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靜靜地趴在那裡,不動。
我把它輕輕拎起。沉重的龜殼,經曆了多少風風雨雨,滄海桑田,都在這龜殼的紋路裡,古老而神秘。奇特的花紋,深深嵌入古老的龜甲中,難以抹去,如同這歲月的痕迹。
我小心撫摸着歲月的痕迹。指腹滑過,蜻蜓點水般,在時間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漣漪。水紋如同回憶,慢慢在面前鋪展開來。
龜有多大了?我記不清了。似乎很早很早的時候,它就那樣靜靜地趴在我家裡了。偶爾爬兩步,也是極其緩慢的,每跨一步,就跨過幾十年的時光。
我看着龜。它的腦袋,從龜殼裡探出。青色的頭,青色的殼。就連它的目光,也是青色的。
我曾專注地研究它。它的頭不大,眼睛更是小。它隻在心情極好的時候,才會探出腦袋,睜開眼睛,打量一下這個世界。
是的,這個世界。
總覺得它的目光是很鄙夷的。
似乎對這個世界很不滿。又似乎毫不在意。
哈巴狗的目光是渴求的、谄媚的。波斯貓的目光是不屑的、高冷的。老黃牛的目光是平靜的、慈祥的。
可是每每看見烏龜那綠豆大小的眼睛,總是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我們長久地對視着。漸漸地,我原本浮躁的心變得甯靜,變得平和。時間在這目光中凝聚,塵世在這目光中脫俗。
龜對這個世界很了解。它清楚地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浮躁、雜亂,但卻努力在這世俗中保持一份甯靜、一種超然。它可以數十天不進食,可以幾個月不挪窩,可以幾十年不死去。把龜捧在手心,沉甸甸的是它的體重,而我感受到的是它的定力。把龜舉在眼前,脫俗的是它的目光,而我感受到的是它的覺悟。
一種對生死的覺悟。
一度以為,烏龜的目光很遠很遠,似乎能看透陰陽的秘密。現在明白,烏龜的目光很深沉。
誰也看不透。誰也讀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