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薄暮,夕日欲頹。天邊的餘晖醉了雲霞,稻叢随風暈開了暮色,偶爾一兩聲鳥鳴,在天邊悠悠地回蕩。擡起手,風拂過了我的指尖,清涼透徹心扉。雙手捕捉住小小的細節,我發現,生活原來如此可愛。
薄暮冥冥,我拖着疲憊的身子,跟随着祖父,慢慢地從水田中蹚過。難得的假期,卻被祖父拉到水田中勞作。雖然水中的天光雲影很是美好,但我卻仍舊悶悶不樂。祖父的手中如往常一般,攥着幾塊石頭,線條銳利,也不知從何而來。大概是打算丢在花壇裡做裝飾罷,我想着。一隻晚歸的鳥兒劃過長空,掠過林梢後,便無了蹤迹。
祖父忽然痛呼了一聲,跌坐在一旁的田埂上,臉上寫滿了痛苦猙獰。我看見他緩緩擡起的右腳上,紮着一塊黝黑銳利的石片,在幾絲殷紅血迹的映襯下,泛着冷厲的光。
我的心一顫,忙俯下身子,小心地拔出了石片。水面上濺出幾朵豔麗的血花,令我心底生寒。我一手攙起祖父,一手随意地将石片丢向不遠處的水稻叢中。石片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很快便隐沒在幾朵水花中,隻剩稻叢旁幾圈漣漪微漾。
祖父皺起了眉頭。他突然撥開了我的手,沉默着蹚回了水中。我大驚,“祖父,您的傷……”
祖父并未回應。他隻是俯下身子,慢慢地摸索着,摸索着。那一瞬,世界是靜止的,時針仿佛停止了轉動。
不多時,祖父便直起了身子,手中赫然撚着那塊石片——在餘晖之下,閃動着溫暖的金光。
我攙着祖父繼續前行。此時月已初上柳梢頭,月華如水。正醉心于美好的夜景,忽然不知什麼東西絆住了我的腳步。彎腰拾起,我手中多了一個前人留下的麻袋,在水的浸潤下,隻餘着慘淡的白。
這一次,我沒有将它丢回。祖父贊許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然後從我手中接過了麻袋,疊好,攥在手心。我瞥見——他的手中,麻袋、石片和剛才的小石塊緊緊挨着,撼動了我的心。
霎那間,心門似乎被扣開,就像烈火後芳草連天的荒原,我的心開始躍動。
祖父用行動教會了我将心比心。我終于明白,一次彎腰,一次拾起,或許微不足道,但是都會給他人帶來幫助。
生活中被我忽視的小細節,原來這麼重要。回過頭來認真審視,竟也飽含深意。
夕陽已經隐匿在山巒之後,月光如洗,青黛夜幕中有星子閃動。閃動在甯靜的夏夜,閃動進我心底。