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難得一個涼爽的夜晚,出門散步是不錯的選擇。仲夏夜蟬聲四起,愈發顯得四下甯靜。唯有夜空上一把銀河如練,忽想起那個夜晚夜空似乎也是這樣。
那時候,我還很小,總是依賴母親,隻要有母親在,我就有安全感。有一次,學校組織夏令營,要離開家幾天參加活動,我想,母親這樣了解我,肯定明白我會害怕,不會讓我參加的。可一向善解人意的母親這次卻毫不猶豫地讓我參加。“你是個大孩子了,要學會獨立,知道嗎?”獨立?那時的我哪知道什麼獨立,隻是心中升騰起濃濃的擔憂,母親是不是煩我了,這麼不想我留在家裡。
第二天,母親把我送到了夏令營的集合地點。上車前,我求助似的回頭望了一眼,心中還留有一絲希望,可母親隻是笑着向我揮揮手。咔哒,希望徹底破滅。我賭氣地轉身跑上車。母親肯定是不愛我了。大概是我平時太聒噪吵得她煩了,就這麼把我送過來,不想管我了。
一整天的活動我都心不在焉。夜幕降臨,自然光源悄悄退進如水的夜中,人造光源悄悄裝點了世界。我的心事更重了。母親不在,我晚上會不會睡不着覺?我害怕了怎麼辦?我以後都要自己一個人嗎?大家都三兩簇在一起聊天,隻有我一個人坐在窗邊。“寶貝睡不着的時候,就數數天上的星星,好不好?”可這一夜,沒有星星。
這時,一輛轎車從馬路轉彎處駛過來。白花花的車燈在黑暗中破出一條通道。這,這是我家的車!仿佛是為了印證我的猜想,車門開了,從車上下來一個人,距離不近,可我看清了。是母親。她并不知道我住在哪裡,隻是盲目地四處張望着,然後拿出手機來撥号。屋裡的電話響了,老師叫我去聽電話,耳邊傳來母親熟悉的聲音:“寶貝,有沒有淘氣?要聽老師的話知道嗎……”母親的聲音很溫柔,可隐隐帶了點哭腔,有濃濃的不舍。我大聲答應了母親,放下電話跑到窗邊。她轉過身,背對着我,昏黃的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她的頭發被風卷起,格外淩亂。她鑽進車内,好久好久,車子才車緩緩開走了,消失在馬路轉彎的地方,再看不到了。
我愣愣地站在窗前。在霎那間明白了母親的良苦用心。
所謂獨立,是她站在小路的這一頭,看着我向她揮揮手,然後漸行漸遠,必須要放手呀,不管多麼不舍,都要放手,有此執念,不虛此行。因為,再沒有比愛更遠的去處。
擡頭望向天空,雲散去了,滿天的星子發出細碎的光,在晚風中浮浮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