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腳下,會晤陶潛,采菊東籬,結廬人境,這也是課堂;天姥山下,夢遊李白,對月花間,揮筆潑墨,這也是課堂;梧桐細雨,待月易安,倚門回首,綠肥紅瘦,這也是課堂。
智者樂山,仁者樂水,智者動,仁者靜,智者以山間之明月為課堂,仁者唯江上之清風為課堂,而我以與文人以書為樂,以其中閱覽古今,縱展天地為課堂。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眼前青黛山峰宛如滄海桑田般幻化成那一丘南山,山下竹籬青舍,屋舍俨然,“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陶潛把酒東籬下,正待友人來,見我前來,他喜笑顔開,以茶代酒,洗盞更酌,我道:“先生,為何舍棄榮華富貴,而屈居在此!”他眉頭緊鎖,泛着蠟黃的臉掠過一絲憂愁,繼而陰霾散去,說“吾堂堂五柳居士,豈為五鬥米而折腰,為鄉間小兒所仰鼻息?”我又道:“先生來此草莽之地,有何見解心得?”他咽一口青酽酽的酒,道:“自我辭官來此,已十餘年,恐慌那陷落塵網中的官場日子,回到這人傑地靈的地方,如脫籠之鹄,躍潭之魚,吾每日撷來山間之靈氣與那日月之精華,每有興感,立即揮筆作就,心田如源源流水,豈不快哉?”
我如茅塞頓開,道“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吾不枉行”他笑道“天地之大,何處迷思?萬事萬物皆有知識,皆為課堂。”我如夢方醒,待看手中,正執一本《陶潛集》,與陶潛南山會晤,這也是課堂。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忘不了,那盛唐的才子,意氣風發的詩仙;忘不了,那不羁的才思與放蕩的詩篇。煙花三月,堂皇宮樓,一人身襲素衣,一手執筆,一手舉酒,一杯酒來一首詩,莫過于詩仙太白,他令高力士為其穿五馬金裘靴,與貴妃醉酒,他也曾對月花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他曾大唱“欲上青天攬明月,”也曾怒吼“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成青絲暮成雪”。他曾仕途失意,“停投箸杯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但他終于還是清醒的,他夢遊天姥山,吟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顔,”且行訪名山,放蕩青崖邊,有如豪酒入胸,七分釀成了月色,剩下三分,繡口一吐是半個盛唐,他馥郁了盛唐,大唐造就了李白,李白也感染了我,讓我明曉“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這也是課堂。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她被馮夢龍評為“女流翰苑之才,閨閣文章之伯,”千古易安,非她莫屬,我透過《玉漱詞》讀懂了她,她年輕時的風華之茂,晚年時的人生變故,韶華易老,她讓我懂得“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矜持,也讓我知曉“梧桐更兼細雨,點滴淋淫的哀愁”,她告訴我“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也是課堂。
陶潛教我忘懷得失,李白教我縱橫天地,易安教我寵辱不驚,這些,都是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