懂得統計理财方法而想要主持國家,不行。”
桓公說:“實行統計理财方法應該怎麼辦?”回答說:“一個鄉有土地多少?用費的一般标準多少?糧食總值多少?還有:一個縣的人口多少?土地多少?貨币多少才合于該縣需要?谷價多高才合于貨币流通之數?全年計算供應人食後,餘糧多少?還有一鄉的女勞力全年進行紡織,其成品多少?應當把成品按時價算出總值,全年,供全部人口穿用後,餘布多少?還要有另外一組統計項目,調查土地的情況。”
桓公說:“為什麼要用另一組統計項目,調查土地情況呢?”管仲回答說:“有生長蕪蒲的沼澤地,有生長竹箭檀朽的山地,有污下潮濕的低窪地,有生長魚鼈的水溏地。這四種土地,君主若都善于管理和控制,就可以從産品上取得收入,而不必向人們征稅。至于畝産十鼓的上等土地,君主若不納入統計來控制其産品,富民商人就要來控制。他們手中有錢,從不以務農為重,這便是君主的失策了。”
桓公說:“統計預測的内容怎樣産生?”管仲回答說:“此事如不保守機密,朝廷就将受制于下面的富民商人。”桓公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呢?”管仲回答說:“一個鄉土地多少?吃糧人口多少?一鄉從事紡織的婦女有多少?餘布有多少?認真巡視各州各裡後,有的情況是:‘地多少,人多少,糧食不夠有多少。’有的情況是:‘地多少,糧食剩餘有多少。’必須調查出一個标準資料來。這叫作總體的統計。然後就計劃發行一筆經過全面籌算的貨币。對于預計其土地收成超過口糧消費的農戶,就主動借錢給他們。大戶多借,小戶少借。山地和中等土地的農戶,是全年口糧不夠消費的,也要借錢給他們,以保持其最低生活水準。次年,年景好,五谷豐登。官府就對據有上等土地的農戶說:‘我所貸給你們的共多少錢?鄉中糧食的現價多少?請按照十成減三的比例折價還糧。’這樣糧價就會上漲,币值就會下跌。因為上等土地的餘糧被官府掌握起來,中等土地又無法補足山地的缺糧,故糧價将上漲十倍。但山地農戶因已有國家貸款,接濟其不足,也不至于過分損失。隻是上等土地的餘糧及時被國家掌握,使糧價坐長了十倍。這時對婦女所生産的布帛,隻要合于國家需用,都加以收購并立下合同。合同按鄉、市的價格寫明:‘官府無錢,但有糧。用糧食折價來收購。’這樣又用賣回糧食辦法清償買布的合同,國家需用的布帛便可以解決。接着糧價又降回到原來水準了。再貸放經過統籌發行的貨币,再進行囤集糧食,糧價又上漲十倍。這時通告豪富之家和高利貸者們說:‘國君将巡行各地,爾等各應出錢若幹備用。’還通告鄰近各縣說:‘有存糧的都不準擅自處理。如果巡行用糧不夠,國君将為解決人馬食用向民間借糧。’鄰縣四周都由此影響糧價,糧價又坐漲十倍。國君便下令說:‘從富家所借的錢,一律以糧食折價償還。’這樣,糧食的市價又會降下來了,币值又要上升了。全國的百都百縣,其統計理财工作都可按此法行事。首先使糧價坐長十倍。其次用糧食支付借款。再其次因國家貨币的九成在官府,一成在民間,币值高而萬物賤,便收購物資而投出貨币。再其次因貨币放在民間,物資都集在官府,萬物價格乃上漲十倍;府官便按照市價抛售物資,至物價回降而止。這樣的國家統計理财工作,安排在産品未成之前,掌握經營在産品已成之後,運用國家号令而收放進退,不必向民間直接求索。是以叫作國家的‘統計理财’。”
桓公問管仲說:“不征收賦稅而滿足國家财政需要,有辦法麼?”管仲回答說:“統計理财工作做得及時,又能管好自然資源,何必向民間征稅呢?”桓公說:“何謂管好自然資源?”管仲回答說:“除春天是人民種地與服徭役的時節外,夏天就要明令規定何時禁止、何時開發山澤,秋天與冬天也都要明令規定何時禁止、何時開發山澤,這都是富民乘時控制市場的時節,這又是物價漲落、貧富兼并的時節。君主一定要注意掌握‘四務’。”桓公接着說:“什麼叫作四務呢?”管仲回答說:“大春,人民将用的東西,君主早有貯備了;大夏,人民将用的東西,君主早有貯備了;大秋,人民将用的東西,君主早有貯備了;大冬,人民将用的東西,君主早有貯備了。大春,安排農事的時候就計算好:春天的夾衣、夏天的單衣、竿子、籃子、繩子、青箕、口袋、筐子、竹盒、捆繩等物品,使用多少天,使用的人有多少。凡無錢的農家都可以租借這些工具器物:口袋、筐子、竹盒、繩子和公衣等。完工後歸還公家,并毀掉合同。是以,勞力出自百姓,器用出自國家。春季最緊要的十天不誤耕種,夏季最緊要的十天不誤鋤草,秋季最緊要的十天不誤收獲,冬季最緊要的二十天不誤整治土地,這就叫作保證按照農時進行作業了。”
桓公說:“好,我想籌辦一個統計理财的機構,該怎麼辦呢?”管仲回答說:“利用鹽鐵專營的收入,就足夠辦好這個機構了。”桓公說:“籌辦後怎樣展開工作?”管仲回答說:“在龍夏地區,貸放黃金九千斤,可以用錢币輔助黃金。大戶用金。小戶用币。在歧山周圍至峥丘以西的塞丘地區,是山地之田,隻貸放錢币,而且按貧富分别排程。在壽陵周圍往東至少沙一帶,是中等土地,也用貸款控制,大戶用金,小戶用币。三個地區的出産都已掌握起來以後,糧價就可以漲二十倍。梁渭、陽瑣兩家的牛馬遍齊國田野,請去區分一下牛馬的歲口,驗看一下它們的高壯程度,然後就對這兩家說:‘國家為建設軍隊,将為配備戰車征購你們的牛馬,但國家手裡無錢,就用糧食按市價折算償付。’這樣,牛馬為國家掌握,糧食歸此兩家。兩家把糧食出賣以後,糧價回到原來的水準,牛馬則落到國家手中了。”管仲接着說:“請國家與人民訂立合同,有田者加倍貸放預購款。内地可不辦,邊地都是訂合同的地區。這裡可用之馬足夠配備千輛兵車,齊國戰車的配備,就在這裡解決,不必向民間求索。這也就免除按丘、邑等機關向居民征課馬匹了。”
“國内糧價的漲落決定于國家,山林和庫藏械器的價格漲落決定于國家,春秋冬夏的物價高低也決定于國家。下一步還要巡行各地的農田,凡在田地裡面植的樹,都把它叫作糧食之害來除掉。凡房屋四周不種桑樹而要種其他雜木的,都斥為妨害婦女養蠶禁止之。使蓋房子、造器械的人們,不靠國家的山林就沒有其他來源。然後,君主就可以确定三個等級的租稅:樹粗不足一握的叫小木散柴,一把以上的為建築用材,三圍以上是制造棺停的上等木材;小木散柴應收租稅若幹,建築用材應收租稅若幹,棺停用材應收若幹。”管仲說:“用鹽鐵的收入來辦理統計理财事業,可以使糧食經過囤積而一漲為十,國家得利九倍,人民還照常衣食服役,安而無怨。現在又免除田賦,收稅于山林資源:富戶厚葬者出高價,小戶薄葬者出低價;富戶蓋好房子出高價,貧戶蓋小房子出低價。君主設立統計制度于國内,就象使用繩索一樣控制人民的貧富,這就叫作國家的統計理财工作。”
六十七、山權數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權數。”管子對曰:“天以時為權,地以财為權,人以力為權,君以令為權。失天之權,則人地之權亡。”桓公曰:“何為失天之權則人地之權亡?”管子對曰:“湯七年旱,禹五年水,民之無(米亶)賣子者。湯以莊山之金鑄币,而贖民之無(米亶)賣子者;禹以曆山之金鑄币,而贖民之無?賣子者。故天權失,人地之權皆失也。故王者歲守十分之參,三年與少半成歲,三十一年而藏十一年與少半。藏三之一不足以傷民,而農夫敬事力作。故天毀埊,兇旱水泆,民無入于溝壑乞請者也。此守時以待天權之道也。”桓公曰:“善。吾欲行三權之數,為之奈何?”管子對曰:“梁山之陽綪?、夜石之币,天下無有。”管子曰:“以守國谷,歲守一分,以行五年,國谷之重什倍異日。”管子曰:“請立币,國銅以二年之粟顧之,立黔落。力重與天下調。彼重則見射,輕則見洩,故與天下調。洩者,失權也;見射者,失策也。不備天權,下相求備,準下陰相隸。此刑罰之所起而亂之之本也。故平則不平,民富則不如貧,委積則虛矣。此三權之失也已。”桓公曰:“守三權之數奈何?”管子對曰:“大豐則藏分,阨亦藏分。”桓公曰:“阨者,是以益也。何以藏分?”管子對曰:“隘則易益也,一可以為十,十可以為百。以阨守豐,阨之準數一上十,豐之策數十去九,則吾九為餘。于數策豐,則三權皆在君,此之謂國權。”
桓公問于管子曰:“請問國制。”管子對曰:“國無制,地有量。”桓公曰,“何謂國無制,地有量?”管子對曰:“高田十石,間田五石,庸田三石,其餘皆屬諸荒田。地量百畝,一夫之力也。粟賈一,粟賈十,粟賈三十,粟賈百。其在流策者,百畝從中千畝之策也。然則百乘從千乘也,千乘從萬乘也。故地有量,國無策。”桓公曰:“善。今欲為大國,大國欲為天下,不通權策,其無能者矣。”
桓公曰:“今行權奈何?”管子對曰:“君通于廣狹之數,不以狹畏廣;通于輕重之數,不以少畏多。此國策之大者也。”桓公曰:“善。蓋天下,視海内,長譽而無止,為之有道乎?”管子對曰:“有。曰:軌守其數,準平其流,動于未形,而守事已成。物一也而十,是九為用。徐疾之數,輕重之策也,一可以為十,十可以為百。引十之半而藏四,以五操事,在君之決塞。”桓公曰:“何謂決塞?”管子曰:“君不高仁,則國不相被;君不高慈孝,則民簡其親而輕過。此亂之至也。則君請以國策十分之一者樹表置高,鄉之孝子聘之币,孝子兄弟衆寡不與師旅之事。樹表置高而高仁慈孝,财散而輕。乘輕而守之以策,則十之五有在上。運五如行事,如日月之終複。此長有天下之道,謂之準道。”
桓公問于管子曰:“請問教數。”管子對曰:“民之能明于農事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能蕃育六畜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能樹藝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能樹瓜瓠葷菜百果使蕃衮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能已民疾病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知時:曰‘歲旦阨’,曰‘某谷不登’曰‘某谷豐’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通于蠶桑,使蠶不疾病者,皆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謹聽其言而藏之官,使師旅之事無所與,此國策之者也。國用相靡而足,相困揲而(上次下吉),然後置四限高下,令之徐疾,驅屏萬物,守之以策,有五官技。”桓公曰:“何謂五官技?”管子曰:“詩者是以記物也,時者是以記歲也,春秋者是以記成敗也,行者道民之利害也,易者是以守兇吉成敗也,蔔者蔔兇吉利害也。民之能此者皆一馬之田,一金之衣。此使君不迷妄之數也。六家者,即見:其時,使豫先蚤閑之日受之,故君無失時,無失策,萬物興豐;無失利,遠占得失,以為末教;詩,記人無失辭;行,殚道無失義;易,守禍福兇吉不相亂。此謂君棅。”
桓公問于管子曰:“權棅之數吾已得聞之矣,守國之固奈何?”曰:“能皆已官,時皆已官,得失之數,萬物之終始,君皆已官之矣。其餘皆以數行。”桓公曰:“何謂以數行?”管子對曰:“谷者民之司命也,智者民之輔也。民智而君愚,下富而君貧,下貧而君富,此之謂事名二。國機,徐疾而已矣。君道,度法而已矣。人心,禁缪而已矣。”桓公曰:“何謂度法?何謂禁缪?”管子對曰:“度法者,量人力而舉功;禁缪者,非往而戒來。故禍不萌通而民無患咎。”桓公曰:“請聞心禁。”管子對曰:“晉有臣不忠于其君,慮殺其主,謂之公過。諸公過之家毋使得事君。此晉之過失也。齊之公過,坐立長差。惡惡乎來刑,善善乎來榮,戒也。此之謂國戒。”
桓公問管子曰:“輕重準施之矣,策盡于此乎?”管子曰:“未也,将禦神用寶。”桓公曰:“何謂禦神用寶?”管子對曰:“北郭有掘阙而得龜者,此檢數百裡之地也。”桓公曰:“何謂得龜百裡之地?”管子對曰:“北郭之得龜者,令過之平盤之中。君請起十乘之使,百金之提,命北郭得龜之家曰:‘賜若服中大夫。’曰:‘東海之子類于龜,托舍于若。賜若大夫之服以終而身,勞若以百金。’之龜為無赀,而藏諸泰台,一日而釁之以四牛,立寶曰無赀。還四年,伐孤竹。丁氏之家粟可食三軍之師行五月,召丁氏而命之曰;‘吾有無赀之寶于此。吾今将有大事,請以寶為質于子,以假子之邑粟。’丁氏北鄉再拜,入粟,不敢受寶質。桓公命丁氏曰:‘寡人老矣,為子者不知此數。終受吾質!’丁氏歸,革築室,賦籍藏龜。還四年,伐孤竹,謂丁氏之粟中食三軍五月之食。桓公立貢數:文行中七,年龜中四千金,黑白之子當千金。凡貢制,中二齊之壤策也,用貢:國危出寶,國安行流。”桓公曰:“何謂流?”管子對曰:“物有豫,則君失策而民失生矣。故善為天下者,操于二豫之外。”桓公曰:“何謂二豫之外?”管子對曰:“萬乘之國,不可以無萬金之蓄飾;千乘之國,不可以無千金之蓄飾;百乘之國,不可以無百金之蓄飾。以此與令進退,此之謂乘時。”
桓公問管仲說:“請問通權達變的理财方法。”管仲回答說:“天以天時水旱展現其權變,地以财物多寡展現其權變,人以能力高低展現其權變,君主以發号施令為權變。君主如不能掌握天的權變,人、地的權變也無從掌握。”桓公說;“為什麼不掌握天權,人地之權就無從掌握?”管仲回答說:“商湯在位時有七年旱災,夏禹在位時有五年水災。人民沒有飯吃以至有出賣兒女的。商湯隻好用莊山的金屬鑄币,來贖救人民無食而出賣兒女的;夏禹隻好用曆山的金屬鑄币,來贖救人民無食而出賣兒女的。是以,君主對于天時水旱不能掌握防備,人力和土地财物也都無從掌握了。是以,成王業的君主總是每年貯蓄糧食十分之三,三年多就能有相當于夠吃一年的貯備。三十七年就能有相當于十一年多一點的貯備。每年貯蓄三分之一不至于傷害民生,還可以促進農民重視農業并勤奮努力。即使天災毀壞土地生産,發生兇旱水澇百姓也不會有死于溝塹或沿街乞讨的了。這就是掌握天時以對待天的權變的辦法。”桓公說:“好。我想實行掌握‘三權’的理财方法,該怎麼辦?”管仲回答說:“梁山南面所産的纟青茜和山東掖縣一帶的石壁,是天下稀有的珍寶。”管仲接着說:“用這些東西換取糧食,每年貯備一分,行之五年,國家就有力量使糧價比以前上漲十倍。”管仲接着說:“要鑄錢立币,拿出兩年的貯備糧雇人采銅,建立冶銅鑄币的場所。但物價的水準則要與别國保持一緻。因為商品價格偏高,别國就來傾銷射利;商品價格偏低,物資會洩散外流。是以要注意比價一緻。物資洩散外流,就等于本國失權;被人射利,就等于本國失策了。國家不能防備天時水旱之變,民間隻好互相借貸以求自備,等于使人民私相奴役。這是刑罰所起和亂國的根本原因。均平變為不均平,富裕淪為貧窮,國家積累就陷于空虛了。這就是天地人三種權變都沒有掌握的表現。”桓公說:“掌握‘三權’的理财方法如何?”管仲回答說:“如果大豐收的年份,完成國家長期貯備的一半;歉年也要完成一半。”桓公說:“歉年應當補助,為什麼也要完成一半呢?”管仲回答說:“歉年則糧價容易增高,一可為十,十可為百。用歉年掌握豐年,歉年的糧食價錢,一斤可以買上十斤糧;豐年的收糧數字,十斤可以省下九斤錢。國家就有九倍的赢利。然後再用輕重之術策劃豐年糧食的經營,‘三權’都将由君上掌握了。這就是國家的通權達變。”
桓公問管仲:“請問國家固定不變的政策。”管仲回答說:“國家沒有固定不變的政策,因土地有産量的差别。”桓公說:“何謂國家沒有固定不變的政策,是因土地有産量之别麼?”管仲回答說:“上等地畝産十石,中等地畝産五石,下等地畝産三石,其餘都屬于荒地。一個農民,一般種田百畝。市場糧價在上述四類地區必然反過來分别表現為一、十、三十和一百。那種精通商品流通理财之法的國家,百畝地的收益就可以趕上并等于千畝地的收益數字。那麼,百乘之國就趕上千乘之國,千乘之國就趕上萬乘之國了。是以,土地若沒有各種不同的産量,國家就不存在所謂理财之策,自然沒有什麼固定不變的政策。”桓公說:“好。如今想成為大國,進而由大國統一天下,不懂得通權達變的理财之策,看來是無所作為的了。”
桓公說:“現實行權變之策,後果又将如何?”管仲回答說:“君上若通曉廣狹的理财之術,就不緻因為國土小而怕國土大的;若通曉輕重之術,就不會因為資财少而伯資财多的。這乃是國家理财政策的大事。”桓公說:“好。那麼要用它統一天下,治理海内,并永遠垂譽無窮,有辦法做到麼?”管仲回答說:“有。那就是:使經濟統計工作掌握理财方法,使物價調節工作能平衡商品流通,采取措施在物資尚未形成以前,控制成果在事情已成之後,使财物一變為十,九倍為國家赢利。号令緩急的方法輕重之策的作用,就在于使财物一個增長為十個,十個增長為一百。然後再把十成的收入對開,用半數的五分之四為貯備,另外的半數則用來搞理财措施,由君主操縱經濟上的開放與收閉。”桓公說;“什麼叫開放與收閉?”管仲說:“君主不提倡仁,國人就沒有互助的風氣;君主不提倡慈孝,人們就怠慢雙親而輕于犯過。這是最大的禍亂。君主就要把上述理财成果中的十分之一,用來樹表柱立高門表彰仁孝。對于鄉中的孝子都送禮聘問,孝子的兄弟不論多少都免服兵役。由于樹表柱立高門提倡仁與慈孝,社會财物将廣為施散而輕賤下來。國家乘此輕賤之機而運用理财之策掌握之,十分之五的财物又進到國家之手。再運用五成财物繼續按照從前的辦法去做,象日月不停地運轉一樣進行。這便是長久享有天下的辦法,也可以稱之為‘平準之道’。”
桓公問管仲說:“請問利用教育的理财方法。”管仲回答說:“百姓中凡有精通農事的,為他立黃金一斤的獎賞,值糧八石;有善養牲畜的,立黃金一斤的獎賞,值糧八石;有精通園藝樹木的,立黃金一斤的獎賞,值糧八石;有善種瓜果蔬菜使其産量提高的,立黃金一斤的獎賞,值糧八石;有善于治病的,立黃金一斤的獎賞,值糧八石;有通曉天時的;即能預言災情,預言某種作物歉收或豐收的,立黃金一斤的獎賞,值糧八石;有懂得養蠶不生病的,也都設立黃金一斤的獎賞,值糧八石。要認真聽取這些專家的講授并把記錄儲存在官府,要使兵役之事對他們無所幹擾。這是國家理财之策的一件大事。這樣做可保證國家财用上下消費都很充足,各級積蓄都很充裕。然後就給物資流通劃定四方限界,在境内靈活掌握号令的緩急,吞吐物資,用理财之策來控制經濟。為做好這些還需要任用五種有技藝的官。”桓公說:“何謂任用五種有技藝的官?”管仲說;“懂詩的可用來記述社會事物,懂時的可用來記述年景豐歉,懂春秋的可用來記述國事的成敗,懂出行的可指導行路的順逆,懂易的可用來掌握吉兇與成敗,懂蔔的則可預測兇吉與利害。百姓中凡有上述技藝者,都賜給一匹馬所能耕種的土地,一斤金所能買到的衣服。這是有助于國君擺脫蒙昧愚妄的一種措施。這五家都可以及時發現問題:懂‘時’的官,使他在事前更早的時候說明情況,君主就不緻錯過時機,錯行理财之策,而帶來财源興盛的結果;懂‘春秋’的官,可以遠占得失,以為後來的教訓;懂‘詩’的官,記述人們的行動而免于差錯;懂‘出行’的官,詳述道路的情況而免生誤解;懂‘易’的官,可以掌握禍福兇吉,不至于發生錯亂。管理這些人應是君主的權柄。”
桓公問管仲說:“利用權柄的理财方法,我已經明白了,要維護國家鞏固又該怎麼辦呢?”回答說:“有專能的人才既已授官使用,懂天時的人才既已授官使用,通曉得失規律、萬物始終的人才,君上都已經授官使用了,其餘則依照一般方法管理就行了。”桓公說:“何謂按一般方法管理?”管仲回答說:“糧食是人們生命的主宰,知識是人們治事的幫助。但百姓知識多了君主就可能愚昧,就好象民富則君貧,民貧則君富一樣。這叫作看到事情的兩個方面。國事的關鍵,全在于政策緩急得當;為君之道,全在于設計法度得宜;人心的整治,全在于禁止邪惡産生。”桓公說:“何謂設計法度得宜?何謂禁制人心邪惡?”管仲回答說:“設計各種法度,要注意量力行事;禁制人心邪惡,要注意懲前毖後。這樣,禍事就不會發生,百姓也沒有犯罪的憂慮了。”桓公說:“再請談一談禁制人心的邪惡。”管仲回答說:“晉國有臣不忠于國君,想殺害君主,屬于政治性的大罪。對所有犯罪的各家,晉國一律都判定他們全家不準任職事君。這就是晉國的不對了。齊國處理此等事件,則按照主從分别定罪。懲治壞人用刑罰,表彰好人用獎賞,這就是戒止人心邪惡的做法。這種做法也可以稱之為‘國戒’。”
桓公問管仲說:“上述輕重平準之法都付諸施行以後,理财之策是否就此結束啊呢?”管仲回答說:“沒有,還有禦神用寶。”桓公說:“何謂禦神用寶?”管仲回答說:“北郭有人掘地而得龜,用這龜就可得到相當于百裡土地的利益。”桓公說:“何謂得龜相當于百裡之地?”管仲回答說:“讓得龜者把龜放在大盤裡。君上立即派出使臣,配備十乘馬車,攜帶黃金百斤,到得龜人的家下令說:‘國君賞賜給您中大夫的官服。’還說:‘這是東海海神的後代,樣子象龜,寄居在你的家裡,賜給您中大夫的官服,終身享用,并給你百斤黃金的報酬。’于是把這龜奉為無價的貴物而收藏在大台之上,每天要血祭四條牛,立名為無價之寶。過四年後,征孤竹國,了解富戶丁家所藏的糧食,足夠三軍五個月吃用,便把丁家主人召來向他說:‘我有一件無價之寶在這裡,現在我有出征的大事,想把這個寶物抵押給你,借用你的糧食。’丁氏向北再拜領命,送到糧食,但不敢接受這個作為抵押的神寶。桓公便對丁氏說:‘我老了,兒子又不了解這裡的前前後後。你一定要收下這個抵押品。’丁氏回家後,便改建房屋,輔設墊席,把龜收藏起來了。過四年,在兵伐孤竹的時候,即可公開宣布丁家糧食确實滿足三軍吃了五個月。桓公再舉辦一種利用貢龜的理财辦法:确定文行價值七千金,年龜價值為四千金,黑白子的龜價值為一千金。凡用貢龜制度所得收入,相當兩個齊國領土的數字。貢龜的使用:在國家危難的時候就把它作為寶物抵押出去,在國家安定的時候就讓它在物資流通中起作用。”桓公說:“何謂流通中的作用?”管仲回答說:“市場物價若出現投機詐騙的現象,則國無理财之法而民無生活之路。是以,善治天下者,要掌握糧食、錢币兩大投機對象以外的物資。”桓公說:“何謂兩個投機對象以外的物資?”管仲回答說:“萬乘之國不可以沒有價值萬金的庫藏龜寶,千乘之國不可以沒有價值千金的庫藏龜寶,百乘之國不可以沒有價值百金的庫藏龜寶。利用這種後備的寶物,同國家政策号令的進退相結合,這就可以叫做乘時調節市場的物價。”
六十八、山至數
桓公問管子曰:“梁聚謂寡人曰:‘古者輕賦稅而肥籍斂,取下無順于此者矣。’梁聚之言如何?”管子對曰:“梁聚之言非也。彼輕賦稅則倉廪虛,肥籍斂則械器不奉。械器不奉,而諸侯之皮币不衣;倉廪虛則倳賤無祿。外,皮币不衣于天下;内,國倳賤。梁聚之言非也。君有山,山有金,以立币,以币準谷而授祿,故國谷斯在上,谷賈什倍。農夫夜寝蚤起,不待見使,五谷什倍。士半祿而死君,農夫夜寝蚤起,力作而無止;彼善為國者,不曰使之,使不得不使;不曰貧之,使不得不用。故使民無有不得不使者。夫梁聚之言非也。”桓公曰:“善。”
桓公又問于管子曰,“有人教我,謂之請士。曰:‘何不官百能?’”管子對曰:“何謂百能?”桓公曰:“使智者盡其智,謀士盡其謀,百工盡其巧。若此則可以為國乎?”管子對曰:“請士之言非也。祿肥則士不死,币輕則士簡賞,萬物輕則士偷幸。三怠在國,何數之有?彼谷十藏于上,三遊于下,謀士盡其慮,智士盡其知,勇士輕其死。請士所謂妄言也。不通于輕重,謂之妄言。”
桓公問于管子曰:“昔者周人有天下,諸侯賓服,名教通于天下,而奪于其下。何數也?”管子對曰:“君分壤而貢入,市朝同流。黃金,一策也;江陽之珠,一策也;秦之明山之曾青,一策也。此謂以寡為多,以狹為廣,軌出之屬也。”桓公曰:“天下之數盡于軌出之屬也?”:“今國谷重什倍而萬物輕,大夫謂賈之:‘子為吾運谷而斂财。’谷之重一也,今九為餘。谷重而萬物輕,若此,則國财九在大夫矣。國歲反一,财物之九者皆倍重而出矣。财物在下,币之九在大夫。然則币谷羨在大夫也。天子以客行,令以時出。熟谷之人亡,諸侯受而官之。連朋而聚與,高下萬物以合民用。内則大夫自還而不盡忠,外則諸侯連朋合與,熟谷之人則去亡,故天子失其權也。”桓公曰:“善。”
桓公又問管子曰:“終身有天下而勿失,為之有道乎?”管子對曰:“請勿施于天下,獨施之于吾國。”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國之廣狹、壤之肥墝有數,終歲食餘有數。彼守國者,守谷而已矣。曰:某縣之壤廣若幹,某縣之壤狹若幹,則必積委币,于是縣州裡受公錢。泰秋,國谷去參之一,君下令謂郡、縣、屬大夫裡邑皆籍粟入若幹。谷重一也,以藏于上者,國谷三分則二分在上矣。泰春,國谷倍重,數也。泰夏,賦谷以市櫎,民皆受上谷以治田土。泰秋,田:‘谷之存予者若幹,今上斂谷以币。’民曰:‘無币以谷。’則民之三有歸于上矣。重之相因,時之化舉,無不為國策。君用大夫之委,以流歸于上。君用民,以時歸于君。藏輕,出輕以重,數也。則彼安有自還之大夫獨委之?彼諸侯之谷十,使吾國谷二十,則諸侯谷歸吾國矣;諸侯谷二十,吾國谷十,則吾國谷歸于諸侯矣。故善為天下者,謹守重流,而天下不吾洩矣。彼重之相歸,如水之就下。吾國歲非兇也,以币藏之,故國谷倍重,故諸侯之谷至也。是藏一分以緻諸侯之一分。利不奪于天下,大夫不得以富侈。以重藏輕,國常有十國之策也。故諸侯服而無正,臣櫎進而以忠,此以輕重禦天下之道也,謂之數應。”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國會。”管子對曰:“君失大夫為無伍,失民為失下。故守大夫以縣之策,守一縣以一鄉之策,守一鄉以一家之策,守家以一人之策。”桓公曰:“其會數奈何?”管子對曰:“币準之數,一縣必有一縣中田之策,一鄉必有一鄉中田之策,一家必有一家直人之用。故不以時守郡為無與,不以時守鄉為無伍。”桓公曰:“行此奈何?”管子對曰:”王者藏于民,霸者藏于大夫,殘國亡家藏于箧。”桓公曰:“何謂藏于民?”:“請散,棧台之錢,散諸城陽;鹿台之布,散諸濟陰。君下令于百姓曰:‘民富君無與貧,民貧君無與富。故賦無錢布,府無藏财,赀藏于民。’歲豐,五谷登,五谷大輕,谷賈去上歲之分,以币據之,谷為君,币為下。國币盡在下,币輕,谷重上分。上歲之二分在下,下歲之二分在上,則二歲者四分在上,則國谷之一分在下,谷三倍重。邦布之籍,終歲十錢。人家受食,十畝加十,是一家十戶也。出于國谷策而藏于币者也。以國币之分複布百姓,四減國谷,三在上,一在下。複策也。大夫聚壤而封,積實而驕上,請奪之以會。”桓公曰:“何謂奪之以會?”管子對曰:“粟之三分在上,謂民萌皆受上粟,度君藏焉。五谷相靡而重去什三,為餘以國币谷準反行,大夫無什于重。君以币賦祿,什在上。君出谷,什而去七。君斂三,上賦七,散振不資者,仁義也。五谷相靡而輕,數也;以鄉完重而籍國,數也;出實财,散仁義,萬物輕,數也。乘時進退。故曰:王者乘時,聖人乘易。”桓公曰:“善。”
桓公問管子曰:“特命我曰:‘天子三百領,泰啬。而散大夫準此而行。’此如何?”管子曰:“非法家也。大夫高其壟,美其室,此奪農事及市庸,此非便國之道也。民不得以織為?绡而貍之于地。彼善為國者乘時徐疾而已矣。謂之國會。”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争奪之事何如?”管子曰:“以戚始。”桓公曰:“何謂用戚始?”管子對曰:“君人之主,弟兄十人,分國為十;兄弟五人,分國為五。三世則昭穆同祖,十世則為祏。故伏屍滿衍,兵決而無止。輕重之家複遊于其間。故曰:毋予人以壤,毋授人以财。财終則有始,與四時廢起。聖人理之以徐疾,守之以決塞,奪之以輕重,行之以仁義,故與天壤同數,此王者之大辔也。”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币乘馬。”管子對曰:“始取夫三大夫之家,方六裡而一乘,二十六人而奉一乘。币乘馬者,方六裡,田之美惡若幹,谷之多寡若幹,谷之貴賤若幹,凡方六裡用币若幹,谷之重用币若幹。故币乘馬者,布币于國,币為一國陸地之數。謂之币乘馬。”桓公曰:“行币乘馬之數奈何?”管子對曰:“士受資以币,大夫受邑以币,人馬受食以币,則一國之谷資在上:币赀在下。國谷什倍,數也。萬物财物去什二,策也。皮革、筋角、羽毛、竹箭、器械、财物,苟合于國器君用者,皆有矩券于上。君實鄉州藏焉,曰:‘某月某日,苟從責者,鄉決州決’。故曰:就庸一日而決。國策出于谷軌,國之策貨,币乘馬者也。今刀布藏于官府,巧币、萬物輕重皆在賈人,彼币重而萬物輕,币輕而萬物重,彼谷重而。人君操谷、币金衡,而天下可定也。此守天下之數也。”
桓公問于管子曰:“準衡、輕重、國會,吾得聞之矣。請問縣數。”管子對曰:“狼牡以至于馮會之日,龍夏以北至于海莊,禽獸羊牛之地也,何不以此通國策哉?”桓公曰:“何謂通國策?”管子對曰:“馮市門一吏書贅直事。若其事唐【谀〕圉牧食之人養視不失捍殂者,去其都秩,與其縣秩。大夫不鄉贅合遊者,謂之無禮義,大夫幽其春秋,列民幽其門、山之祠。馮會、龍夏牛羊犧牲月價十倍異日。此出諸禮義,籍于無用之地,因扪牢策也。謂之通。”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國勢。”管子對曰:“有山處之國,有氾下多水之國,有山地分之國,有水泆之國,有漏壤之國。此國之五勢,人君之所憂也。山處之國常藏谷三分之一,氾下多水之國常操國谷三分之一,山地分之國常操國谷十分之三,水泉之所傷,水泆之國常操十分之二,漏壤之國謹下諸侯之五谷,與工雕文梓器以下天下之五谷。此準時五勢之數也。”
桓公問管子曰:“今有海内,縣諸侯,則國勢不用已乎?”管子對曰:“今以諸侯為?公州之飾焉,以乘四時,行扪牢之策。以東西南北相彼,用平而準。故曰:為諸俟,則高下萬物以應諸侯;遍有天下,則賦币以守萬物之朝夕,調而已。利有足則行,不滿則有止。王者鄉州以時察之,故利不相傾,縣死其所。君守大奉一,謂之國簿。”
桓公問管仲說:“梁聚對我講:‘古時候實行輕稅而薄征,這算是稅收政策中最适宜而易行的了。’梁聚的意見如何?”管仲回答說:“梁聚的話不對。輕賦稅則國家倉凜空虛,薄征收則兵器工具不足。兵器、工具不足則皮、帛不能出口,國家倉凜空虛則戰士低賤無祿。對外,皮貨和絲帛不能輸出于天下各國;對内,國家的戰士又處境低賤。梁聚的話顯然是錯誤的。國君有山,山中産銅,可用銅鑄造錢币。如能用錢币折算糧食發放全國俸祿,糧食就全都囤集在國家手裡,糧價可上漲十倍。農民晚睡早起,不用驅使就可以成十倍地增加産量。這樣一來,戰士隻要有從前一半的糧食俸祿,就可以為國效命;農民又晚睡早起而努力耕作不止。是以,善于主持國家的人,不必直接用言語驅使百姓,而百姓不得不為所驅使;不必直接用言語利用百姓,而百姓不得不為所利用。這樣,使百姓沒有不為他所用、為他所使的。梁聚的意見是錯誤的。”桓公說:“好。”
桓公又問管仲說:“有一個名叫請士的人對我說:何以不對各種有才能的人進行管束?”管仲說:“何謂管束有才能的人?”桓公說:“就是為了使智者全部拿出智慧,謀士全部拿出謀略,百工全部拿出技巧。這樣做,就可以治國麼?”管仲回答說:“請士的話是錯誤的。俸祿輕,士人就不肯死難;币值低,士人就輕視獎賞;物價低,謀生易,士人就苟且偷生。國家有此三種怠情現象,還有什麼辦法呢?如果把糧食的七成操縱在國家手裡,隻讓三成在下面流通,謀士就可以用盡他們的謀略,智士就可以用盡他們的智慧,勇士也就不惜生命了。請士的話是錯誤言論,因為不懂得輕重之術,就隻能叫作錯誤的言論。”
桓公問管仲說:“從前周朝享有天下,諸侯賓服,名教行于天下,然而竟被下面篡奪了。下面是用的什麼辦法呢?”管仲回答說:“國君在不同地區得到貢物,是放在市場上自由買賣的。這樣,利用黃金買賣是一個辦法,利用江陽之珠買賣是一個辦法,利用秦地明山所産的曾青是一個辦法。這叫作以少變多,以小變大,也屬于輕重之數的範圍。”桓公說:“天下的理财方法全屬于輕重之術麼?”管仲說:“例如現在糧價上升十倍而其他物資價格尚低,大夫便把商入找來說:‘請替我販賣糧食而收購其他物資。’如果糧食原價為一,這就有九倍盈利。由于糧貴而其他物資尚賤,這樣,大夫就買進來九倍的物資。待糧價恢複原狀,又把這九倍的物資加價銷出去。貨物推銷到民間,九倍的貨币又進入大夫之手。結果錢、糧的赢餘收入都歸大夫了。天子成了客位,大夫卻随時出頭露面。精通糧食業務的官員外逃,被别國諸侯接納為官。他們結聚朋黨,操縱物價,包攬市場民用。就國内說,大夫自謀私利而不肯盡忠;就國外說,諸侯串通結聚朋黨。精通糧食業務的官員則外逃。是以天子便喪失了他的政權。”桓公說:“講得好。”
桓公又問管仲說:“保證終身享有天下而不失。有辦法做到麼?”管仲回答說:“這辦法不要先在普天下實行,隻可先在本國實行。”桓公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管仲回答說:“國内土地的大小和土壤的肥瘠是有定數的,全年糧食的消費和剩餘也有定數。主持國政的,隻需經營好糧食就行。也就是說,無論某縣的土地多大,也無論某縣多小,都必須有一筆貨币貯備。在該縣州裡向農民貸放公款。到了大秋,糧價下降三分之一,國君便下令通告郡縣屬大夫管轄的裡邑都來向政府交售糧食。糧價與時價相同,為國家把糧食貯藏起來。結果,國内糧食如果算作三分,有二分掌握在國家手裡。翌年春天,糧價成倍上漲,就是因為此法。夏天,便把糧食按市價發放民間,此時百姓正需要糧食經營農事。到了大秋,就對農民說:‘過去存在你手裡的糧食是多少,現在國家要求折成錢數歸還。’百姓說:‘手裡無錢隻好還糧。’結果農民剩下的十分之三的糧食又歸國家了。這樣,利用糧價的上漲,掌握季節的變化,無不是國家的理财之道。君主取用大夫的存糧,是通過流通拿到國家手裡的;取用百姓的糧食,是通過季節價格變化拿到手裡的。囤積低價的糧食,再用高價賣出去,這都是有效的辦法。這樣做,哪裡還容有自謀私利的大夫獨自囤糧食呢?至于各諸侯國的糧食,如果他們的糧價是十,我們是二十,那麼各諸侯國的糧食就流歸我國了。如果他們是二十,我們是十,我們的糧食就流歸各諸侯國了。是以,善治天下者,必須嚴守高價流通政策,各諸侯國就無法洩散我國的糧食。糧食流向高價的地方,就象水往低處流一樣。我們國家并不是發生災荒,而是投放貨币加以囤積,使糧價加倍提高,是以各諸侯國的糧食就來到了。這就是我們藏一分就可以吸取各諸侯國的一分。财利不緻被外國所奪,大夫也不能占有糧食過多。這種‘以重藏輕’的政策,使國家可以常保十個财政年度的收入。是以諸侯服進而不會發生征戰,本國臣子也服進而盡其忠心。這就是以輕重之術駕禦天下的辦法,謂之為理财方法的實效。”
桓公問管仲說:“請問國家的統計理财工作。”管仲回答說:“國君對大夫經濟失去了解,等于沒有部屬;對百姓經濟失去了解,等于沒有基礎。掌握大夫經濟情況要根據一個縣的調查計算,掌握縣要根據一個鄉的調查計算,掌握鄉要根據一個家庭的調查計算。”桓公說:“其統計理财方法如何?”管仲回答說:“貨币流通的标準數量,在一個縣須有适合于該縣土地的調查數字,在一鄉須有适合于該鄉土地的調查數字,在一家必須有适合于一家人口用度的數字。是以不及時掌握郡的經濟情況就等于無人相與,不及時掌握縣的經濟情況就等于沒有部屬。”桓公說:“怎樣實行?”管仲回答道:“成王業的藏富于民,成霸業的藏富于大夫,敗國亡家則是把财富收藏在箱子裡。”桓公說:“何謂藏富于民?”管仲說:“請拿出棧台所存的錢币,貸放在城陽一帶;拿出鹿台的錢币,貸放在濟陰一帶。國君還向百姓下令說:‘百姓富君主不會窮,百姓窮君主不會富,是以國家不向百姓征收錢币,府庫也不積累錢财,把财富都藏在百姓手裡。’等到年景豐收,五谷豐登。糧價大降,比上年降低一半,就要用這筆貸款收購,使糧食歸國家,貨币散在民間。這樣因錢币都投在民間,币值下跌,糧價則上升一半。上年的糧食有兩分在下,下年的糧食有兩分在上,兩年有四分糧食在上。則隻有一分在民間流通,糧價可繼續上漲到三倍。國家按人口征稅,每戶一年才收十錢,如每家都向政府買糧。把每十畝地産糧食加價十錢,就可以從一戶得到相當于十戶的人口稅收入。這正是來自糧食銷售政策和利用貨币的作用。然後用國家所掌握的貨币的半數,再次發放于百姓,分糧食為四分,使之三分在國家,一分在民間,就又形成此項政策的再一次反複。至于大夫,由于他封地多,囤積糧而對抗君主,也請用統計理财方法來剝奪他。”桓公說:“何謂用統計理财方法來剝奪?”管仲回答說:“統計有四分之三的糧食掌握在國家手裡時,就通知百姓都來買糧,按照君主之所藏盡量出賣。糧價就會互相影響而跌價十分之三。剩下的糧食以貨币收購,糧價按跌落回來的标準,大夫也就無法擡高糧價了。國君發放俸祿也用錢而不用糧,全部糧食就都被國家掌握起來。最後國君把其中十分之七的糧食拿出來,也就是留三成,貸出七成,赈濟貧民,也是一種仁義的舉動。這樣,采取措施使糧價跌落,是對付大夫的一個辦法;靠鄉的市場管住糧價,而對大夫所住的城市進行收取,是對付大夫的又一個辦法;投出糧食與物資,既博得仁義之名,又平抑其他物資價格,是對付大夫的最後一個辦法。一切都要掌握時機而決定進退。是以說:成王業者善于掌握時機,稱聖人的善于掌握變化。”桓公說:“好。”
桓公問管仲說:“特告訴我:‘把天子的葬衣定為三百件,固然太吝啬了,但要想削減大夫财富,則可以照此而行。’這項使大夫散财厚葬的主意如何?”管仲說:“這不是法家的辦法。讓大夫把墳墓修得很高,把墓室修得很美,必然侵奪農事和市場上的傭工,不是利國之道。百姓死後也不可用彩帛作為覆棺之物,而埋于地下。善于治國的人,隻需掌握市場時機而采取有緩有急的措施,就可以控制大夫了。這叫作運用國家的統計理财工作。”
桓公問管仲說:“請問國家的争奪之事是怎樣出現的?”管仲回答說:“是從宗戚開始的。”醒公說:“何謂由宗戚開始?”管仲回答說:“一國的國君,生下弟兄十人,就分封為十個國家;生弟兄五人,就分封為五個國家。他們傳了三代以後,彼此僅是同族同祖的關系而已。傳了十代以後,僅是祖宗牌位放在一起的關系而已。是以争奪起來鬧得伏屍滿地,用兵決鬥不止。輕重家們還從中乘機謀利。是以說:不可把土地分封于人,不可把财富資源授讓于人。财富資源是終而複始的生産消費,随四時運動而發展消滅的。聖人總是統一用号令的緩急來掌握它,統一用政策的開閉來控制它,用輕重理财之術來奪取它,用仁義之道來支配它。是以,能夠與天地共同長久不敗,這正是一統天下君主的大權。”
桓公問管仲說;“請問關于貨币的計算籌劃。”管仲回答說:“當初是三夫為一家的生産機關,占用六裡見方的土地,出兵車一輛,配備二十七人。所謂貨币的計算籌劃,就是以六裡見方的土地為機關,計算其好地瘠地各有多少,産糧多少,糧價高低多少,六裡見方土地需要貨币多少,以及就其糧食價格來計算應需要貨币多少。是以,貨币的計算籌劃,就是把這個需要量推算于全國,使貨币的數字與全國的土地數量相适應,這就叫作貨币的計算籌劃。”桓公說:“貨币計算籌劃的理财方法,應該怎樣實行?”管仲回答說:“士的俸祿用貨币支付,大夫封邑的租稅也用貨币,官府的人夫、馬匹等一切開支也用貨币支付,這樣,糧食就全部留存在國家手裡,貨币就散布在民間流通。糧價上漲十倍左右,就是因為此法;其他物資因糧貴而降價二成左右,也是這項政策的結果。然後就對皮革、筋角、羽毛、竹箭、器械及其他财物,如合乎國器規格和君主需用的,都訂立收購合同。國君的糧食本來就是貯藏在各鄉各州的。于是就發出通告說:‘某月某日,凡與國家有合同的債務關系的,即可在本鄉本州就近解決。’這就是說,雇用車馬人夫運物領糧隻需一天時間就可以辦完。國家理财政策,固然是出于糧食的統計,但國家謀取上述物資,也是貨币計算籌劃的作用。如今,錢币雖然貯藏在官府,但巧法使用貨币和操縱物價的都是商人。市場上凡币值上升則物價下降,币值下降則物價上升,糧價上升金價下降。人君能掌握好糧食、貨币、黃金的平衡關系,天下的經濟秩序就可以安定了。這也是控制天下的一種辦法。”
桓公問管仲說:“平準之法,輕重之術以及國家的統計理财,我都知道了。請問利用祭祀的理财方法。”管仲回答說:“從狼牡到馮會口,從龍夏以北到海莊,是禽獸牛羊生長的好地方,何不利用這個條件來貫徹國家理财之策呢?”桓公說:“何謂貫徹理财之策?”管仲回答說:“在馮會口這類牧場設一官吏,負責記載牛羊繁育并查管牧養事務。若是從事牧養的官員,照料牛馬沒有折損死亡的,就從‘都’一級提升為縣級。若是查到大夫不肯提供種牛種馬配種繁殖的,就叫作目無祭祀禮儀,禁止他春秋兩季用牛羊進行祭袍。一般百姓有此行為的,禁止他祭把門神與山神。由于加強管理,馮會、龍夏一帶牛羊的月價将比往日上漲十倍。這項政策,是從祭把禮儀出發的,取得收入于山林無用之地的,壟斷牛羊市場的政策。這正是對國家理财政策的‘貫徹’。”
桓公問管仲說:“請問國内的地勢問題。”管仲回答說:“有山區,有低窪多水地區,有山陵平原各占一半的地區,有常年溢水為害的地區,有土壤漏失水分的地區。這五種不利地勢,是人君所憂慮的事。山區尚可貯備糧食三分之一,低窪多水地區尚可貯備糧食三分之一,山陵平原對開的地區尚可貯備糧食的十分之三,被水泉傷害,常年溢水地區尚可貯備糧食十分之二,唯有土壤漏失水分的地區,就隻好努力掌握外國糧食。發展手工業的精美木器生産來掌握各諸侯國的糧食,這就是準時解決五種不良地勢問題的辦法。”
桓公問管仲說:“如海内統一,控制了天下諸侯,解決地勢的政策就不用了麼?”管仲回答說:“現今還是諸侯掌握天下各州的餘财,還要利用季節的變化,實行操縱市場的辦法,使東西南北相補助,為取得一緻而加以調節。是以說:在諸侯分立條件下,則直接掌握物資貴賤來對付各諸侯國;在天下統一的條件下,則利用貨币掌握物價漲落,使之調平就是了。東西充足則使之調出,不足則制止之。統一天下的君主按時視察各鄉、各州的經濟情況,故百姓謀求财利不至于互相傾軋,生活極為穩定。國君則掌握大局奉行利出一孔的政策,這叫作國家整體的經濟統計謀算。”
六十九、地數
桓公曰:“地數可得聞乎?”管子對曰:“地之東西二萬八千裡,南北二萬六千裡。其出水者八千裡,受水者八千裡,出銅之山四百六十七山,出鐵之山三千六百九山。此之是以分壤樹谷也,戈矛之所發,刀币之所起也。能者有餘,拙者不足。封于泰山,禅于梁父,封禅之王七十二家,得失之數,皆在此内。是謂國用。”桓公曰:“何謂得失之數皆在此?”管子對曰:“昔者桀霸有天下而用不足,湯有七十裡之薄而用有餘。天非獨為湯雨菽粟,而地非獨為湯出财物也。伊尹善通移、輕重、開阖、決塞,通于高下徐疾之策,坐起之費時也。黃帝問于伯高曰:‘吾欲陶天下而以為一家,為之有道乎?’伯高對曰:‘請刈其莞而樹之,吾謹逃其蚤牙,則天下可陶而為一家。’黃帝曰:‘此若言可得聞乎?’伯高對曰:‘上有丹砂者下有黃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銅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鉛、錫、赤銅,上有赭者下有鐵,此山之見榮者也。苟山之見其榮者,君謹封而祭之。距封十裡而為一壇,是則使乘者下行,行者趨。若犯令者,罪死不赦。然則與折取之遠矣。’修教十年,而葛盧之山發而出水,金從之。蚩尤受而制之,以為劍、铠、矛、戟,是歲相兼者諸侯九。雍狐之山發而出水,金從之。蚩尤受而制之,以為雍狐之戟、芮戈,是歲相兼者諸侯十二。故天下之君頓戟一怒,伏屍滿野。此見戈之本也。”
桓公問于管子曰:“請問天财所出?地利所在?”管子對曰:“山上有赭者其下有鐵,上有鉛者其下有銀。一曰:‘上有鉛者其下有鉒銀,上有丹砂者其下有鉒金,上有慈石者其下有銅金。’此山之見榮者也。苟山之見榮者,謹封而為禁。有動封山者,罪死而不赦。有犯令者,左足入、左足斷;右足入,右足斷。然則其與犯之遠矣。此天财地利之所在也。”桓公問于管子曰:“以天财地利立功成名于天下者誰子也?”管子對曰:“文武是也。”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夫玉起于牛氏邊山,金起于汝漢之右洿,珠起于赤野之末光。此皆距周七千八百裡,其塗遠而至難。故先王各用于其重,珠玉為上币,黃金為中币,刀布為下币。令疾則黃金重,令徐則黃金輕。先王權度其号令之徐疾,高下其中币而制下上之用,則文武是也。”
桓公問于管子曰:“吾欲守國财而毋稅于天下,而外因天下,可乎?”管子對曰:“可。夫水激而流渠,令疾而物重。先王理其号令之徐疾,内守國财而外因天下矣。”桓公問于管子曰:“其行事奈何?”管子對曰:“夫昔者武王有巨橋之粟貴籴之數。”桓公曰:“為之奈何?”管子對曰:“武王立重泉之戍,令曰:‘民自有百鼓之粟者不行。’民舉所最粟以避重泉之戍,而國谷二什倍,巨橋之粟亦二什倍。武王以巨橋之粟二什倍而市缯帛,軍五歲毋籍衣于民。以巨橋之粟二什倍而衡黃金百萬,終身無籍于民。準衡之數也。”桓公問于管子曰:“今亦可以行此乎?”管子對曰:“可。夫楚有汝漢之金,齊有渠展之鹽,燕有遼東之煮。此三者亦可以當武王之數。十口之家,十人咶鹽,百口之家,百人咶鹽。凡食鹽之數,一月丈夫五升少半,婦人三升少半,嬰兒二升少半。鹽之重,升加分耗而釜五十,升加一耗而釜百,升加十耗而釜千。君伐菹薪煮泲水為鹽,正而積之三萬鐘,至陽春請籍于時。”桓公曰:“何謂籍于時?”管子曰:“陽春農事方作,令民毋得築垣牆,毋得繕冢墓;丈夫毋得治宮室,毋得立台榭;北海之衆毋得聚庸而煮鹽。然鹽之賈必四什倍。君以四什之賈,修河、濟之流,南輸梁、趙、宋、衛、濮陽。惡食無鹽則腫,守圉之本,其用鹽獨重。君伐菹薪煮泲水以籍于天下,然則天下不減矣。”
桓公問于管子曰:“吾欲富本而豐五谷,可乎?”管子對曰:“不可。夫本富而财物衆,不能守,則稅幹天下;五谷興豐,巨錢而天下貴,則稅于天下。然則吾民常為天下虜矣。夫善用本者,若以身濟于大海,觀風之所起。天下高則高,天下下則下。天下高我下,則财利稅于天下矣。”
桓公問于管子曰,“事盡于此乎?”管子對曰:“未也。夫齊衢處之本,通達所出也,遊子勝商之所道。人求本者,食吾本粟,因吾本币,骐骥黃金然後出。令有徐疾,物有輕重,然後天下之寶壹為我用。善者用非有,使非人。”
桓公說:“利用地理條件的理财方法,可以講給我聽聽麼?”管仲回答說:“土地的東西廣度二萬八千裡,南北長度二萬六千裡。其中山脈八千裡,河流八千裡,出銅的礦山四百六十七處,出鐵的礦山三幹六百零九處。所有這些,是人們分别土地種植糧食的條件,也是兵器和錢币的最初來源。善于利用這些條件的,财用有餘;不善于利用的,财用不足。古今封泰山、禅梁父的七十二代君王,他們得失的規律都在這裡面。這叫國家的财政。”桓公說:“為什麼說他們得失的規律都在這裡?”管仲回答說:“從前,夏梁霸有全部天下而财用不足,商湯隻有‘薄’地七十裡而财用有餘。并不是天專為商場降下糧食,也不是地專為商湯長出财物,而是由于伊尹善于經營交換、善于輕重之術、善于由國家掌握經濟的開閉與決塞,伊尹還精通物價高低和号令緩急的政策來集中操縱這些條件。從前,黃帝也曾問過伯高說:‘我想把天下結合為一家,有辦法麼?’伯高回答說:‘請除掉各地礦山上的雜草而樹立國有的标記,我們努力鏟除各地的武裝勢力,天下就可以合為一家。’黃帝說:‘這個道理能進一步講講麼?’伯高回答說:‘山地表面上有丹沙的下有金礦,表面有慈石的下有銅礦,表面有陵石的下有鉛、錫、紅銅,表面有赤土的下有鐵礦,這都是山上出現礦苗的情況。如發現山有礦苗,國君就應當嚴格封山而布置祭祀。離封山十裡之處造一個祭壇,使乘車到此者下車而過,步行到此者快步而行。違令者死罪不赦。這樣人們就不敢随便開采了。’然而黃帝行此禁令僅在第十個年頭,葛盧山山洪過後,露出金屬礦石,竟被蚩尤接管而控制起來,蚩尤制造了劍、銷、矛、戟,這年與九個諸侯國發生兼并戰争。雍狐山山洪過後,露出金屬礦石,也被蚩尤接管而控制起來,蚩尤制造了著名的戟和戈,這年與十二個諸侯國發生兼并戰争。是以,天下各國國君頓戟一怒,形成伏屍遍野的局面,這種礦權分散的結果簡直是大戰的根源。”
桓公問管仲說:“請再談談天然的資源從那裡來?地下的财利在那裡?”管仲回答說:“山地表面上有赤土的下有鐵礦,表面有鉛的下有銀礦。另一種說法是:‘表面有鉛的下有主銀,表面有丹沙的下有鉒金,表面有慈石的下有銅。’這些都是山上出現礦苗的情況。如發現山有礦苗,國家就應當嚴格封山而禁人出入。有破壞封山的死罪不赦。有犯令的,左腳踏進,砍掉左腳;有腳踏進,砍掉有腳。這樣人們就不敢觸犯禁令了。因為這正是天地财利資源之所在。”桓公又問管仲說:“以利用天地财利資源立功成名于天下的,有誰?”管仲回答說:“周文王和周武王。”桓公說:“這話是什麼涵義?”管仲回答說:“玉産在牛氏的邊山,黃金産在汝河、漢水的右面窪地一帶,珍珠産在赤野的末光一帶。這些東西部與周朝中央相距七千八百裡,路遠而難得。是以先王差別它們的貴重程度,規定珠玉為上等貨币,黃金為中等貨币,刀布為下等貨币。國家号令急就會導緻金價上漲,号令緩則金價下跌。先王能夠考慮号令的緩急,調節黃金價格的高低,而控制下币刀布和上币珠玉的作用,那就是周文王和周武王了。”
桓公對管仲說:“我要保住國内資源,不被天下各國撈取,反而要外取于天下,可以麼?”管仲回答說:“可以。水流激蕩則流勢湍急,征收的号令急則物價上升。先王就是掌握号令的緩急,對内據守國财而對外取之于天下的。”桓公繼續問管仲說:“他們是怎麼做的?”管仲回答說:“從前,武王曾用過提高巨橋倉糧食價格的辦法。”桓公說:“做法如何?”管仲回答說:“武王故意設立了一種‘重泉’的兵役,下令說:“百姓自家儲糧一百鼓的,可以免除此役。’百姓便盡其所有來收購糧食以逃避這個兵役,進而國内糧價上漲二十倍,巨橋倉的糧價也随之貴二十倍。武王用此二十倍的巨橋倉糧食收入購買絲帛,軍隊可以五年不向民間征收軍服;用此項收入購買黃金百萬斤,那就終身不必向百姓收稅了。這就是‘準衡’的理财之法。”桓公接着問:“現在也可以照此辦理麼?”管仲回答說:“可以。楚國有汝、漢所産的黃金,齊國有渠展所産的鹽,燕國有遼東所煮的鹽。運用這三者也可以相當于武王的理财之法。一個十口之家就有十人吃鹽,百口之家就有百人吃鹽。關于吃鹽的數量,每月成年男子近五升,成年女子近三升,小孩近二升。如每升鹽價提高半錢,每釜就增加五十錢;每升提高一錢,每釜就是百錢;每升提高十錢,每釜就是幹錢。君上若下令砍柴煮鹽,征集起來使之達三萬鐘,陽春一到,就可以在鹽的‘時價’上取得收入了。”桓公說:“何謂在鹽的時價上取得收入?”管仲回答說:“在陽春農事開始時,指令百姓不許築牆垣,修墳墓,大夫不可營建宮室台樹,同時也指令北海居民一律不準雇人煮鹽。那麼,鹽價必然上漲四十倍。君上用這漲價四十倍的食鹽,沿着黃河、濟水流域,南運到梁、趙、宋、衛和濮陽等地出賣。粗食無鹽則人們浮腫,保衛自己國家,用鹽特别重要。君上通過砍柴煮鹽以取得收入于天下,那麼,天下就無法削弱我們了。”
桓公問管仲說:“我想富國而隻是豐産糧食,可以麼?”管仲回答說:“不可以。國富而财物繁多,不能經營掌握,則将被天下各國撈取;糧食豐産,我們賤而别國貴,也将被天下各國撈取。那樣,我國百姓就成為天下各國經虜掠的對象了。善于治國的人,就象大海行船一樣,觀察風勢的起源,天下各國糧價高我們就高,糧價低我們就低。如果天下各國糧價高而我們獨低,我們的财利就将被天下各國撈取去了。”
桓公問管仲說:“理财之事就到此為止了麼?”管伸回答說:“沒有。齊國是一地處交通要沖的國家,是四通八達的地方,進而是遊客富商的必經之處。外人來到我國,吃我們的糧食,用我們的錢币,然後,好馬和黃金也就提供出來了。我們掌握号令要有緩有急,掌握物價要有高有低,然後天下的寶物都可以為我所用。善治國者,可以使用不是他自己所有的東西,也可以役使不是他自己管轄的臣民。”
【八部曲之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